一、江山风云起
天阶夜色凉如洗,静谧的天空中挂着璀璨的星月,东南西北分别坐落着一颗泛着紫色光晕的星星,远远望去,它们就如镇守四方的宿主。突然西方那颗紫星有些忽暗忽明,好似被一朵徘徊不前的黑云遮住一般,随着夜色愈加深邃,西方的那颗紫星就越加暗淡直到消失在这繁星争辉的夜空中。
天空渐渐退去黑色,星月也缓缓落入地平线下,但让人惊奇的是东方和南方的那两颗紫星却更加明亮,直到冉冉升起的旭日将它们彻底吞没。
迎着一叶秋风,披着一缕霞光,踏着一夕朝露,两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像两棵千年松柏矗立在暮云山巅,他们静静地看着被旭日吞没的紫星,幽深的明眸中闪着丝丝忧色。
“帝王星落,天下势必大乱。”左边的白袍老人叹息道。
“两星争辉,花落谁家?不知此生我们是否还有机会看到此景!”右边灰色衣袍老者期待的语气中又夹着几丝凄冷。
“罢了,罢了,这已不是我们的天下,就让他们年轻人去主沉浮吧,相信能攀登到高顶,睥睨天下之人,必不会输于当年的你我。”
“你我斗了几十年,今天终于在这里画上一个结局,但愿几年后我们还能在此相聚,一起坐看那颗璀璨的帝王星。”
“一言为定。”
两抹身影在清风与晨光的相送下,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顺承六年十月,西陵国被其他三国所灭,两百年来四分天下的格局就此被打破,形成了辰国、南国、北国三足鼎立之势。
表面上看,三国相处的融洽,并没有出现战争与杀戮,但暗地里却是风起云涌、明争暗斗。
谁不想做霸主,谁不想一统天下?权利对世人来讲都是血腥的诱惑,为了权利,为了利益,流血又算得了什么,即便是命丧于此也再所不惜。
各国对霸主的地位早已是垂涎三尺,只是三国的实力不相上下,所以哪一方都不敢贸然出兵,于是各国就暗地里招兵买马、养精蓄锐,以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便会兵戈相向。
二、一影如风倾城笑
斜阳余辉,清风相送,一叶紫影从远处飘来,轻盈地落在一棵碧绿高大的三叉树上,随着身一躺,脚一翘就悄然步入梦乡。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但丝毫没有影响到树上睡觉的人儿。
突然一阵肃杀与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林中的鸟儿也好似有所察觉,竟双双飞出树林,树上的紫衣人儿微微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松醒的双眸,看到前方一个黑衣男子左手抚着胸口,右手用刀撑着勉强能缓缓前进,随后又来了一批用面巾蒙着脸的黑衣人,一双双犀利的眼睛里充满了狠劣与血腥。
“冷雁封,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其中一个黑衣人用刀指着体力有些不支的冷雁封凶狠地说道。
“哼……东西没有,要命一条。”冷雁封的声音中不含一丝温度。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蒙面人说着便拿刀向他砍去,冷雁封勉强挡了几招,却因伤势太重,没躲过背上的那一刀,鲜血顺着衣角簌簌滴落到地上。
突然半空传来一道谐戏的声音:“啧啧啧……离魂阁的人都是这么见不得人啊。”
一个黑衣人闻声便住手吼道:“谁?”
“哟……这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碧水山庄的庄主李老吗,什么时候也和离魂阁这群见不得光的家伙混在一起做起见不得人的勾当来了?”随着声音看去,一个紫衣女子一脸笑意地挂在树上,三千青丝随意散落在肩上,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轻狂与洒脱。
一旁的李老则被她的话气的差点憋死,他暗地里顺了顺气,却不敢妄动,能够在他面前悄然无声出现,又能一下看出他是谁的人,天下也没几个,看来此女子定不简单,于是他便故作镇定地说道:“这位姑娘,此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呵,此事怎么与我无关了,你扰了我的清静,怎么也得赔偿我损失。”紫衣女子哼道。
李老听她这么一说,便松了口气,心想原来是要银子,这就好办了,便开口道:“请问姑娘要几百两?”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
“几千两?”
女子又摇了摇头。
李老有些恼怒:“那姑娘要多少,一口价。”
“哦……是吗?我要的恐怕……连李老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哦。”
女子看到李老那张脸比先前更黑,又嬉笑道:“哎……话说我好不容易才梦到让我垂涎已久的蟠桃和玉露琼浆,却被你们这么一吼一咋地,好梦全碎了,只要你能赔我一个同样的梦,我就绝不插手此事,不然……姑娘我啊,心里就痒痒地,一痒呢,我就会做些意外的事情来。”
“这么说来,你是非要插手此事了,既然如此,别怪我刀下无情。”李老说着便向紫衣女子刺去。
“呵呵,是吗,那就看看谁的手下无情了。”
女子空无一物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三尺软剑,剑看似无害,但在女子手中却刚硬锋利无比,她的剑法绝妙而精准,几招下来,李老身上的衣服被划的破烂不堪。
就在李老准备发暗器偷袭时,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轻轻手一挥,李老便弹动不得,十只短针从他手中滑落到石板上,发生丝丝声响。在他还没有看清眼前女子是如何出手时,其他黑衣人也被隔空点了穴道,李老不敢相信地看着紫衣女子道:“你究竟是谁?”
女子佯装一脸认真的表情,回道:“你问我啊?我想想看……可是……我什么要告诉你。”
“你……”李老气的眼睛都大了。
女子捡起地上的短针,用嘴咬了咬惊奇道:“耶……还是金的,李老你也太舍得了吧,竟然拿着金子到处洒,正好我最近穷的响叮当,还可以拿去换几顿饭吃。”
女子走了一截又回头道:“下次再碰见,别忘了多向我射几根呵。”
女子走到树下,神色有些哀叹地看着满身是血的冷雁封说道:“我说你这人的脑袋怎么就那么木啊,你把东西给他,以后再抢回来不就得了,堂堂北国将军难道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非的把自己命搭上才甘心,也不看看自己处境。”
冷雁封对女子责骂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依旧镇定冷淡,他抬头看了看女子低吟道:“谢谢。”说完便晕倒在地。
紫衣女子无奈地将昏厥的冷雁封扛起,嘴里有些不满道:“算本姑娘倒霉,觉没睡好,反而惹了一身的麻烦,就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李老见女子要走,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女侠,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三个字只能吞到肚中,因为女子的身影已消失,他哭丧着脸看了看四周,突然全身袭来一阵寒风。
“半个时辰后,穴道自会解开。”李老一帮子人听到这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心中那道弦终于松了下来。
残雪楼中,一位白衣男子手执一本书悠然地躺在榻上看着,旁边有一位十五六岁的男孩缓缓地扇着画扇。
“林衣,去泡一壶茶来,不冷不热。”
“是。”一旁打瞌睡的林衣应道。
“公子,你此时都不会饮茶的。”拿着画扇的林雨好奇地问道。
“自会有人喝。”
林雨疑惑地摸了摸脑袋,心想快要天黑了,谁还会来喝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房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林雨有些傻眼地看着进来之人。
“喂,假面虎,赶快给我起来。”女子说着便将扛在肩上的人扔到榻上。
“林雨替他清理伤口。”
“是,公子。”
“他奶奶滴,累死我了。”女子说完便看到林衣端着茶壶进来,她热心地从林衣手中“接”过茶壶,二话不说就往嘴里灌,一壶茶就这样被她洗劫一空。
紫衣女子一脸笑意地将茶壶递到林衣手中,还顺手摸了摸林衣的头道:“还是小依依最好。”
林衣对女子的动作毫不惊奇,好似此情此景不知上演了多少次。林衣被她揉的有些别扭道:“是公子吩咐的。”
“哦……”女子将头掉到白衣男子那方:“没想到假面虎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
夜无息对她的调侃毫不在意,一脸淡然如风地看着紫衣女子。“咳……咳……”紫衣女子被他看得有些发麻,只好故意咳嗽两声以转开那道刺眼的视线。
“呵呵,女人这行为是在害羞?”夜无溪双目含笑道。
“谁害羞了,你这只假面虎不要动不动就女人、女人的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你女人的。跟你认识已经是我的不幸了,还要背上你这女人的标签,还不如一掌拍了我。”
夜无溪有些哀叹道:“就你这样,做我的女人还差一截,什么时候把这差距补回来,我就考虑让你做我的女人。”
女子闻言没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死,“原来世间没有最自恋,只有更自恋。”
“本公子,那叫自信。”
“哼……送给本姑娘,我还嫌麻烦。”
夜无息坐在一旁但笑不语。
“咳…咳…咳……”榻上的人醒了过来,看到床边的紫衣女子道:“这是哪里?”
“好像是笑面虎的临时居住点。”
冷雁封听的有些疑惑,抬头看到桌旁还坐着一位白衣男子,心想此人便是女子口中的人吧,便用力想要起身,奈何身上的伤撕扯的他剧痛无比,夜无溪好似知晓他的意图,便起身走到床榻边,悠然道:“冷公子,不必客气,安心在此养伤。”
冷雁封会意地点了下头:“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哎呀……你是不是谢错人了,救你的是我好不好。”紫衣女子有些不满地说道。
“敢问姑娘芳名?在下以后好偿还。”
“偿还就不必了,只要你把那东西给我看一眼就行。”紫衣女子说完还不忘向冷雁封怀里贼看。
“除此之外,我可以为姑娘做任何事,就算要我的命都可以。”
“我要你的命有屁用,哼……不看就不看,不就一张假地图嘛,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都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算了,本姑娘懒得理你。”
紫衣女子气恼地说完又一脸笑意地转向林衣道:“小依依饭好没有,姑娘我都快被饿死了。”
夜无溪无奈地看了看女子,心想这女人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林衣,送一份饭到屋里来。”
“是,公子。”
紫衣女子也颠屁颠屁地随着林衣一起出了房门,夜无溪看了看榻上的冷雁封,幽深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异样。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往外走去。
榻上的冷雁封依旧没从夜无溪的那句话中醒过来,他静静地看着这青色素雅的帷幔,原来她就是顾倾歌,十多年未见,自己竟然没有认出她,而她却认得他,怪不得她会毫不犹豫地救他,还直骂他。
十多年,看似遥远,有好似在眼前,那时他与她都还是十多岁的孩童,当初家境贫苦,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又卧病不起,为了给母亲看病,他不得不靠着自己的双手去挣钱,在外面,有好几次都差点被人打死,但她似乎是他的救星,每次都在他绝望的想要放弃生命时,她就出现在他面前,还记得当时她亦骂他脑袋木,她说:“你这木头瓜子,打不赢就跑嘛,非要死撑面子活受罪,你以为你母亲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
后来她留了一个条子,上面只写了三个字:“顾倾歌”。待她离去时,他母亲去世时才告诉他,在他不在的时候,她每天都来为他母亲看病、采药、煎药,她不想让他有所歉疚,便叫他母亲把这些事瞒了起来。
后来他也到处找她,可是一晃竟是十多年,却仍旧杳无音讯,就在他欲放弃的时候,她出现了,还又一次救了他的命。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珍贵,第一次有种想要永远活下去的欲望,可是命不由他……
待冷雁封再次醒来时,已是三天后,他扶着床榻缓缓起身,走到院子里看到夜无溪正躺在睡椅上看书。
“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坐吧。叫我夜无溪就行。”
“你就是辰国景王夜无溪。”
夜无溪沉默不语,许也承认,冷雁封对他是辰国的景王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传说中不学无术甚至无良的景王竟是此等风雅贵气之人,怎么看他也不像谣传的那样,反而让人感到有种威严天下的气质。
冷雁封突然好似想什么,四处看了看,也没有找到那抹身影。
“她昨天就离开了,让我传话给你,下次不要命的时候最好离她远些。”夜无溪淡淡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忧喜。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他在找她,为什么她要那样说,难道她就那么不愿看到自己?还是她在为他没有认出她而生气?冷雁封的眼神中流过几缕疑惑与哀伤。
三、燕云楼中梅花落
燕云楼是北国著名的酒楼,楼高八层,楼层越高装饰越是华丽,因而来此之人大多都是各国有权有势的人,要不就是江湖上有名气的人士或商贾。
燕云八楼雅阁中,一位红衣男子和一位白衣男子相视而坐。
红衣男子一双迷人而深邃的凤眼中夹着几丝微笑,一手执着画扇轻轻地摇动着,全身彰显了一种邪魅而高雅的气质。白衣男子俊逸的脸上嵌着一双碧蓝的眸子,清明而纯然,腰间还撇着一支翡翠色的笛子,若说红衣男子是华然高贵,那么白衣男子就是出尘风雅,宛若从画中走出的来谪仙。
“云公子,觉得这里怎样?”夜无溪淡淡地说道。
“华丽而不失优雅,繁华而不喧闹,高楼远望,江河云烟,北国风光一览眼前,宛若一幅美丽的画卷。不难看出燕云楼的主人是个闲情逸致之人。”云无双望着窗外的白云悠然地说道。
“呵呵,不愧是举世无双的天下第一公子。”
“夜公子过奖,无双不过一介凡人罢了。”
“说来我们也算有缘人,名字中都有一个无字,无溪、无双,呵呵,有意思,如果云公子不介意,我们就以此相称,不知可好?”
“能与无溪以名字相称,乃无双一大荣幸。”
“不知无双来北国是为何事?”
“找你。”
“哦……”夜无溪微微挑了挑眉,脸上嵌着一丝好奇的笑意。
云无双静静地看着夜无溪,淡淡地说道:“我皇愿与无溪合作,实现一统天下的宏图大业。”
“原来无双是来当说客的,不知南皇怎么会看上我这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有名无权的无良之人?”夜无双语气中有些惊愕与不解,但那双幽深而平静的瞳眸中却像是说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无溪岂是池中物,只是外人听信流言罢了。”
夜无溪将画扇搁在下颚,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好似在沉思,又好似在默认云无双所说。
突然一位素衣女子抱着琵琶清然而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室内的夜无溪问道:“公子,请问要听曲吗?”
