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副主任等张老头平静了些，就坐在旁边一张空病床上，轻声询问了张老近来的饮食，病情及其他方面情况，还劝慰张老不要乱着急，安心养病，听医生的话。

未了，她郑重地告诉张老头，他的护理报告已随机关处理意见、请示，报到区政府了，上面就要批下来，可能就在近期解决。

同时，柴副主任还解释了米主任不能亲自看望她的原因，是到市里开会去了。

“现在米主任主持全面工作，的确很忙，特意委托我来趟视、慰问，询问你老还有什么要求。”

柴副主任善意的撒谎、轻柔的劝告，简直天衣无缝，竟然让个老实巴交的张老头一点都不怀疑。

张老头感激地望着柴副主任那张温和的脸。稍会，他摇了摇手，吃力地说“我可能不行了，请转达我对米主任和你们大家的感谢，要求护理的报告我想撤回，不给组织添麻烦了，我想明天出院回家住。”

“什么？张老，你不能胡思乱想，你会好起来的，你要把心放宽慰些，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你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张老头点了点头。

接着，柴副主任说“你回家再来住院就困难了——”

“我不想再住了。”

稍许停顿，张老头又用撕哑的喉咙断断续续地说“我……可能不行了……我死后，……一律不收礼……丧事越简……越好……。”

柴副主任和小田、小万三个女同志听后，真的动了感情，心肠最软的高个子小万，泪水一下涌现在眼帘，她赶紧扭过头去。　此刻，病房里的空气象凝固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柴副主任与张老头打招呼离开时，他流露出一种少有的悲哀凄惨的神情，好久，象是从嘶哑的喉咙里冒出呜咽的声音，“再……见……”

他的手试图抬起，没成功。就在床铺上摆了摆。

出了门，雨还在下，飘飘洒洒，阴翳的天空，笼罩着大地，压抑得人们格外难受。

许是受到大自然的影响，许是受张老头的话的影响，好长一段时间，三个人只顾埋着头走路，谁也没有想到首先去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小柴，你们仨干什么来？”

“李书记！我们看望张老才回来。你在市委党校培训结束了？”柴副主任见是机关党委李书记，感到有些意外。

“没有。我才听到老张病了，就请假赶了过来。现在怎么样了？”

“恐怕快不行了，讲话都困难。”快嘴小田抢着说。

“哦——住多少号病房？”

“外科住院处3—45床。”高个子小万立即作了回答。

“你们先回去，我这就去。”说完，李书记急匆匆向医院方向赶去。

来到病房，张老已处于昏睡状态。李书记轻轻地走到张老身边，伫立地凝视着他那没有血色的脸和泪蒙蒙的眼眶。

“李书记，你什么时候来的……”过了一会，张老突然睁开了眼睛。

“老张呀，想不到几个月不见，您就病成这样。”见张老头醒了，李书记赶紧上前紧紧握着老张有些发凉的手，动情地说。

“李书记，你工作…这么忙…还来看我…”老张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老张呀，都是我官僚，病了几个月，才知道，唉——”

稍许，李书记接着问：“有什么困难？”

“没…有…”

“谁在服侍你？”

“我…哑吧…儿媳”

“主持工作的米主任没派人？这怎么行，我打电话找他去。”

说完李书记站了起来。

“不…李书记…我快不行了，这些事…不…麻烦…”说着

说着，老张突然说不出话了，急得直抓胸口。

见状，李书记连忙去医务办公室找医生。医生边走边说“你是他什么人？准备后事吧。”

当李书记再次来到张老头床前，他感激地望着李书记，欲说什么，还是没成功。

李书记连忙把手伸过去。张老在他的手上划了个“丧”字。

“丧事从简？”

张老点了点头。接着又划了个“礼”字。

“不收礼？”

张老又无力的点了点头，随后环顾了下房间，咽气了。

此刻，米主任刚接到区通讯员送到的公函，正在高兴地欣赏他的杰作——“关于同意给予张积德同志一次性困难补助的报告”的批复。他准备下午亲自到医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张老头。他这样想着。

“米主任——电话，是李书记打来的。”秘书小王说。

“来了。”

“老李呀，你好！我老米，我正要向你汇报一下老张的事，什么——他刚才去逝了……”

米主任一惊，恰巧一阵风刮过，将他手上刚接到的同意一次性补助的批复，连同张积德“关于请求护理的报告”一同吹落到地上，向远方飘去……（完）

2004年10月15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