夜无溪微微抬头,看向那双美丽的眼睛,但她的眼神中却布满了一层雾色,看不出是喜是悲,他冥思了片刻道:“姑娘是北国人?”
楚凤兮有些微愕,没想到眼前这位红衣男子会问她这些。
夜无溪见她一脸异色,又笑颜道:“姑娘不方便回答就当在下没问。”
楚凤兮听到他的话,脸上有些红晕,连忙低头道:“小女子是辰国人,父母都在洪灾中遇难,我独自一人流浪到北国,后来遇到燕云楼的主人,是他收留了我,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卖艺。”
“抱歉,在下没想到姑娘竟有如此遭遇。”
“无妨,请问两位公子要听什么曲子?”
“随姑娘,想弹什么就弹什么吧。”夜无溪玩弄着手中的画扇吟道。
楚凤兮微微点头。
婉转悠扬的旋律缓缓流出,如三月清泉般的歌声随着音律响起:
“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歌声回落,旋律也缓缓而终,楚凤兮轻轻将琵琶提在手中,向前鞠了一礼,正准备转身而去,突然沉浸在曲中的两位男子悠悠醒来,夜无溪拍着双手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好一句至死不悔的誓言,好一首最销魂的梅花三弄。”
“谢公子缪赏。”
“姑娘不愧是烟云楼的曲魂,音律与歌声婉转悠扬,音中有曲,曲中有魂。”云无双一双碧蓝的眸子了透着称赞与惊叹。
“多谢公子称赞。两位公子请慢用,凤兮先行告退。”楚凤兮轻轻拘了一礼,又抬头看了看一脸笑意的夜无溪,便向门外走去。
夜无双突然站起来道:“凤兮姑娘请留步?”
楚凤兮心中直跳,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更加红晕,她缓缓转身,低头道:“请问公子还有何吩咐?”
“凤兮姑娘愿意跟随我吗?”
楚凤兮惊讶地抬起头,神色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夜无溪,其实她的心在告诉她,愿意跟着他走,当楚凤兮意识到心中的想法时,更是大吃一惊,她竟然愿意跟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离开,知觉告诉她,她相信这个人。
“姑娘请放心,住行都没问题,一日三餐,我有你也就有。”夜无溪又补充道。
有了这番承诺,怎能不心动,楚凤兮低头,有些羞涩地说道:“谢公子,风兮愿意侍候公子左右。”
“你先去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启程。”
“是,公子。”
“祝贺双溪抱得佳人归。”
“无双那里话,看到她让我想起一个故人罢了,只是想帮她脱离苦海过着一般人的生活。”夜无溪看着那抹素影消失的放向,眼神中透着一丝迷离。
“时候也不早了,无双先行一步,希望无溪考虑一下先前的那个问题。”
“请无双告诉回南皇,无溪定会好好考虑。”
“就此别过。”夜无双说完便消失在这暮色之中。
夜无溪望着窗外,斜阳余晖散落在他的身上,在地上倒出一抹狭长孤独的影子,他静静地看着那半轮与地平线相交的太阳,眼神中透着几丝凝重。
帝王星落,紫薇星现,万里山河到底会落到谁家?谁将会站在暮云山上睥睨天下?
四、天下谁能识君心
晨曦,淡淡的光晕透过窗户,照在青色的帷幔上。
“顾姑娘,请您留步,我家公子还未起身。”林雨跟在顾倾歌的身后,急切地说道。
顾倾歌停步,转头看着一脸着急的林雨,笑道:“小雨儿放心,你家公子交给我搞定。”
林雨哭丧着脸看着顾倾歌消失的方向,心想自己快完了,公子最忌讳在他睡觉的时候有人打扰,若是出现此状况,就会拿他试问。
倾歌一脚踹开门,就往房内大吼道:“假面虎,快给本姑娘起来。”
夜无溪在倾歌与林雨的对话中就醒了,正准备起身穿衣,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房门被踢开了,他缓缓站起身,抬头,一脸无奈地看着口无遮拦、举止不雅的顾倾歌叹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个女人!”
“从头到脚,我哪里不像是个女人了?”顾倾歌说着便毫往夜无溪的床上一躺,两脚翘起,一脸新奇地打量着青色的帷幔。
“我说假面虎,你一个大男人家的,怎么把床搞的像女子的床一样,你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嗜好’吧。”顾倾歌把“特殊嗜好”四个字咬的是非常清楚,生怕夜无溪听不到似地,意思就是说你夜无溪娘娘腔,学做假女人。
“这话……我看天底下也只有你顾倾歌才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倾歌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笑道:“呵呵,知吾莫如卿耶。”
“女人,我说你饭也蹭了,床也趟过了,还赖着不走,难道是对本公子……”夜无溪说着便把自己的玉脸送到顾倾歌面前,两人之间就差那么一寸的距离就贴在一起,顾倾歌接触到那双邪魅的桃花眼,突然脸上淡出一个绝色的笑容,她双手勾着夜无溪的脖子,故装轻声细语地嬉笑道:“公子,你看奴家怎么样?”顾倾歌说完还不忘向夜无溪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
夜无溪依旧淡定自如地笑道:“外表倒是绝代风华,这言行举止嘛?实在是……”
还没等夜无溪把话说完,“砰砰砰……”一个好端端的床就被两人搞的四分五裂。而两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床的外围,都一脸平静地看着崩塌的大床,好似这状况也上演了千遍万遍。
顾倾歌一屁股坐在凳上,两手撑着下颚好奇地打量着依旧站在一旁的夜无溪,突然笑脸沉了下去,接着又一脸不快地说道:“你这只假面虎,不知道又练了什么蛤蟆功,功力竟又升了一个层次,还好本姑娘特意练了一种专门对付你这蛤蟆功的招数。”
夜无溪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丫头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几倍,不过这才是他认识的顾倾歌,虽然行为举止粗鲁狂放,对世俗的条条款款也视如粪土,但她却是个让人不容忽视、不容不叫人喜欢之人。
“呵呵,你不觉得这样才有趣吗?要是哪天我们真正分出胜负,不就没意思了。”
顾倾歌沉思了片刻,一脸容光焕发道:“也是,要是这天下少了你假面虎,我的生活不是太过无趣。不过话又说回来,世人都说你假面虎无良,不学无术。”
倾歌顿了顿,又叹息道:“哎……没想到这些人的眼光这么俗气,你这那叫无良啊,简直就是腹黑。你这脑比狐狸它祖宗还狡猾,你那心,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我看那些瞎眼之人,总有一天会掉进你洞里,被吸食的连骨头都不剩。”
夜无溪一脸笑意地看着顾倾歌,对她的话好似不在乎,又好似默认,一双平静深邃的瞳眸中,只有眼前的女子才看得出里面的风起云涌。
林雨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连忙从院子里跑过来,一脸忧色地看了看那张崩裂的床榻,然后转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这?”
“重新换张大床,帷幔换一个颜色,还有去账房取五千两白银给顾小姐。”
“是,公子。”林雨语气有些担忧地答道。
顾倾歌看到林雨的表情,不禁打趣道:“呵呵,小雨儿,是怕我欺负你家公子,不还钱?”
林雨心想,这送出去的钱就等于泼出去的水,到了姑娘你手中,根本就没有“还钱”这一说嘛。
既然公子都不心痛,他这做下人的又何必多超心呢!
倾歌见林雨的表情就知他在想什么,也不拆穿他,便乐呵呵地笑道:“小雨儿,你家公子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而我的东西呢?当然还是我的了。”
“可是……”
“别可是了,照我吩咐去做。”
林雨还想反驳什么,却被夜无溪打断了,只好乖乖地回道:“是,公子。”
顾倾歌看到远去的林雨,又跳到夜无溪的身旁,戏谑道:“嘻嘻……没想到,你这假面虎的眼光真不错,都找些会顾家的孩童。”
“哎……认识你,真是我夜无溪这一生最大的麻烦。”
“呵呵,此时后悔已晚也,本小姐这一生就像冤魂一样缠着你,夜夜扰你清梦。”
顾倾歌说完便高兴地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好似想到什么,回头看着夜无溪,一脸温和地笑道:“假面虎,谢谢你的人情。这天下能够真正了解我的也只有你一人。”
夜无溪看着倾歌远去的背影,他褪去了脸上的笑容,神色中闪过一丝哀伤,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心里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天下,而是那一脸温和、快乐的笑容。
五、江湖情,女儿心
顾倾歌拿着面值五千两白银的银票到燕云楼,世人只知燕云楼乃一间繁华酒楼,却不知燕云楼的主到底是谁。燕云楼其实属于紫云宫的一线经济来源而已,紫云宫这个组织在江湖上鲜有人知晓,他们行事都很低调,主要以情报收集或买卖为主,而紫云宫的宫主在江湖上更是一个谜。
燕云楼中,一位白衣女子翘着二郎腿斜坐在板凳上,她从怀中拿出那张价值五千两白银的银票,顺手递到坐在她对面的黑衣男子面前,男子将银票放入怀中,抬头看着女子笑道:“没想到夜无溪如此阔气,更让人惊奇的是小歌儿竟愿意当跑腿?”
黑衣男子看着顾倾歌有些失神的瞳眸,无奈地叹息道:“小歌儿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本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顾倾歌回过神,一脸沉静地问道:“冷雁封在何处?”
黑衣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顾倾歌嬉笑道:“哦……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小歌如此在乎的‘男人’。”
顾倾歌向他眨了眨那双轻灵的双眸,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警示的意味,“要不本姑娘也免费为你担心一回?”
黑衣男子闻言,眼脸不禁抽搐,心想要你“担心”恐怕我明早就得躺在床上看旭日晨辉了。
顾倾歌看到黑衣男子灰暗的表情,不禁打趣道:“呵呵,没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血玉公子也有怕女人的时候。”
“如果你也算女人的话,我不否认。”
顾倾歌无语地瞪了黑衣人一眼,道:“他到底在何处?”
“他好像在辰国,雪连山。”
顾倾歌闻言不禁眉头微蹙,她冥思了片刻,便起身离开。
“那里不平静,一切当心。”黑衣男子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恩。”顾倾歌停了停脚步并未回头,微点头轻哼道。
黑衣男子静静地望着那抹白影,淡淡地说道:“与你相识以来,还第一次看到你如此失神,他真的如此重要?明知危险,还要直行。”
黑衣男子叫冥域,是燕云楼楼主,顾倾歌之所以给他五千两,其实是夜无溪赎楚凤兮的赎款,而顾倾歌也以此捞个人情而已,虽说燕云楼属于紫云宫,但楚凤兮却不属于。
至于楚凤兮身价五千两白银,这还得扯到藏宝图上,当时天下四分,互相牵制,为了权衡四国之间的实力,维持天下和平安定,四国协议将一张图分为四份,四国国君各执一份,而这协议也只能有当国国主知晓,至于到底是什么图,历史上没有确实记载,以至于到今,以讹传讹,传成了藏宝图。
就在顺承六年十月,西陵国被其他三国所灭,三国共同瓜分了西陵国,但西陵国所执的那份图却不知所踪,此后,各国便开始蠢蠢欲动,暗中寻找那份失踪的图,楚凤兮并不像她所说是辰国之人,夜无溪也是查到这一点,知晓楚凤兮可能与西陵国有关,他就以此顺水推舟。
六、命如朝露情如烟
斜阳透过树荫间的缝隙射到蜿蜒的山路上,清风轻轻拂过枝头,绿枝扬起妙曼的身姿,路边木槿的清香随着风儿洒满山间。
雪莲山大约有四千多米,地处偏北,山顶常年有积雪,从山底凝望山顶,一层雪白铺满山头,在淡淡余辉地照耀下,突显大自然的神秘与幽静。
白衣女子穿梭在层层绿荫间,到了半山腰,突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白衣女子凝重地看着洒了一地的鲜血,很显然这里刚经历一场无情的肃杀,难道她来迟了?
就在她失神的瞬间,远处那片森林的鸟儿好似受了惊吓,扑扑地飞出这片使人窒息的空间,女子的身体轻若飞鸟,快速掠影而去。
一个中年男子用剑指着前方胸口滴着鲜血的男子,面色狞厉地说道:“冷雁封,只要交出藏宝图,我给你留个全尸。”
冷雁封右手拿着碧月刀,左手按着胸口的伤口冷冷地哼道:“痴人说梦。”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刀与剑的摩擦声在树林中沙沙作响,原本稍占上风的冷雁封却被一支横空而来的箭刺穿大腿,整个人从半空中直落,就在剑即将穿过他胸膛的刹那,突然一把无形的剑从中年男子的背后穿过他的胸膛,他面色痛苦与不甘地看着飘在他眼前的白衣女子道:“又是你。”
白衣女子身上散发着不可侵犯的气息,转头看着死撑着的冷雁封,“他的命是我的,谁也别想动。”
“歌儿,小心。”冷雁封丢掉刀,连忙飞掠到顾倾歌的身旁,转身将她揽入怀中,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
顾倾歌回抱着摊在自己怀中的冷雁封,她的脸上闪过从未有的恐慌,“你为什么这么傻,十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为什么就不懂得好好珍惜自己的命。”
“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起直到今日,我的命都不是我的,而此时此刻我的命是属于我自己的,希望在我最后的生命里让自己刻在你心中,这是我最后的心愿,歌儿,请不要拒绝我。”冷雁封的脸上嵌着从未有过的快乐与幸福。
顾倾歌担忧地说道:“有什么话回头再说,我们先离开,有大批人向这里来了。”
冷雁却异常平静,他静静地看着顾倾歌微笑道:“已经来不及了。”
顾倾歌感觉他有些异样,神色凝重地说道:“你要做什么?”
等她回过神,已被冷雁封点了穴道,他跌跌撞撞地抱起顾倾歌向山洞走去。
冷雁封将怀中的女子轻轻放在山洞中早已准备好的草丛上,一双深情的眸子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要把她深深地刻在心中,他轻轻俯身在她的眉角落下深情的吻。
冷雁封的头靠在顾倾歌的耳边轻吟道:“歌儿,不要忘了我,来世,我冷雁封绝不会再如此短命。”
顾倾歌的脸上划过一颗滚烫的泪珠,她却分清楚这颗泪是她的还是他的?泪水随着眼脸流过她的嘴角,原来泪水是如此苦涩,被点了哑穴,她只能用那双嵌着担忧与挽留的双眸看着他,希望他明白她的心。
看到她的神情,他笑了,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注定没有未来,他害怕自己有过多的留恋,舍不得离去,他连忙从怀中摸出一块布放到顾倾歌手中,绝然转身而去。
顾倾歌静静地躺在那里,眼泪无声无息地流着,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无比的寂寞与绝望。
夜越发深邃,寒意却越来越浓,虽然山洞里垫了厚厚的甘草,却依旧挡不住寒气的侵袭,她的意识也渐渐堕入迷茫之中。
灿烂的阳光,碧蓝的天空,银白的云朵,青绿的大地……
躺在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双眸,她挣扎着起来,却发现自己像虚脱一样,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还在她冥思不解时,房门突然被推来了,强力的光线划入房内,女子习惯性地用手挡住光线。
“顾姑娘,喝药了。”
顾倾歌挪开手臂,伸头看了看林雨递过来的那碗黑乎乎的药水,连忙缩头道:“我要啃鸡腿,这黑乎乎的东西留给你家公子自己喝。”
“这是我家公子特意为你配的药,为了配这药,公子可是跑遍了大江南北。”林雨看着一点也不领情的顾倾歌,心内真为他公子叫屈,公子为了她连续三天没有睡觉,她却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夜无溪淡淡地说道:“林雨,药放下,你先下去吧。”
“公子,可是……”
“再去准备有些米粥来。”
“是。”
“他怎么样了?”
夜无溪并未理会她,只是将药递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喝药。”
顾倾歌本想说什么,但看到他脸上掩不住的倦意,便接过药,捏着鼻子一口下肚。
夜无溪看到她的表情,脸上挂着一丝笑意道:“呵呵,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怕喝药。”
顾倾歌白了他一眼,又躺回床上不满道:“是药三分毒,不怕才怪,本姑娘还想多活几年。”
“哦……想多活几年,半月前还那么积极地去送死。”
顾倾歌连忙起身揪着夜无溪的衣服道:“什么……半月前,你说我躺了半个月。”
“那他……”
“他死了。”夜无溪的语气中没有悲也没有喜,隐约中透着一丝不满。
顾倾歌放开他的衣服,瘫坐在床上,她的眼神中并没有悲伤,却流过一丝死寂。
夜无溪见她不语,便悄然退出房间,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缓缓道:“要是冷雁封泉下有知,应该会很欣慰。”
光线被阻隔在外面,顾倾歌紧紧地拽住冷雁封给她的地图,地图上还染着他的血迹,那句不是承诺却胜过承诺的话依旧荡漾在她的心间:“歌儿,不要忘了我,来世,我冷雁封绝不会再如此短命。”
“为了它,你连命都不要,值得吗?”她的眼神有些扑朔迷离,或许在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让人无法理解的执着,有些人注定只是一个孤独的过客,即使用他的生命刻下了永恒的诺言,但终究会成为一场触不可及的梦。若如人生真的有来世,又何来遗憾一说。
有些感情总在无形中产生,又在无形中消亡,就像他与她,彼此之间没有过真正的相处与了解,却因命运的捉弄让他们的人生有了瞬间的交集,他们并没有真正的爱情,更确切地说这根本算不上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但这种情却比轰轰烈烈来得更真、更纯。
生命中让人刻骨铭心的记忆并不一定是完美,而是残缺,因为悲痛碾下的痕迹会更加深刻!而冷雁封就用人生中最不完美的方式将自己深深刻在顾倾歌的心中。
七、凤兮栖梧不是吾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炎炎夏日悄然辞去,不知不觉迎来了金风送爽的初秋。
官道上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向前驶着,马夫驾着车,脸上飘逸着说不出的闲暇。车内软榻上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好似在假寐的白衣男子,软榻旁边分别坐着两个舞勺之年(13-15岁)的男孩童和一个十七八岁的素衣女子,女子抱着琵琶时不时地看向软榻上的男子,她的眼神中流露着时明时暗的情意,男子好似察觉那道有些炽热的目光,侧身呢喃道:“凤兮,弹一首曲子吧。”
楚凤兮微微点头,芊芊素手拨动着一根根琴弦,缓缓而出的旋律犹如一股清泉在心尖微微荡漾,悦耳舒心,余音袅袅。
就在曲落之际,突然飘来一个清丽明朗的声音:“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声落人现,顾倾歌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车内,“哎呀,你这只假面虎,什么时候又拐了一个妙龄少女。”
女子说着便上下打量了楚凤兮一番,死死地盯着凤兮贼笑道:“美而不娇,丽而不艳,琴技更是绝色无双,如此佳人,放到你这里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夜无溪的额头上挂着三黑条线,却又拿顾倾歌没则,而林依和林雨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轻狂豪放的女子,好似她惊世骇俗的言行举止已成惯性。
楚凤兮起身礼作道:“凤兮见过姑娘。”
顾倾歌专注地咀嚼着:“凤兮……凤兮……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凤兮姑娘栖的这棵梧桐虽住的不是什么好鸟,不过也不至于被欺负。”
顾倾歌扭头看着榻上的夜无溪眨眼,调戏道:“假面虎,你说是吧。”
夜无溪瞪了她一眼又闭着眼睛假寐,而楚凤兮则有些羞涩,缓缓低吟道:“公子对我很好。”
“哦……假面虎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
顾倾歌说着便往软榻上一挤,夜无溪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扇着玉扇坐到一边,一脸恨不成钢地看着横挂在床上的女子道:“你这幅德行也能嫁出去?”
“呵,笑话,本姑娘天生丽质,貌似天仙,绝艳无双,要娶我的人顺便一抓就一大把,小依依、小雨雨你们说是吧?”
林雨和林依不假思索道:“不是。”
“你们两个小屁孩,真是近墨者黑,你们家公子简直是毒害一代青年孩童的恶人。”
夜无溪饶有兴趣地盯着顾倾歌笑道:“原来本公子还有一个‘恶人’的称号。”
“假面虎,北国朱老头准备嫁女儿,世人皆传:谁娶了他的女儿,就等于娶了整个北国,这事你怎么看?”
夜无溪玩弄着桌上的茶杯悠然道:“无稽之谈而已。朱源那老头跟狐狸一样狡猾,谁不知晓北国的月荷公主貌若天仙,文武双全,能娶到这样的女子就等于娶到了一股势力,这么好的事谁不想要,朱老头也好顺水推舟,以此引起祸端,坐山观虎斗,好收渔翁之利。再且……就算到时超出他的意料,他也不损失什么,还以此找到了靠山,以北国现在的实力,被灭国也是迟早的事,他还不如赌上一把。”
顾倾歌看了看一旁云淡风轻的夜无溪,哀叹道:“哎……世人真没眼光,把狐狸看成狸猫。”
“若一眼就能看出是狸猫还是狐狸,世间岂不少了许多精彩的故事。”
“呵呵,也是!不然我顾倾歌岂不是也会很无聊。”
楚凤兮神色黯然地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人儿,两人白衣束身,女子轻狂闲适,男子高雅卓然,明明不是同类人,却流着同样的气息,好似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原来凤兮栖梧不是吾。
八、天下第一婿
北国城内热闹非凡,只因北国皇帝下诏招婿,而招婿的条件更是奇特,招天下第一婿,所谓天下第一婿,就是只要在江湖上被称过“第一”的人都可参加竞选,竞选包括文武两个方面。这里所谓的“第一”,并没有特别的限制,褒贬皆可,只要满足“第一”就行,当然名不副实的大有人在,有些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小二来五间客房。”
店小二看来者之人衣着高贵、气质非凡,也不敢怠慢,一脸谄媚道:“客官抱歉,最近您也知道,我皇准备嫁公主,你看这四面八方来的人多如牛毛,小店实在没有这么多的房间,要是几个客官不嫌弃,后院有三间房,可以将就住上一晚。”
“姑奶奶我实在不想走了。”
顾倾歌说着便往凳子上一坐,“假面虎,要是你嫌弃,就先把银子给我付了,顺便再给我上一桌好酒好菜,其他的你随意。”
小二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趴在桌上的女子,又望着夜无溪道:“公子,你看……”
夜无溪坐在凳子上淡淡地说道:“三间就三间吧,先准备一桌饭菜。”
“是,公子。”
顾倾歌见楚凤兮还站着,一脸春风笑道:“凤兮美人儿,坐吧,你家公子没有那么多规矩。”
楚凤兮看到一旁的夜无溪点头,便缓缓落座。
一顿饭下来,桌子上狼籍一片,然而罪魁祸首则是一旁打瞌睡的顾倾歌,夜无溪两眼无奈却又宠溺地看着她,叹息:“本公子的形象全被你毁完了。”
说完,夜无溪抱起顾倾歌往后院走去。
第二日清晨,也就是月荷公主选夫婿的这一天,五人早早起床,悠哉游哉地向城门走去。
“假面虎,你说谁会成为朱老头的金龟婿啊?”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你不是神机妙算的嘛。”
“本公子乃一介凡人而已。”
“哎呀……我倒忘了,你也有个‘天下第一’的称号嘛,这悬挂在嘴边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理。”
夜无溪听到顾倾歌喋喋不休地翻着他的丑事,表面虽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却挂满了黑线,说起他的“第一”称号,他就来气,而始作俑者还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数落他。
楚凤兮有些好奇,柔声细语地问道:“不知公子天下第一的称号是什么?”
“凤兮美人儿,这个你问我就行啦,你家公子乃是天下第一无良,哈哈……”顾倾歌笑得面部都快抽筋了。
夜无溪转身,玉扇直敲在顾倾歌的头上,嗔怒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恶搞,本公子会被称作‘无良’。”
“哼……要不是本姑娘我才高八斗、智慧超群,你能混个天下第一?”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夜无溪丢下这句话,便摇身而去,看来是被气的不轻。
北国城门前,搭建了一座两层的豪华舞台,舞台二楼坐着北国皇帝朱源,旁边还有他的皇后和贵妃,在他们后面,挂了一帘薄薄的紫色幕纱,里面妙曼的身姿若隐若现,惹的许多男子是春心荡漾,在舞台四周都有重兵把守。
顾倾歌用胳膊拐了拐旁边的夜无溪道:“没想到朱老这个样也能生出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儿!”
夜无溪转头看了她一眼,有静静地盯着舞台上的人儿,不知他在想什么。
顾倾歌见此又觉得无趣,便悄然跑到树上睡大觉。待她醒来之时,舞台上就只剩两人,一个是南皇慕容朝,另一个就是夜无溪。顾倾歌看着台上同时彰显着王者霸气的男子,她的瞳眸中闪着一丝迷离,也许连她也不清楚,这丝迷离从何而来,她觉得这里的空气好似倒流一般,让人无法呼吸,压抑的她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台上的夜无溪察觉到台下那抹绝然而去的背影,心中莫名一痛,他紧紧地握住藏着袖中的双手,生怕自己控制不住,随那抹白影孑然而去。
坐在台上的朱源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由两位公子以武较量,赢的那个人将会成为我朝驸马。”
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女向两人行礼道:“两位公子,请随我入宫。”
夜无溪又看了看那抹身影消失的地方,随后也消失在这个舞台上,树上的白衣女子看着那缕嵌着孤寂的身影,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是她看错了吗?他一心天下,怎会有情!
北国皇宫御花园的荷花池亭台中,夜无溪与慕容朝悠闲地下棋,但两人手中的棋子却迟迟不落,他们抬头相视一笑,将所剩的棋子都丢入池中,原来是一盘和棋。
“如果我们不是对手,定会成为好朋友。”
“朋友也好,敌人也罢,各司其职而已。”
“感谢无溪公子的成全,若你不主动退出,我也没有把握赢你。”
“南皇,自谦了。”
这一局是和棋,不知最后一局谁输谁赢?谁又会成为一统江山的王者。
三天后,慕容朝迎娶北国荷月公主回朝,北国二十多万骑军浩浩荡荡随之而去。
燕云楼中,顾倾歌正打着饱嗝向一旁的掌柜说道:“这顿记在假面虎身上,嗝……不对,是无良公子身上。”
顾倾歌说完便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向外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你这女人,喝的醉醺醺不说,还到处给我赊账,本公主的信誉全被你毁了。”
顾倾歌看着眼前重重叠叠的白影,自言自语道:“定是我喝醉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正在北国怀抱佳人的假面虎呢。”
她正要向外走去,却突然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夜无溪深情地看着怀中已沉睡的女子,叹道:“哎……我该拿你怎么办!”
九、自愿补偿协议书
顺城八年十月,辰帝薨,传位景王夜无溪,改年号景顺,新皇登基后,辰国江山并不稳定,内患四起,夜无溪竟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清除了内患,让国家能够休养生息。
景顺两年八月,有人造谣说西陵国的那张地图在冷雁封手中,冷雁封早在三年前死了,也没有人知道最后见过冷雁封的人是谁?但冷雁封是北国的良将,很多人以为地图落在北王朱源手中,北国也因此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辰国御书房内,夜无溪一身白衣静静地坐在龙案前批阅着奏章,而旁边的一张软榻上横卧着一青衣女子,她一脸无聊地翻着手中的书,时不时地瞟向龙案上的夜无溪。
“砰……”那本无辜的史书被她直接丢到龙案上,夜无溪抬头看着一脸哀怨的顾倾歌,微笑道:“歌儿,有事?”
“哼……你这只假面虎,明知故问。”顾倾歌白了夜无溪一眼,觉得不过瘾,又从榻上拿起一本厚重的书向他丢去,夜无溪轻盈地接过书,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歌儿,按过手印的东西,可不能反悔哦,而且反悔的结果……歌儿不会忘了吧?”
顾倾歌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夜无溪,气的她直咬牙,叫她忘,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难让她忘的事情了,她这辈子何曾被人坑过,这次却被夜无溪坑的够呛。
此话还得从夜无溪参加北国举办的招揽“天下第一婿”说起,那天她看着夜无溪进宫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便跑去燕云楼喝酒,谁知一不小心就喝的乱醉如泥,夜无溪带她回去后,竟用下三滥的手段“引诱”她写下“自愿补偿协议”,协议内容如下:
“夜无溪为了顾倾歌放弃北国月荷公主,也就等于他为了她放弃了一个国家的财富,顾倾歌为了偿还夜无溪对他的深情,自愿将自己卖给夜无溪五年,以此来补偿他的损失,要是她顾倾歌中途毁约,自愿赔偿夜无溪二十万两黄金。落款人:顾倾歌,顺城七年十月二十子时。”
当她醒来看到桌旁一脸得瑟的夜无溪时,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疑惑,以他的能力定然会赢过慕容朝,为什么他此时又会出现在这里?
夜无溪看着她呆滞地表情,心情更是大好道:“歌儿,是不是很感动,本公子为你可是用心良苦啊!”
顾倾歌突然醒悟,看着一脸贼兮兮的夜无溪,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真是没良心的丫头,自己做过什么难道忘了?”夜无溪一脸不满地哀怨道。
“我做过什么?”顾倾歌摸了摸头,却一点也想不起自己做过什么。
夜无溪将那张盖有手印的协议书放到顾倾歌面前晃了晃,她接过协议书,心想这只假面虎又不知在搞什么鬼,待她看完内容时,差点被气绝身亡,两眼喷火地瞪着夜无双,恨不得揍得他鼻青脸肿。明知道她最怕有四(怕进宫、怕欠债、怕饿死、更怕没自由),却偏偏把她拉进来天天受黑暗的侵蚀,谁不知皇宫内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人想进,她可不想,但命运总是捉弄她顾倾歌啊,真悲催!
其实她可以扯了那张纸拍拍屁股走人,夜无溪想拦也栏不住,不过最可恨的是夜无溪还趁机拿走了她爹娘留给她的玉笛,而玉笛的意思就是传承一段美好的姻缘。夜无溪知晓这只玉笛对她很重要,却不知玉笛的真正涵义,这一点又让她放心不少。
夜无溪看到一脸怒火的顾倾歌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假装安慰道:“歌儿啊,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本公子定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夜无溪不说还好,一说比点了炮筒还要严重,顾倾歌一把卡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怒吼道:“你这只死狐狸,姑奶奶我掐死你,为民除害。”
终于知道,什么叫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了,夜无溪你就自求多福吧!
在门外打瞌睡的金元公公,听到屋内有响动声,连忙推来门,看到屋内的情形,吓的他直直晕过去。
顾倾歌放开夜无溪的脖子,一脸嬉戏地向躺在地上的金元看去,“假面虎,你说要是我直接把你掐死,他会怎样?”
夜无溪扭了扭脖子,嗔道:“直接吓死。”
金元终于缓过神,睁开双眼,看到自己上方一张笑的比花还灿烂的玉脸,突然想起进门时的那幅情景,吓的他连忙跳起来跑到龙案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检查夜无溪有没有受伤,确定夜无溪完好无损,才从额头上摸了一把汗道:“谢天谢天,皇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才……奴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顾倾歌笑意浓浓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金元戏弄道:“金公公,要是等下次你晕后再醒,恐怕你主人已经……”
金元一听,这还得了,抬头瞄了瞄一脸严肃的夜无溪,吓的他连忙趴在地上,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两眼垂泪道:“皇上,奴才下次再也不敢晕了,请皇上饶命啊!”
夜无溪看了看翘着二郎腿一幅看好戏的顾倾歌,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假装微怒,“朕何时说要你的命了。”
“刚才……姑娘说……”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夜无溪便道:“你先下去,准备传膳。”
“是,奴才告退。”
“呵,假面虎,算你有点良心,知道本姑娘饿了。”
夜无溪一脸无语哀叹!
一顿饭下来,满桌子狼藉,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跟她抢饭,知道的也只能无奈地捂额无视。
顾倾歌一脸吃饱喝足地躺在榻上,“假面虎,你说是谁放出消息说西陵国的那张地图在冷雁封手中?”
“最想得到北国的人。”
顾倾歌好似想到什么,连忙从榻上跳到夜无溪面前,一脸好奇地问道:“假面虎,不会是你吧?”
夜无溪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呵呵,也对,也对,你想要北国,三年前就要了,又何须等到现在,哎……其实也真是替你可惜,好好的江山美人儿送怀你都不要,真是……”
还没等顾倾歌把话说完,夜无溪一个爆栗直落到她的后脑勺,“你这个没良心的死女人。”
顾倾歌不满地揉了揉后脑勺,又疑惑地问道:“慕容朝都已经娶了月荷公主,而朱源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待他归西后,这北国还不是他慕容朝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难道他……”
夜无溪接过她的话,“你想的没错,他想要的并不是北国,而是朱源手中的地图,他传出消息说西陵国的地图在冷雁封手中,无疑是想逼朱源只愿投靠他南朝,他也好顺利成章地得到地图。显然朱源老头也不是吃素的,他岂会不知慕容朝的心思。不巧三天前,他曾传过信来,说只要我肯出兵南国,他就以图相赠。”
“哈,没想到这老头这么狡猾,一边讨好慕容朝,一边又给他放炸弹,还抛出这么诱人的条件来麻痹你,但千算万算,他却没算到,假面虎不是羔羊,岂会上当任人宰割。”
夜无溪但笑不语,一张地图对他来讲,根本不算什么,他靠的是实力,他也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十、江山风雨几多事
景顺三年十月,北国被南国所灭,月荷公主也因此伤心过度而逝,南国的实力大增。
景顺四年九月,南国向辰国开战,相对和平的关系被打破,黎民百姓再次陷入水生火热之中,其实谁当皇帝于他们来说,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要的只是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坐在一起吃饭,但这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讲,却成了一种奢侈。
顾倾歌静静地站在城墙上面,一脸忧心地看着来来往往逃离战乱的百姓,为什么要有战争,权利、江山真的如此重要?
突然一个黑衣男子落在她的背后,一双幽深的碧眸静静地看着那抹有些单薄的身影。
顾倾歌转头,一脸平静地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宫主一声令下,我们便可行动。”
“先安排人手去南国去接应碧雪,她拿到图会给你们联系。”
“宫主,有一点林逸不是很明白,您为何执意要帮辰皇?”
“你应该知晓慕容朝的性子,他本性好战,从他的战绩来看,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杰出的军事家,但一个杰出的军事家不一定就是一个明君,要想治理好天下,光靠武力是不行的,还需懂政治,要有一颗心怀天下的心,那样黎民百姓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我也相信夜无溪有这个能力。”
“为了天下百姓,我定会竭尽全力。”
“林逸,你要谨记,紫云宫是我们的家,所有兄弟姐妹都是我们的家人,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人有事,包括你,所以万事要小心。”
“是,林逸明白。”
顾倾歌目送远去的黑夜,眼神中挂着浓浓的忧伤,她多么希望这一天不要来,紫云宫是她的心血,她并不想将里面的兄弟姐妹推向刀锋浪尖之上,但为了天下,她又不得不这样做。从此,隐匿多年的紫云宫浮出水面,他们所面临的却是无情地血雨腥风。
夜无溪一身白衣站在高阁上,他茫然地看着城墙上那抹充满忧伤与哀愁的女子,他曾经用烂俗的方式将她留在身边,是为了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却没想到自己偏偏把她推到风雨中。
“既然命运将我们牵扯在一起,我们就顺命运而走!”
夜无溪转身看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女子,一双本已幽深的眸子却更加深邃。
顾倾歌自顾走到他的旁边,与他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因战乱而凋零的山河,她侧头看着夜无溪,沉静地说道:“明天我要去南国。”
夜无溪闻言心中微微一颤,他知晓她去南国做什么,他更想告诉她不要去,可是他不能。
白云、清风、落花、残叶……九月天,应当是一片金风送爽,他却感到阵阵微寒,落到远方的瞳眸中兼夹着迷茫与忧伤,活了二十多年,走过风、走过雨,曾经多少次差点成为刀下亡魂,他都没有像今日一样害怕过。
“歌儿,对不起,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请你原谅我!”这句话他只能在心底对她说,明日过后他与她都不再是往昔他与她。他多么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能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一起闲看云起云落。
“假面虎,明天过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恩。”
顾倾歌侧头看着他眨了眨疑惑的双眼道:“你都不问我什么事,就这么爽快答应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假面虎哦。”
夜无溪脸上挂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他又怎么不知是什么事,恐怕过了明日,她不用他答应,她也会绝然离去。
顾倾歌见他不语,心中总有一丝说不出的难受,这样的夜无溪让她感到迷茫,感到痛心,“假面虎,要是你不是皇帝该有多好!”
夜无溪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如果我不是皇帝,歌儿愿意与我携手天涯吗?”
顾倾歌好似神经抽条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好似被雷劈了一样!
夜无溪看着一脸疑惑的顾倾歌,用手中的玉扇轻落在她的前额,他一脸玩味地笑道:“本公子逗你的,看把你吓的。”
顾倾歌回神嬉笑道:“嘿嘿,我就说嘛,母猪怎么会上树。”
夜无溪一脸黑线,就知道她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人静静地站到日落,淡淡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同时也再无形中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夜晚,一轮弦月悬在半空,淡淡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清风轻轻摇曳着窗外的树枝,几片枯萎的叶子随风而下,为整片夜色增添了几多寂寥。御书房内,夜无溪眉头紧蹙、两眼疲惫地看着龙案上的折子。
“秦风传信,叫秦玉他们明日先不要行动。”
“皇上,这是打击南国最好的机会……”
“照我的吩咐去做。”
“皇上,请你三思,如果我们……”
秦风还想说什么,却被夜无溪阻止了,他怎么会不知其中的厉害关系,但他能够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南国皇宫内,看似一望无尽的平静,暗地里却是风起云涌。
“无双,最近紫云宫突然出江湖,此事你怎么看?”
“紫云宫向来行事低调,这次能让紫云宫出江湖的最大原因可能是辰南两国的战争。”
“照现行事来看,紫云宫是站在夜无溪那边,为何紫云宫会站在辰皇那边,朕却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可知紫云宫宫主?”
“略有耳闻,难道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微臣曾在暗中查过,只知紫云宫宫主是个二十多岁年轻人,北国的燕云楼与其有莫大的关系,由于紫云宫行事一向神秘,也很难查到紫云宫的实力到底如何。”
云无双见坐在一旁的慕容朝不语,又继续说道:“皇上,微臣猜想,紫云宫的行动目的可能是藏宝图。”
“既然这样,看来我们要加快行动。”
“皇上,万万不可,微臣以为这个时刻我们应该静观其变,做好作战准备,如果冒然出动,更有可能让他们趁机而入。”
“无双放心,这次行动我已安排好,可保万无一失。”
“皇上,微臣还是坚持不可冒然出动。”
慕容朝对云无双的回答有些气恼,再怎么说他自己也是南国的战神,岂会怕一个小小的紫云宫,“无双不必多言,朕自有分寸。”慕容朝说完便甩手而去。
云无双双眸凝重地看重那抹远去的身影,他的心中却蒙上了一层浓郁的哀愁,但愿南国不要成为第二个西陵国。
十一、雨中血,血中泪
玄月不知何时离去,灰暗的夜空云层压的很低,晨曦之际,天空开始下着细雨,夜无溪一身戎装,独自站在高阁上看着那抹骑马绝然而去,消失在雨中的身影,眼神中有着无限的愁绪。
夜无溪收回目光,背着身后不知何时来的人说道:“秦风,准备出发。”
“是。”
这一天的黄昏似乎来得很快,空中的气息有些沉闷,让人感到无形的压抑。
“林逸、碧雪,你们没事吧。”
“宫主,我们没事,而且图也拿到手了。”
“那就好,我们赶快离开。”
顾倾歌察觉到浓浓的杀气,警惕地说道:“大家小心,有埋伏。”
“哈哈……我们国主有先见之明,知你们会来,早就在这里等你们了。”
“林逸、碧雪,你们带兄弟们先走,我断后。”
“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林逸哼道:“就怕你们没这个本事。”
“真是大言不惭,给我放箭。”
满天飞来的箭就像下雨一样,连续不断地向他们射来,刀剑声也随之此起彼伏,原来南皇知道他们的行动,竟事前挖好坑等着他们来跳。寡不敌众,顾倾歌他们一行二十多人,现已只剩六人,而这六人中,除了顾倾歌、林逸、碧雪之外的三人都已受了重伤。
“宫主小心。”
一支箭直入碧雪的胸膛,鲜红的血洒在一地的落叶上,顾倾歌飞掠而去,接过倒下的女子,“碧雪,你为什么那么傻。”
“宫主,碧雪不傻,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碧雪,这个交予……宫主……一定要活着出去,这样碧雪就死而无憾了,如果……如果有来生,宫主……可不可以……与碧雪在……一起?”
顾倾歌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无声无息落下,她轻轻撩开碧雪前额的碎发,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声音有些沙哑道:“傻丫头,不用等来生,今生也可以。”
碧雪摇了摇头,一张本是苍白的脸上却挂着幸福的微笑,“来生碧雪再与宫主相识。”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一脸安静、祥和地躺在顾倾歌的怀里。
顾倾歌将碧雪轻轻放在地上,右手紧紧捏住碧雪送到她手中的两张藏宝图,一双深黑的眼眸嵌着看似平静却冲刺着深深恨意的光芒。
半个时辰的肃杀,空气中蔓延着浓浓的血腥味,地上的鲜血顺着雨水向四周流去,顾倾歌拿着剑,双眸毫无神色地看着地上横竖躺着的尸体,她的手不是没沾过鲜血,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
她的视线转移到紫云宫的兄弟姊妹身上,看着他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的心好似在受凌迟一般,都是她害了他们,要不是她执意要拿地图,他们也不会死。
林逸胸口中了一箭,幸好他的体质与别人不同,他的心脏与正常人相比微向右偏了点,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顾倾歌身边,一双染满鲜血的手轻放在她的肩上。
“宫主,我们赶紧离开吧!”
顾倾歌神色恍惚地从地上站起来,好似每一步都有千斤重,就在两人将要离开这片冲刺着血腥与死亡的地方时,突然又来了几百弓箭手。
“乖乖把图留下,否则你别想踏出这里半步。”
说话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一张长满胡子的脸上彰显着不可一世的自傲,眉头间还透着几分煞气,这是南国左翼将军林霸。
顾倾歌一脸冷然地看着说话之人,面对这样情形,她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林逸由于失血,有些体力不争,额头上不断冒着虚汗,顾倾歌用手在他身上点了一下,林逸就缓缓倒在地上,但顾倾歌那一动作并没有人看到,他们都以为林逸是失血过多而死亡,却不知顾倾歌早已为他止血,他之所以倒下,是顾倾歌用银针封住他的血脉,造成假死的状态。
林霸见顾倾歌身边的人倒下,她也没眨下眼,心想此女子真是冷血至极,既然给她机会不要,就别怪他手下无情。
“大家准备……”
“慢着。”
箭在弦上,即将发射时,一个高昂威严的声音逸然而出。
出来的有两个人,一个黄袍束身,无疑是南皇慕容朝;另一个白衣飘然,天下第一公子云无双,其实云无双在南皇并没有官爵,他也无需官爵,他之所以帮南皇,是因为云家曾经欠慕容世族一个恩情,云无双只是来报恩而已。
“没想到你就是紫云宫宫主。”
云无双静静地看着被围住的女子,他淡然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黯然,平缓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
顾倾歌冷冷地回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公子,消息如此灵通。”
云无双没有再看顾倾歌,只是沉默不语,其实不是他消息灵通,而是他早已知道紫云宫宫主是谁,只是他在南皇面前说了谎,连他自己都没有留意,这个一向来去自由、言行轻狂的女子什么时候住入他的心里,或许三年前那一笑。
“只要你留下那两张图,朕放你一条生路。”
顾倾歌本是冷若冰霜的脸上突然彰显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她好像就在听冷笑话一般。
慕容朝对她突如其来的笑意,有些不明,此女子他虽不曾见过,却听说过,这样一个藐视世俗又绝世风华的女子,谁见了都会心动,他亦然,只是江山与美人对他来讲,他更倾注于江山,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待他一统天下后要什么样的人会没有。
“既然你执意如此,别怪朕不懂得怜香惜玉。”
一旁沉默的云无双突然跪下道:“陛下,请你放了她。”
“无双,你……”
“无双从未请求过陛下什么,这次请陛下成全。”
“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你竟甘愿下跪求朕?”
“是。”
“什么事情朕都可以答应你,除了这件事,你该知道,如果我们一旦失去图,将会是怎样的结果。”
“臣认为一张图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来人,准备放箭。”
上百支箭像雨一样,直向顾倾歌扑去,而云无双则毫不犹豫地冲向顾倾歌,帮她阻挡箭羽。
慕容朝虽一脸怅然地看着箭中穿梭的两人,但他幽深的瞳眸中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既然无双你执意要背叛朕,那就别怪朕无情。
箭中的两人背抵着背,一同作战,顾倾歌用内力传音道:“我于你毫不相干,何必来送死。”
“谁说不相干,从我跳进来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就连在一起。”
血腥味又一次蔓延开来,箭好似越来越多,顾倾歌因之前受了伤,体力有些不足,云无双的白衣也然了一层鲜血,顾倾歌不想欠下人情,何况他与她非亲非故,又何必与她一同死在这里。
“朕再问你一次,交还是不交。”
顾倾歌并没有理会慕容朝的话,而是传音给云无双,请求他将林逸带走,他知会她的意思,连忙带起林逸,在她的护送下离开,她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的弦好似松了,或许下一刻她即将倒下,但她觉得这反而是一种解脱,人生死又何惧,何况自己已无牵挂。
就在她要放弃时,突然窜出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右手轻轻一挥,就将射向顾倾歌身上的三支箭挡开。
顾倾歌疑惑地看着突如其来之人,为何他的身影如此熟悉?难道是他?
她的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惊喜,然而在她恍惚之际,无情的箭直向她冲来。
“歌儿,小心。”
当她回过神时,箭已穿过他的胸膛,她连忙接住他倒下的身体,泪竟无声无息倏然而下。
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黑衣人用手撩开面具,一张俊逸却苍白的面展现在她的面前,他抬手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微笑道:“歌儿,别难过,我本是已死之人,在此生还能再见到你,我已无憾。”
“冷雁封,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歌儿,对不起,来生我冷雁封定不会再如此短命。”
“我不要来生,不要……”
冷雁封一直微笑地看着眼前泪流不止的女子,恐怕连他也不知道今天的笑是他此生笑的最多的一次,可谁又明了他的笑是如此的苍白、无奈。
“歌儿,我收回以前说的话,今生忘了我,来生……等我。”
倾歌没再出声,却依旧泪流不止,静静地看着怀中笑的那么安静的人儿,虽然他闭上了双眸,她依旧感觉到他眼中的那丝暖意,此时仿佛天地间就她一人,没有喧嚣,没有窒息,一切都那么静,静的有些让人害怕。
她的眼里充满了迷茫和死寂,连救她的人什么时候来的,她也没有感觉到。
一直被她压制的内伤,却在这时发作,她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不多时,竟昏倒在地,在她彻底失去意思前,她好似听到有人抱起她,在她耳边说:“歌儿,对不起。”
雨中血,血中泪,迟暮天涯,故人别!
十二、物是人非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清明四月,窗外下着绵绵细雨,路上三两个人影撑着油纸伞,缓缓走在路上,他们的脸上都嵌着浓浓地哀愁。
辰国皇宫碧水轩院内,一位白发男子静静地坐在床前,一张俊逸的脸上却写尽了疲惫与沧桑,他双手紧紧握着躺在床上的人儿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她。
林雨轻轻推开房门,走到夜无溪身旁,轻言道:“皇上,云公子来了。”
“请他进来。”
“无双,请。”
云无双走到床前,先把脉,又将三银针扎在女子的几处血脉上,夜无溪看着双眸有些凝重的云无双问道:“她怎么样了,为何还还没有醒的迹象?”
云无双看着床上脸上苍白的女子疑惑地低沉道:“她体内的毒你已用内功帮她逼的差不多,待她苏醒后,你再用内力给她疗一次伤,方可痊愈。只是……如今她的伤也好了大半,没道理还不醒。”
“除非……”
“除非什么?”
“她自己不愿醒来。”
夜无溪闻言,沉默不语,他知晓自己带给她的伤害,此生都难偿还,当初为了打败南国,他用计将慕容朝的视线集中在紫云宫身上,以便趁机混入南国皇宫窃取军情,他没想到的是慕容朝比他想象之中更聪明,让他碰了不少壁,才会导致紫云宫的人几乎全部死在慕容朝的手下,就连倾歌也受了重伤,中了毒。
由于倾歌身上的毒很罕见,再加上内伤,情况很不好,为了解她身上的毒,他几乎折损了一半功力,一头黑发也在瞬间全部化白,但他不悔。
又过了半月,顾倾歌终于醒来,她缓缓睁开双眼,微微动了一下身体,感觉一点力气也没有,全身像是散架一般,她只好又乖乖躺回床上,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沉睡在床边的人紧紧握着,她试着挣扎了几次,也没挣开他的手,也只好作罢。
当她将目光放到他身上时,才发现他的头发全部是白的,她轻轻抬起左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头带着沧桑的柔长青丝,男子好似感觉到女子的醒来,他抬头看着一脸依旧苍白的她。
“你醒了。”短短的几个字,遮掩不住他的欣喜。
倾歌看着一脸疲惫的夜无溪,心中的种种责备与恨意全部吞入肚中,“你……你的头发?”
“练功造成的,没什么大碍。”
倾歌知晓他有意隐瞒,也没多问,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睡了多久?”
“大半年。”
顾倾歌又静静躺在床上开始沉默,夜无溪知道她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此时有不能告诉她,只好解释道:“待你伤痊愈后,我会找时间告诉你所发生的事。”
顾倾歌依旧不语,房里顿时一片寂静,静的好似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突然房门被推开,一个白衣男子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白衣男子将药箱放在桌上,看着夜无溪淡淡地说道:“皇上,你先去休息吧,明天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夜无溪起身,看了倾歌一眼,转身而去,路过白衣男子旁边时,又低沉地说道:“这里交给你了。”
白衣男子会意地点了点头。
待夜无溪出去后,顾倾歌看着为自己把脉的白衣男子道:“云无双。”
云无双云淡风轻地笑道:“呵呵,还记得我。”
顾倾歌沉默几许,悠悠呢喃道:“永远也忘不了。”
云无双知晓她所谓的永远忘不了,不是指他,而是指挥洒了许多鲜血与泪水的那一天,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永远记住他,又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你的毒,再用内力逼一次就可全部清除。”
顾倾歌表情有些异常,眼神中闪着一些疑惑,但依旧很冷静地问道:“我怎么会中毒。”
“慕容朝所射的三支箭上涂有剧毒,他的正在目的其实是引夜无溪出来,但没有想到……”
云无双没有在说下去,冰雪聪明的她又怎会不知,慕容朝想将他一军,却不料反被夜无溪将了一军。
让她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当chu夜无溪为什么要骗她,说冷雁封死了?而消失了三年的冷雁封偏偏又在那时出现?
云无双看着一脸沉思的顾倾歌,也没好打扰她,只是丢下一句话便飘然而去。
“你好好休息。”
当房门再次关闭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竟走神了,屋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她静静地看着嵌着青色花纹的幔帐,思绪再一次被拉远,她努力压住不再去想那天的情景,但她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么多兄弟姐妹,还有躺在她怀里的碧雪,为她挡箭洒了一地鲜血的冷雁封,充满了血腥与死亡的气息死死环绕在她身边,眼中的泪终抵不过伤痛,冲出了那道屏障,静静地在这空间蔓延。
十三、一声叹,泪如雨下
她不知何时又睡过去,当她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三天辰时,她没有想到这一睡竟又是两天,但今天醒来却感觉一身清爽,之前的凝重与不适统统消失殆尽。
“姑娘,快把药喝了吧。”
顾倾歌接过林雨递过来的药碗,一口而尽,好苦……
“公子知道姑娘怕药苦,还特意准备了酸枣。”
顾倾歌放了一颗酸枣在口中慢慢咀嚼,有些清香甘甜的味道掩盖了那丝苦味。
“对了,你家公子呢?”
“公子他……”
顾倾歌看见林雨一脸异色又不知所措的表情,心想一定是忙什么事情了吧。
“小雨,我想出去走走。”
林雨见顾倾歌不再问自家公子的事,瞬间松了一口气,答道:“我这就去准备。”
顾倾歌静静地站在池塘边,任由清风拂着她的秀发,她轻轻闭上双眼,真切地感受着大地的气息,一股淡淡的檀木清香随风飘来,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原来能够活着真好。
过了片刻,顾倾歌扭头竟看到云无双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之后。”
原来她到他亦到了,只是她太过投入,竟忘了身边有人靠近。
顾倾歌看着远处水面上嬉戏的鸳鸯,淡淡地说道:“我想离开。”
她见云无双不语,又继续说道:“可是我不知道如今还能去哪里?”
“紫云宫。”
顾倾歌听到“紫云宫”三个字,眼眸中瞬间布满了凝重与哀伤,云无双见她如此,心中流过一丝痛,他知晓紫云宫对她的意义,便淡淡地解释道:“紫云宫在冥域的带领下,比之先前更甚。”
云无双见顾倾歌眼中划过一线光彩,又继续说道:“那天我带着林逸刚走出皇宫就遇到夜无溪,我向他简单说了情况,他便独自一人跑来救你,待他赶到时,你已经昏迷,慕容朝看见他独自一人前来,心想他这次定会有来无回,却不知夜无溪事先就安排好一切,待慕容朝看着身边的几百弓箭手一一倒下时,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便重重逃离而去。就在你昏迷的第三个月,夜无溪攻下了南国,但他却因你久久不肯醒来,一直没有坐上一统天下的位置。对于紫云宫,他将牺牲的所有人都葬在暮云山上,其中包括冷雁封,等你病好了,就去看看他们吧。”
冷雁封在她心中就像一个结,每次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就像凌迟般的痛。
云无双见顾倾歌脸色有些苍白,便不再解释,简单地安慰道:“别再自责了,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他们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你就该好好珍惜,不要辜负他们的一片苦心。”
云无双说完就准备转身而去,在他走了十多步后,又停下来,语气有些凝重,有些哀叹:“你再去见他一面吧,他在慕云山紫竹林。”
云无双的脚步放的更加快,他还是忍不住告诉她,由于夜无溪修炼的是纯阳的武功,顾倾歌的武功属阴,阴阳结合本是提升功力的最佳方式,但如果是用内力治伤,就极其容易遭到反噬。昨晚夜无溪为再次为她逼毒,本是一身内伤,再加上顾倾歌潜意识地去抵制他的内力,导致夜无溪差点走火入魔,幸好他体质非同一般,终保住了一条命,却从此变成了废人,他不想让顾倾歌知道,不想让她内疚、难过,便让他帮着他隐瞒。
顾倾歌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想着云无双说的那句话,“再去见他一面,什么意思?难道……”
“不会的。”
当顾倾歌来到暮云山紫竹林时,她的眼湿了,她看见竹林小屋旁一个白衣男子坐在轮椅上,三千柔长的白发随意散落在地上,一束阳光透过缝隙刻在他的脸上,让他苍白的脸庞多了几丝生气。
“公子,喝药了。”
林雨用勺子将药送到夜无溪的嘴边,夜无溪没有喝,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自己来吧。”
“公子,可是……”
夜无溪伸出双手接过药碗,可当药碗刚放到他手中时,“砰”的一声,碗被摔的粉碎,他的双手好似麻痹一般,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
面对这样的情况,夜无溪依旧一脸沉静地说道:“小雨,再去盛一碗来。”
林雨痛心地看着自家公子,转身用手悄悄擦掉眼角的一滴泪水,他知晓自家公子从表面上看去很平静,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林雨端着碗从屋里出来,声音有些哀求道:“公子,还是我来吧,先喝了这药,相信您一定能很快好起来的。”
夜无溪没有拒绝,慢慢喝完碗中的药,他本通医理,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再清楚不过,恐怕他这辈子都要在这轮椅上度过余生了。
顾倾歌在远处静静地望着他,现在他武功尽失,根本感觉不到有人靠近,当她目睹到他眼中的淡然与沉寂时,她的心无名地在恐慌,他见过江湖上笑傲人生的他,战场上挥斥方遒的他,金殿上光芒四射的他,就是没见过这样让人感到空洞无神的他。
见到他后,她终于知道在自己第二次醒来,身体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的原因,他竟然用自己的一生来换取她的生命。
面对这样的情形,她心中就算有再多的怨与恨,此刻已在这一滴滴泪水中化为乌有。
她的泪在这片竹林是无忌惮地流逝着,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却没想到这么快又流泪。
她在那里站到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竹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无限长,明明相处一地,却好似隔着千里。
最后一线残阳也被黑夜吞没,顾倾歌看着那道竹门被阖上,用手抹掉眼角的泪水,便悄悄离开这里,她明白他的心里,他不想让她看到如此落魄的他,那么她会等,在这片清幽的竹林中默默地陪着他,直到他不需要的那一天。
十四、儿女情,天涯心
三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在这三年里顾倾歌四处奔走为夜无溪寻找药物,还时常待他夜里熟睡后,悄悄到他房间为他治疗,虽然三年了,他依旧坐在轮椅上生活,但在顾倾歌的照顾下,他的四肢肌肉没有坏死,只是不怎么搭的上力。
夜无溪当然也知晓自己的身体在这三年中的变化,但他不知道的是夜里为他疗伤的是顾倾歌,从他武功尽失后,身体大不比从前,也很容易陷入沉睡,有时一睡就是几天,常常吓的林雨、林依两人哭鼻子。
小竹屋门缓缓被打开,门前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发男子,除了他瘦了一圈外,仍旧不减他绝然的风姿,一双平静的眸子里透着淡定与了然。
三年时光也足以让他平静,回想三年前的种种,他不曾有过后悔,这三年来他没有刻意去忘记什么,或记住什么,就算脑海中时常闪过那抹张狂无忌、笑傲江湖的身影,他也只是莞尔,因为她早已深入他内心深处,她的身影与他的灵魂活在一起,所以他能淡然地面对她,想着她。
林依怀中抱着竹笋走到夜无溪身旁道:“公子,楚娘娘她……”
“叫她回去吧!”夜无溪淡淡地回道。
自从两年前,楚凤兮知晓他的下落后,几乎每隔三天就会来竹林一次,但夜无溪从未答应见她。
林依表情有些为难道:“可是……楚姑娘她说,今天要是见不到你,她就一直在竹林外等,等到你会见她的那一天。”
夜无溪仍旧无动于衷地说道:“随她吧。”
说完便用手滑动轮椅到屋子里。
竹林外,一个白衣女子抱着琵琶静静地站在哪里,一双如水般的眸子里嵌着一丝希冀。
“回去吧。”
女子侧头看着向她走来的男子,神色有些黯然道:“他要怎样才肯见我。”
“凤兮姑娘又何必如此,他决定的事,除了她,谁也动摇不了。”
“是啊,至始至终他的眼里都只有她。”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何不放开自己的心,去接纳现实,爱一个人的方式不一定就要拥有她,只要看着她幸福,就算只能远远望着她,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幸福。”
“无双公子心中的她一定是顾姑娘吧。”
云无双对她的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看了竹林里的小屋一眼,便转身离开。
楚凤兮看着那抹看似云淡风轻,骨子里却嵌着忧伤的男子的背影说道:“谢谢你,凤兮知道该怎么做了。”
江湖儿女情多伤,天涯两心叹无缘!
十五、再次相见
一个月后的清晨,夜无溪早早起来,坐在轮椅上,闭着双眸沐浴着晨曦的朝阳。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沙沙作响的声音,是人的脚步踩在地上的竹叶上发出的声音。
夜无溪知晓所来之人,便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恩,今天感觉怎么样?”
夜无溪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云无双道:“没有以前那么僵硬,四肢有了些力气。”
云无双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凝重道:“你真的打算那样做?”
“是。”
云无双听到他坚定绝然的回答,只能无奈地叹息道:“紫阳草,虽然能让你重新站起来,但会让你压制了十几年的毒提前发作,到时候就……”
“我知道,如果我内力尽失,毒迟早都会发作,与其这样牵累她,让她伤心、难过,还不如给彼此一个机会,换彼此一个美好的记忆,就算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个月前。”
每逢深夜他总感觉有人在他身边,起初以为是林依或林雨,但自从他身体有了变化,他才知道夜晚来他身边的人在用内力为他治疗,他用了很多办法逼自己不再睡去,可次次都失败,直到一个月前,他假意昏迷三天,其实那三天他每晚都醒着,他不敢睁开眼睛看她,因为他手上的灼热,他已知晓她在为他流泪,所以他才下定决心,用最极端的方法换来一个月能行动自如的自己,他知道这样做,于她很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
云无双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递到夜无溪面前道:“这是最后一次药,服用完后,除了你没有内力外,三天后便可与常人无异,你体内的毒我暂时用药压住,但最多只能压制一个月的时间。”
“恩。”
“你好好休息,三天后,我安排你们见面。”
“无双,谢谢。”
“不必。”
三天后,顾倾歌来到紫竹林,她仰望着从半空缓缓飘下的竹叶,她离开了一个月,这里除了多了一些落叶外,一切都没变,他还好吗?这几年里是否有想过她?
“女人,你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勾起了太多的曾经,顾倾歌听到这个别了三年却又如此熟悉的声音,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希冀,她转身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紫衣束身,墨玉挽发的男子站在离她有十步之遥的地方,他的嘴角弯起一线弧度,一双含着情意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夜无溪见她穆勒地站在那里,玩味地笑道:“女人,三年不见,怎么就变成呆头鹅了。”
顾倾歌这时才知晓,她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他,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她笑了,哭了,任由泪在她脸上蔓延。
夜无溪走到她身边,一边用手抹去她的眼泪,一边叹息道:“不仅变傻了,还变得爱哭鼻子。”
顾倾歌终于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大声哭道:“假面虎,真的是你。”
夜无溪点了点头,紧紧地回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打在他衣服上。
小屋门前,一白一紫两人儿相依相偎静静地坐在那里,白衣女子躺着男子的怀中,一边用双手玩弄着男子散落在胸前的白发,一边仔细地倾听着男子讲述他能站起来的原因,只是他略过了他只有短短一个月的生命。
“假面虎,这紫阳草还真是神奇。”
“不准再叫我假面虎。”夜无溪委屈地看着顾倾歌,假装嗔怒道。
“可是我都喊了十多年,要改……”
夜无溪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霸道地喧嚷道:“相公、夫君,随你选一个。”
顾倾歌抬头瞪了他一眼,又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方式继续躺着。
“无溪,你的头发……对不起。”
夜无溪低头看着她宠溺地说道:“傻丫头,你不觉得如今为夫一头白发比之以前更胜一筹吗……”
无溪顿了顿片刻,一脸委屈地说道:“还是你嫌为夫像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倾歌撅着嘴,不满地瞪着他道:“我哪有。”
夜无溪笑而不语地看着她,心想要是时间能够永远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无溪,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我依旧爱你的容貌。”
听着她对他的誓言,他内心笑了,却是笑的那么苍白,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对他来讲,是多么大奢望,他没办法给她任何承诺,所以对于她他不能给予她太多的希望,只要能在他有限的生命里看着她的笑容,他此生足矣!
倾歌对他突如其来的沉默有些莫名的害怕,她明明在自己的身边,却感觉有种无形的东西想要分离他们。
无溪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样,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倾歌紧紧贴在他怀中摇了摇头,道:“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分开,好不好?”
“好。”
“就算不得不分开,你也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好。”
“这三年来你都没有理过我,害的我每天都伤心,你要补偿我。”
“好。”
倾歌对他无条件地答应有些不满道:“除了回答‘好’,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歌儿,想要什么补偿?”
倾歌对他的问,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歌儿,如果可以,今生今世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但这句话只能深深掩埋在他的心中。
十六、人生若只如初见
暮云山上冷雁封墓前,一男一女都着白衣,静静地站在那里,女子的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哀伤,而男子的眼中却闪着一丝迷茫。
女子用手轻抚着墓碑淡淡地说道:“冷雁封,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我可以与幸福相拥。”
夜无溪站在顾倾歌身后,神色若有所思地看着碑上清冷的字迹,心想一个月后的自己也将像他一样成为一堆黄土,但让他放不下的她,将会被他无情地丢下,叫他如何舍得?
顾倾歌转身看着一脸恍惚的夜无溪,心里有些担忧地问道:“无溪,在想什么?”
夜无溪突然抱着顾倾歌,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歌儿,歌儿……”
叫他离开,他如何舍得!
顾倾歌对他的动作有些无措,只好用双手环着他在他身后轻轻地拍着,让他感觉到她的存在。
竹林中,两人对望相视一笑,十指相扣,紧紧地握住对方,慢慢地向竹屋走去……
时光如梭如箭,不知不觉两人在一起度过了幸福的半月,今晨一早,夜无溪告诉顾倾歌说他有事出去一趟,很快便会回来,倾歌会意地朝他笑了笑道:“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竹林外,有个山涧瀑布,瀑布前立着两个俊美的男子,他们的存在好似让大自然也失了色。
“你打算一直瞒下去?”站在夜无溪左边的云无双淡淡地说道。
“我不想让她伤心。”
“她迟早会知道。”
夜无溪无奈地叹息道:“能瞒一天是一天吧,这样至少会让她少伤心一点。”
“但半个月后她知道了会更伤心。”
“我会想办法在毒发之前离开。”
夜无溪从怀中拿出两封信交到云无双手上道:“这封麻烦你帮我交给无音,这封在我离开后交给她。”
“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夜无溪望着高出流下的瀑布,眼神中闪过一丝泪光,闭上双眼叹息道:“我也无可奈何,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愿离开这个世界,每当想到自己就快离开,丢下她一个人独自伤心难过,我心就如刀割一般痛。”
“你的痛……我明白……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会替你办好,这是我新配的药,虽然对你身体没多大作用,但能帮你瞒过她的眼睛。”
“谢谢。”
夜无溪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只是他没想到,顾倾歌会跟在后面,虽然隔得比较远,但她内力深厚,将他们的谈话一丝不漏地全部听着耳朵里,她怕被他们发现,便死死地捏住自己的手,待他们离开后,她才松开双手,手心却已血肉模糊,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嘀嘀嗒嗒地落在地上的枯叶上。
顾倾歌脸色苍白地倚在树旁,脑海中不断地闪着夜无溪先前说的话,他身中剧毒,没有多少时日,为什么这些她一点也不知道,她本以为幸福就在她身边,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捉弄他们?
突然一个人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右手,正准备为她包扎,却被她挣开了。
顾倾歌双手反拽着云无双的衣袖,眼睛微红地看着他问道:“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云无双将她的双手简单地包扎后,解释道:“他的毒在他身体里有十几年了,由于内力尽失才会造成他所压制的毒复发……”
她听完后,有底气不足地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云无双无奈地摇了摇头,所有能救他的办法早已用了。
“请你不要告诉他,我已知道这件事,我不想让他的心血白白浪费。”顾倾歌说完便踏着沉重的脚步向竹林走去。
云无双看着前方那抹单薄的身影,他的眼中好似一片模糊,他爱她,却将这份爱放在心中,他能够做的,也只有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她。
其实心里最痛的莫过于云无双,他知晓两人的爱与痛,知道他们最终的结局,他却毫无办法,只能将一切看着眼里。
为何人世间要有如此沧桑?为何人生不能若只如初见?
十七、痴心人,伤心泪
顾情歌踏着沉重缓慢的脚步向竹林小屋走去,她站在竹林中远远望着在小屋门前焦急徘徊的紫衣男子,一想到他就快离开她,离开这个世界,她的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杂乱地散落在地上,过了片刻,她擦干眼中的泪水,简单地处理了有些红肿的双眼,脸上努力撑开一个幸福的笑,然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高高兴兴地跑到男子身前,紧紧地抱住他,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中,泪又一次无声地落下。
夜无溪感觉胸前一阵滚热,连忙用手扶起她的脸颊,轻轻撩开她额前的碎发,一一吻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看着她红肿的有些厉害的双眸,轻言道:“傻丫头,好好的哭什么?”
“我怕你将我一个人丢下。”
“你认识为夫十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说的,不要骗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把我推开,也不要独自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好。”
夜无溪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但他的神色是那么的无奈与哀伤,一双染尽沧桑的眸子里更写满了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双眸缓缓闭上,一颗泪无声无息地落在她的青丝上,在阳光下,那颗凝结在发丝上的泪散着点点金光,
歌儿,对不起,这一次他要誓言了!
顾情歌突然跳出他的怀抱,双眸含笑地看着他大声说道:“夜无溪,我们成亲吧。”
以前要是听到她这样说,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风风光光地娶回去,但如今他还能吗。他已是快要离开之人,除了伤与泪,他还能给她什么!
顾情歌见他沉默不语,有些哀怨道:“原来你就这么不愿意娶我?”
“乖,别在闹了,我们先进屋,我炖了你最喜欢吃的鲫鱼和山鸡。”夜无溪说完便牵着她的手准备向屋内走去。
顾情歌见他有意岔开话题,胡乱挣开他的手,瞪着他不满地说道:“我不管,要是你今天不答应娶我,我就......我就去跟人私奔。”
夜无溪扯出一个邪魅的笑,看着她打趣道:“哦......是怎样的人能让我家歌儿如此心动?”
顾情歌揪住他胸前的衣衫,语气不善地说道:“夜无溪,你少给我装蒜,一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要是不答应,我就是逼婚,就算是抢我也要把你弄去给我拜堂。”
夜无息摇头叹息道:“哎......本公子本以为老虎变成了乖巧的小猫,谁知......”
“哼......姑奶奶我就当老虎怎么了。”
“是,娘子想当什么都行。”
顾情歌突然眼睛一亮,连忙抱着他的手臂像个乖巧的小猫说道:“那你是答应娶我了。”
“我有说过不答应吗?只是这婚姻大事,我不想如此草率,等我身体再好些,我一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饭快凉了,我先去盛饭。”
顾情歌两眼婆娑地看着走进屋内的夜无溪,发现他的身影是那么的孤单与寂寞,虽然他也在笑,但是他的笑却是如此空洞无神,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却不知她把一切都看着眼里,就是知道他不得不离开,所以她才会逼着他娶她,她知道他的委婉的拒绝是不想让她更伤心,更不想让自己成为她一生的拖累。
但她爱他,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碧落黄泉,她亦不怕,她只想抓住眼前的幸福,与他携手,陪他走完最后的生命。
十八、毒发
子夜时分,点点繁星挂在远远的高空,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皇城内的高阁上,看着同样的皇城、宫苑、街道……却与之前相比多了几分凄凉。
“倾歌,找我有事?”
顾倾歌转身看着一脸云淡风轻却又带着如春风般笑容的云无双道:“我想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半个月。”
“我想三天后举办一场婚礼,就在竹林小屋。”
云无双闻言,神色有些黯然,但语气依旧平静地说道:“我帮你准备,但是他……”
“这个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让他答应。”
“恩,那就好,这瓶药在他沉睡的时候,每晚给他吃一颗,有助于减轻他内体毒所引起的疼痛症状。”
顾倾歌接过药瓶,双手紧紧握住它,道:“无双,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云无双抬头看着她,淡淡地说道:“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顾倾歌看着那抹如谪仙般高雅却又孤独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心酸,她知晓他对她的情,但这样如莲般的男子,她不忍心伤他半分,而不伤他的最好方法就是不知道他的爱,这个世界,没有给予过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倘若夜无溪不曾给过她爱,或许她也根本不知爱到底是什么?曾经她独自一人、无牵无挂,只要活的快活自由,不被饿死就是她追求的目标。但自从知晓夜无溪的感情后,她发现她变得贪心了,这种欲念让她想要得到他更多爱与关怀,能够和其他女人一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顾倾歌回到小竹屋时,夜无溪已经睡下,她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他睡的并不安稳,眉头总是紧紧地蹙在一起,她将手轻轻放在他眉头间,想要抹去他的一切烦恼与忧伤。
夜无溪感觉到身边的温度,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间有说不出的疲倦,他笑着看着她淡淡地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本来是要等你,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说什么傻话,你现在就是要多休息。”顾倾歌说完便脱掉鞋子,翻上床窝在他暖暖的怀中。
不知是她最近太累,还是休息不够,这一觉竟睡到午时才醒,吃过午饭后,她与他手牵着手缓缓向皇城走去。
两人到皇城内已是日落黄昏,夜无溪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皇宫,许多曾经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地切换着,他的心真的好痛好痛,为什么上天要给他希望,给他爱,却又无情地要夺走他的生命,老天爷,到底是为什么?
顾倾歌看到他脸色有些苍白,左手又捂住胸口上好似在隐忍着什么,她扶着他坐在一旁,担忧地问道:“无溪,哪里不舒服?”
夜无溪缓了缓神,又呼了一口气,有些虚弱地说道:“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顾倾歌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不停地冒着汗水,她心里更加恐慌,连忙将他抱起向碧水轩跑去。
夜无音是夜无溪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自从三年前,夜无溪将国事全部交给夜无音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哥哥,他曾去过几次紫竹林,可每次还没见到夜无溪就被赶回来,今晨听云无双说顾倾歌与夜无溪要来皇宫,他高兴了好一阵子,还特意让御厨准备一桌特色酒菜摆在碧水轩等待他们的到来,好不容易等来他们消息,却不料,看见顾倾歌一脸着急地抱着夜无溪过来。
“倾歌,无溪他怎么了?”
“皇兄他出什么事了?”
云无双与夜无音急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刚进宫内,我就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过后他额头就直冒虚汗,无双,你先替他看看。”
云无双执起他的手,把过脉,神色凝重地说道:“他的毒提前发作了。”
顾倾歌拽着云无双的衣襟,情绪激动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他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吗?”
云无双闭了闭双眼,苦涩无奈地解释道:“我是说他的身体只能支撑半个月,但是……”
云无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是他体内的毒随时可能发作,这是他第一次毒发,待休息一晚便没事,只是当他第二次毒发时,就随时可能……”
云无双没有再说下去,顾倾歌失望地放开他的衣襟,转身半跪在床前,双手紧紧握住夜无溪有些冰凉的手。
夜无音听完云无双的解释,双脚有些不稳地向后挪了挪,为什么?为什么瞬间这一切都变了样?
云无双看着还未接受事实的夜无音,淡淡地说道:“皇上,你先去休息吧,这里由我和情歌照看着。”
“可是皇兄他……”
“之前无双说的事,就麻烦皇上了。”
夜无音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后天给他们一个盛大的礼堂。
十九、一路上有你
夜无溪第二天醒了一阵又昏睡过去,顾倾歌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本来两天前是他们拜堂的日子,但夜无溪一直昏迷着,他们大喜的日子也就推迟到了今天。
夜无溪静静地看着眼前穿着大红袍的女子,温柔地说道:“歌儿,原来你穿红色也如此美。”
顾倾歌脸上突然一阵晕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当然,新娘可是全天下最美最幸福的女人。”
顾倾歌说完还不忘补了一句:“当然,今天的新郎也是天下最美最幸福的男子。”
还没等夜无溪开口,倾歌就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嘴角处在他的耳边说道:“无溪,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
夜无溪看着双手提着裙角向外跑去的女子,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原来她早已知道了。
初醒的夜无溪身体很虚弱,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所以两人的拜堂仪式也很简洁,堂拜完后,他们并没有入洞房,而是去了暮云山顶看日落,随他们一起去的有云无双、夜无音、楚凤兮、林逸、林雨、林依。
顾倾歌将夜无溪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坐下,让他倚在她的怀中。
夜无溪看着远方的夕阳,温柔地笑道;“歌儿,这是我此生看过最美的夕阳,紫色的光晕,很美……很美……”
顾倾歌泪中含笑地回道:“是啊,很美的夕阳,以后我们每天都来这里看夕阳好不好。”
“好……”
“歌儿。”
“恩。”
“请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要伤害自己。”
“好,我答应你。”
夜无溪有些气不顺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无溪,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夜无溪嘴角弯起,温柔地笑道:“歌儿,还会唱歌?”
“呵呵,那是,只是我没在你面前唱过罢了。”
“今天能够听到歌儿的歌声,无溪很荣幸。”
他与她在夕阳下说着甜蜜却又哀伤的情话,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和他。
楚凤兮眼睛有些朦胧地看着眼前这对相爱至深的恋人,她才知道她的爱是多么的卑微,如今她也知晓,真正的爱并不一定要占有,而是祝福。
顾倾歌转头,对楚凤兮微微笑道:“凤兮姑娘能借你琵琶一用吗?”
楚凤兮点了点头,双手将琵琶送到顾倾歌面前,云无双则会意地向前接过倾歌怀中的云无溪。
顾倾歌与夜无溪四目相对,仿佛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两人,她看到他眼中的深情,她温柔地笑道:“琵琶我会一点。”
顾倾歌说完便将琵琶抱在怀中,试了几个音,又抬头深情地看了夜无溪一眼:
“你知道吗?
爱你并不容易,
还需要很多勇气,
是天意吧,好多话说不出去,
就是怕你负担不起。
你相信吗?这一生遇见你,
是上辈子我欠你。
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
才又让你离我而去。
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
今生就该我还给你。
一颗心在风雨里,
飘来飘去都是为你。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
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
她的歌声伴着琵琶的旋律在这暮云山上缓缓蔓延,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这悲伤的旋律,动人的歌声中,夜无溪一脸温柔地笑看着低头弹唱的顾倾歌,夕阳下的她是那么的美,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今天他要把牢牢地记在心里,就算在生命轮回后,他也不要忘记她。
她好似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微微抬头对他嫣然一笑,又继续低吟道:
“你知道吗,爱你并不容易……”
她在努力地笑,却笑的那么无力,两行泪在她脸颊上无声无息地流动着,她的歌声中承载着深深的情与爱。
这个深深爱着她,宠溺着她的男子,她真的舍不得他离开,她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再也不能躺着他的怀里享受着那份温暖与平静。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与他交换,换他一生健康幸福。
夜无溪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他从她的泪中看到了那份如海般的深情,纵然对她有千言万语,此时也都化为一颗颗滚热的泪水……
曾经他在茫茫人海中与她相识,历经十几年的时间,一同走过风走过雨,即使彼此没有真正确定过任何关系,但他们的心却早已紧紧系在一起,如今他终于知道他是爱的多深多重!
老天,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相爱又分离,他好恨,好恨……为什么不让他独自去承担所有的伤与痛。
歌儿,真的舍不下你,他该怎么办!夜无溪闭了闭早已朦胧的双眸,一脸深情地看着她。
顾倾歌看着他眼中的泪水,她的心像被针刺狠狠地刺着,痛的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闭了闭双眼,深呼吸一次: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
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
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只能在梦里拥抱你……
顾倾歌将怀中的琵琶轻轻放在地上,微笑着走到夜无溪的面前,慢慢朝他伸出双手。
夜无溪握住她的手,缓缓起身,倚靠在她的身上,他的身体太过虚弱,现在根本无法撑起。
顾倾歌轻轻扶他坐在地上,然后坐在他的旁边,让他靠在她的怀中,两人相依相偎,静静地看着西边的落日夕阳。
“歌儿,玉笛能不能送给我。”
“傻瓜,我不是早已送给你了吗。”顾倾歌苦涩地说着,她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弱,连拥在她腰间的手也在慢慢向下滑落。
“歌儿,有你这句话,我已知足了,玉笛我放在竹屋的木匣子里,但……现在我要把他还给你。”
“好。”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也知道玉笛的涵义,所以他才要还她,让她重新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可是没有了他,她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但她不想让他带着遗憾而去,只希望他能够开开心心的离开,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夜无溪用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声音在顾倾歌的耳边呢喃道:“歌儿……我爱你。”
一双手终于从她腰间滑落下来,她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声音有些干涸地回道:“无溪……我也爱你。”
她不知道他是否听到她的回应,她低头看着他双眸紧紧地闭着,眼角还残留着丝丝泪痕,此时的他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儿安详地躺在她的怀中。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你知道吗?一路上有你,苦一点,痛一点也愿意,就算只能在梦里拥抱你,我也愿意!无溪,我爱你,你听见了吗?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就一声……一声就可以。”
“皇兄……”
“公子……”
“……”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流泪,顾倾歌听到他们悲痛绝望的哭喊声,她的心跌倒了万丈深谷,她轻轻抚地摸着他苍白如玉的脸庞,在心里哭道:无溪,你真的走了吗?你不是答应过我,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我,为什么你要食言。你就这样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间,我该怎么办?没有你的日子,我又该何去何从?
林逸上前,将顾倾歌轻轻抱在怀中,嗓子有些喑哑:“倾歌,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要好受点。就算无溪走了,你还有我们,紫云宫的所有兄弟姐妹都是你的家人。”
夜无音袖中握成拳头的双手不禁颤栗,他不忍心再看,强忍着眼泪转过身。
楚凤兮则无声无息地流着泪……
林雨、林依更是红肿着眼睛站在那里不停地擦眼泪。
顾倾歌沉默不语,只是流着眼泪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想要留住世间最后一束阳光,一丝温暖。
他们的情、他们的泪……好似感动了大地,就连飞行的鸟儿也停歇下来默送着他们的爱,树上的绿叶从半空中缓缓落下,好似在为他们的爱画上一个凄美的结局——落叶归根!
二十、最后的爱
夜无溪逝去的消息并没有传播开,但整个辰国好似都因夜无溪的逝去而变得凄清寂冷,就连过路的陌生人的脸上也带着一层哀伤。
夜无音想要他皇兄安安静静地走,便准备三天后惯用民间的丧葬形式将他葬在暮云山顶,因为那里谱写着他们的深情与爱。
夜无音、云无双他们将夜无溪带回竹屋,轻轻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棺木中,而顾倾歌自从回到小屋后,就神情恍惚地呆在房里,双手紧紧地握着木匣子中的短笛。
第二天清晨,夜无音走进本应是夜无溪与顾倾歌洞房的地方,他慢慢地走到蹲在床角一脸憔悴的顾倾歌面前:“倾歌,再去看他一眼吧。”
顾倾歌微微抬头,眼角还残留着深深的泪痕,夜无音叹了叹气,然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待夜无音离开半刻后,顾倾歌擦掉眼角的泪痕,又换了一件白衣,将有些凌乱的头发用一根木簪轻轻挽起。
当一切做好后,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踏着不快不慢却又好似有千斤重的步子来到棺木前。
当她看到木棺里躺着的夜无溪时,她的冷静,她的理智全部在瞬间坍塌一地。
她情绪有些失控地拽着夜无音大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把他放在这冰冷的棺木中,他在我耳边说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他没有走,没有走……”
夜无音有些不忍地说道:“倾歌,皇兄,他走了,真的走了……”
“倾歌……你……节哀……吧,让他安安心心地走。”云无双上前劝说道。
顾倾歌突然推开他们,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地望外跑去……
直到第三天清晨,他们也没有找到顾倾歌,就快到无溪入土的时间了,她到底去了哪里?夜无音、云无双一行人站在暮云山顶着急地等待着。
突然林逸气息踹踹地跑过来,急切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
云无双连忙上前扶住脚步有些不稳的林逸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昨晚……我守夜的时候,夜无溪明明躺在木棺中,但今早我出去一趟回来后,他……”
夜无音迫切地问道:“你倒是快说啊,我皇兄他到底怎么了?”
“他不见了。”
云无双、夜无音连忙赶回屋子里,看着空无一物的木棺,夜无音声音有些微颤道:“怎么会这样?”
云无双将四周查了一遍,却没有寻找到丝毫的线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无音有些无力地靠在柱子上,自责道:“我真的很没用,连他的身体也弄丢了。”
云无双走到他身边,冷静地说道:“皇上,这不能怪你,你不要自责,这件事,我们先不要告诉倾歌,她再也受不起任何打击了。到了时辰,照常入土,现在你先暗中派人去寻找。”
夜无音无奈地叹道:“暂时也只有像你说的那样做了。”
申时,顾倾歌一身湿透地从外面回来,夜无音不敢将今日之事告诉她,只是简单地向她说了几句,然后又吩咐人将她一身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
几天没睡,云无双担心她有些熬不住,便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没想到她这一觉竟睡了两天,她在夜晚醒来,双手抱着膝盖缩卷在床上,细细地听着窗外的雨声,一股凉意从门缝中挤进来,让她感到一阵寒冷。
她就这样又坐了一夜,晨曦,雨已停,一线阳光从东边缓缓升起,今天又是一个晴天,可她的心里却一直下着细雨。
黄昏时分,顾倾歌从屋子里出来,看着夜无音、云无双、林逸等人的脸上都写着担忧的神色,她对他们抱歉地笑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云无双上前轻轻抚着她的双肩,微笑道:“你终于想开了。”
“恩,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云无双微微点头,目送那抹单薄忧伤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
夜无音几乎把皇城翻一遍也没找到夜无溪,紫云宫的势力早已布满全国,但反悔的消息都是毫无线索。
顾倾歌走到暮云山顶,双手有些颤抖地抚摸在冰冷的墓碑上,然后她静静地坐在刻有夜无溪名字的墓前,头轻轻靠在墓碑上,淡淡地说道:“无溪,你在那里好吗?”
她闭着双眸,在心中默念着:你知道吗?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无溪,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我会带着你的幸福好好活下去,今天我来这里,是想最后一次向你倾诉我的心情,我的爱:
你爱不爱,我没能明白
我在你的世界,像渺小的尘埃
努力的爱,我期待感情,像花朵般开的精彩
你不想爱,就将我推开
我需要多少泪,来填补这空白
我心还在,安静的等待,有一天你还会回来
用我最后的爱换无尽的悲哀,眼泪藏不住掉下来
如果最后的爱分不开黑与白,分就分了,我明白
你说你爱,真心的告白,却要我的未来,别预设你存在
我说我爱,但是你不在,像无限蔓延的空白
你不想爱,就将我推来,我需要多少泪,来填补这空白
我心还在,安静的等待,有一天你还会回来
用我最后的爱换无尽的悲哀,眼泪藏不住掉下来
如果最后的爱分不开黑与白,分就分了,我明白
你说你爱,真心的告白,却要我的未来,别预设你存在
我说我爱,但是你不在,像无限蔓延的空白……
——最后的爱
顾倾歌将玉笛紧紧地握在手中,看着天上起飞的一对大雁笑道:“无溪,你听见了吗?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听见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伤心,更不想我此生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过下去,所以你还我玉笛,但这只玉笛在我心里它一直都在你手上,你放心,有它,我这辈子都不孤单。”
夕阳余辉悄悄印在她的脸上,一阵清风拂过,带着一丝温暖,一丝缠绵,她缓缓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着这份宁静与安详!
她笑了,笑的那么淡然,那么安静,因为他在她心里已不再是一个痛,而是一束温暖的阳光。
无溪,谢谢你,谢谢你在我生命里写下最美的回忆,谢谢你让我懂得什么是爱!
这么久以来,她心从来没有像此刻如此平静过……
二十一、世间情有多长
一个月的时光悄然而过,而这一个月对顾倾歌来讲,无疑是最难熬的,她感觉这一个月比她此生过的二十多年还要长。
清晨,一束阳光透过东窗印在屋内的铜镜上,镜中女子的面容不再像以前那样憔悴,但双眸里却多了一道岁月抹不去的沧桑。
“小姐,皇上和云公子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匆匆忙忙地跑进屋对坐在铜镜中发呆的女子说道。
“恩,知道了,月儿,你先去叫他们稍等片刻,我随后就到。”
当chu夜无音怕她一个人整天胡思乱想,便叫了十几号人到竹屋陪她,但都被她拒绝了,夜无音怎么都不答应,顾倾歌无奈只留下了宁月儿,而林依、林雨死也不走,也只要让他们留下。
顾倾歌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这情形,夜无音一身黄袍,身边站着依旧云淡风轻的云无双,他们的身后还跟随了一直浩大的队伍。虽然夜无音常常来竹屋,但都是一身便装,最多也就带一两个侍卫,今天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突然一个公公从后面上来,对着顾倾歌宣读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倾歌对我朝一统天下有莫大的功劳,为此特封为我朝第一公主——玉溪公主,赐府邸一座,黄金白银万辆。此外,顾倾歌与夜无溪的婚嫁关系从此解除,今后可再结良缘,钦此!”
顾倾歌直直地跪在地上,忘了要接旨谢恩,眼前她的脑海中只有“顾倾歌与夜无溪的婚嫁关系从此解除”这句话。
云无双、林逸、林雨、林依、宁月儿等人听完圣旨后,脸上并没有喜色,反而多了一道哀愁,一道圣旨就划清了两人的关系,这对倾歌来讲,又是何其的残忍!
公公见地上的顾倾歌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好提醒道:“公主,请接旨吧。”
这时顾倾歌才从思绪中回来,她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淡淡地说道:“谢主隆恩。”
夜无音上前扶起地上的顾倾歌,对她笑着喊道:“皇姐,不要怪皇兄他。”
听到这声“皇姐”,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夜无音就叫她的名字,就连她与夜无溪拜堂后都没有叫过她一声“大嫂”,原来他在山涧瀑布让云无双交给夜无音的信这是这落在圣旨上的东西。
他给她尊贵的身份和巨大的财富,让整个辰国成为她的靠山,为她铺设好以后的路,可他有没有想过,这是否是她想要的?
云无双看似一脸云淡风轻,但又有谁知道这道云淡风轻下面掩埋了多少哀伤与痛?他不想给她任何负担与困扰,所以他收起了对她所有的情与爱,此生只要能站在她的背后默默守着她,已足矣!
他缓缓走到她的身边,将手中的信递到她手上说道:“他毒发之后,告诉我,不要将信给你,但我依然保存着,现在就将它交给你……倾歌,不管你哪里,请记住大哥这双肩膀永远为你留着。”
顾倾歌接过信,嘴里轻轻念道:“大哥……大哥……”
她抬头看着他,泪又一次无声地落下,他的心、他的情、他的意,她都明白,可是这样的男子她要不起,而他一直都懂她,所以他将对她的爱情转为亲情,为的就是让她能自由自在地活着。
“无双,谢谢你……”
云无双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像哥哥对妹妹一样宠溺地说道:“傻丫头,说什么谢谢。”
此时夜无音像个小男孩似握着顾倾歌的双手说道:“皇姐,你不仅有无双大哥,还有我这个弟弟。”
顾倾歌泪中含笑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将手中的信撕成碎片抛向空中,她抬头仰望着被风旋到高空的纸片,心里默默地念着:无溪,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我现在过的很好,真的很好,虽然你用一道圣旨撇清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在我心中,你还你,我一直都深爱着的夜无溪,你可以帮我选择我的人生,但你不能阻止我的爱。今生无论你在哪里,你依然活着我的心中!
二十二、紫星重现,夕阳情还
暮云山南边有一个谷底,叫寒水谷,由于地势凶险,很少人知道这个地方。
“我说白老头,你别再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绕的我老头子头都快昏了。”坐在石凳上的灰袍老人头痛地看着拧着下颚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人说道。
白袍老人横坐在灰袍老人对面,一脸疑惑又气愤地说:“灰老头,你说我医术有那么烂吗?那小子都睡了一个多月了还不见醒。”
灰泡老人喝着茶,一脸不在意地回道:“都一把年纪了,着什么急嘛,反正他现在死不了。”
“这能不让人着急吗,吃了我那么多贵重药材,我这心啊……是痛的难受。”
“哼……活该,你去盗什么不好,偏偏去盗别人的尸体。”
“什么叫别人,那可是我徒孙……想当年我收他爹为徒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儿,哎……没想到一晃就是二十多年,真是岁月不堪折啊!”
“没想到师父要美人不要江山,徒弟也是,就连徒孙也如此,我说白老头啊,你们这算不算是遗传呐。”
白袍老人站起来得意地笑道:“我教出来的徒弟能不重情吗。”
灰袍老人看着他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你要是再不去看你那宝贝徒孙啊,恐怕你又得白忙活一场了。”
“哦……也对。”白袍老人说完便一溜烟没人了。
屋内昏睡一个月多的男子咳嗽了几声,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他细细地打量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为何在这里,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突然感觉喉咙传来一股血腥味,连忙趴在床边,乌黑的血不停地从口中涌出来。
当白袍老人来到屋内,看到这情形时,他连忙上前把了把脉,才松一口起,原来是毒解后残留在腹中的毒血,只要把毒血全部吐出,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白袍老人将男子扶起来靠在床头,眼神中有掩不住的欣喜,“小子,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缓缓抬头,面色苍白,气息有些微弱地问道:“我怎么没有死?”
白袍老人闻言顿时吹胡子瞪眼地嗔怒道:“这个臭小子,老头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你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你既然问自己怎么没死,真是气死你白爷爷我了。”
灰袍老人慢悠悠地走进来,假装安慰道:“白老头,其实你这医人的技术倒不耐,就是越老脾气越是暴躁了点。”
倚在床头的男子右手捂着胸口淡淡地说道:“谢谢您们救了我。”
灰袍老人坐在他面前看着一旁气呼呼的白老头笑道:“你要谢就谢你哪位师公吧。”
“师公?”
白袍子老人叹了叹气,坐到男子旁边向他说了一些前程往事。
白袍老人看着男子比他还要白的发丝,有些心痛地说道:“小子,你的毒,老头我已为你解了,由于毒长期存在你体内,给你身体带来巨大的伤害,只要你在这里好好休养一年,身体便可康复……这也是你命中注定的一劫,死而后生。”
灰袍老人上前扯着白袍老人的衣袖,双眼笑眯眯地看着床上的男子说道:“小子,我们的寒水谷就先交给你了,我与你师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白袍老人有些不情愿地被强扯到门口,一手还不忘抓住房门说道:“不用等老头我们回来,一年后,你便可自行离开。”
待两位老人离开后,男子才缓缓躺下,一双沉寂的眸子印出丝丝浓密的哀愁,透过明窗,看着西边的那线夕阳,他的记忆中的某些片段变得有些模糊,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那段模糊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这种感觉让他有种莫名的恐慌,就像他丢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会想不起来?
他将自己二十多年的记忆拼凑在一起,也没有找出任何问题,但他总感觉记忆中少了什么!
暮云山巅白袍老人还一脸气愤地瞪着自顾坐在地上喝酒的灰袍老人。
灰袍老人直接将他的不满忽视掉,又灌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白老头啊,你好似忘了告诉你徒孙一件事哦?”
白袍老人转了转眼珠,好似想到什么,突然大叫到:“完了,完了……老头我忘了告诉那小子,他的记忆会被毒抹了一部分,要是他连他自己都忘了,那可怎么办啊!”
灰衣袍子叹了叹气,事不关己地道:“要是他忘了自己倒好,可他偏偏忘了他此生最爱的人……白老头啊,你这可是棒打鸳鸯的行为哦……”
白袍老人一脸不信地触到他面前问道:“死老头,你怎么知道?”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也!”
白袍老人有点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地坐在他的身边:“哼……”
天空渐渐暗去,明月从黑夜中缓缓升起,淡淡的光线下坐着一白一灰两老人,此时他们都在静静地等着,等盼了多年的帝王星,山顶寒冷的风吹在他们的身上,但他们都丝毫不动地坐在那里,好似感觉不到风的冷。
“灰老头,这寅时(夜三点——五点)都快过去了,怎么还不见帝王星出现。”
“别急,快了。”
“……老头我都快归西了,能不急吗?”
刚等白袍老人说完话,天上开始有些变化,东边和西边突然分别出现一颗紫色光晕的星星,而且还在缓缓向中间靠近,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两颗星竟然紧挨在一起,有种相依相偎的感觉。两位老人都疑惑不解地看着这奇怪的现象,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星,怎么与现实不相符?
“灰老头,现天下已定,而且江山也只有一个主,怎么会有两颗帝王星并蒂同坐?”
灰袍老人冥思了片刻,明若星辰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叹息道:“这哪里是什么帝王星,明明就是一对恋人星。”
白袍老人惊讶不解道:“什么?怎么会这样。”
灰袍老人看着那两颗并蒂的紫星解释道:“当年我们看到西边那颗紫星变暗是代表一个人生命的消亡,如今那颗星再次变亮,还与东边那颗星靠在一起,说明此人死后复生,与自己相爱的恋人走在了一起!”
“那两颗又分别代表谁?”
“不能断言这两颗星就只代表两个人,或者该说它们是预示着一种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原来如此……”
“白老头,没想到我们还能在生命的最后看到世间至善至诚至美的东西——人世间的真爱!”
“灰老头,我们能看到这样的结局,此生也无怨无悔了。”
两位老人默契地相视一笑,随后消失在这片辽阔无垠的夜空……
一年后,慕云山,夕阳下,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地依偎在紫衣白发男子怀中,清风悄然拂过,将两人黑与白的青丝紧紧缠绵在一起,在那片夕阳晚霞的映衬下,显得那么宁静美好!
由于情节需要,我一时没有找到适合的古曲,就借用了现代的两首歌词(《一路上有你》和《最后的爱》),望朋友们看了理解,谢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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