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的批复如下：

“经查文件，张积德同志不符合离休干部标准，区财政没有此项经费开支，经办公会议研究，在你处范围内酌情处理。”

19xx年x月x日

米主任看完批复，望着那通红的区政府办公室的大印，火蓦地一下升了上来。

“如果在我这能够解决，还要打报告请示你们？真是脱裤子放屁——多一道手续。”

米主任想着，气得把批复往桌子上一扔，余怒未消地在办公室里度来度去。

“米主任，电话——”小王喊了声。

“哪来的？”

“医院丁医生问护理人员落实好了没有？张老的病好象加重了。”小王如实说。

“就说我不在，开会去了！”米主任想都没想，就让小王把电话挂掉了。

日子就在张老头的热切期盼中，一天天的过去了。

一星期后，米主任接到了张老头托哑吧儿子送来的一封亲笔短信：

“米主任：你好！

我很想见你一面，请务必抽空来一下。

张积德

x月x日”

米主任看到那张白纸条上，歪歪斜斜的写了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几行字，心里直发慌。不去吧，说不过去；去吧，又怎么去交代呢！

米主任先将张老头儿子打发走了。坐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了好一会，终于想出了一个妙策。

“这样吧，让柴副主任去问一下，张老头到底有什么事。如果还是问护理员的事，就设法稳住他，说快办好了，我们也很着急，正在抓紧办，等区政府批下来，我们立即着手找护理员。假若问我为什么没去，就说我工作很忙，又到市里开会去了。等稍微有时间，我马上就去看他。”

米主任想好后，认为这是一个能进能退的妙主意。他很高兴，连忙把柴副主任喊到自己的办公室，以商量之名，面授妙计。

柴副主任听了米主任如此这般的一说，这到医院之事，请她全权做主，这位才提的女副主任，虽然分管的是社会工作，但张老头必竟是自己的同事，又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

柴副主任走后，米主任连忙又喊来了秘书小王。

“你给我重新起草一份报告，以老张的名义，要求困难补助，并把老张自己的要求护理的报告附在后面，写好后，我在上面批一下，你再将报告送到叶副区长办公室。”

米主任见小王还愣在那儿不知其意。

“报告不是批下来了，已经答复让我们自己解决吗？”

“我们解决，说得好听，钱呢？我让你写，这叫‘曲线救国’，他不是说，老张不是离休干部，我们承认，是不符合标准。我现在不把他当干部待，把老张当作社会上的困难人员对待，难道就不能从民政救济款中，申请一点，有钱了，护理员的事，不就等于办好了吗。”米主任对自己的出色想法，很是兴奋。

小王恍然大悟，笑着转身离去。

第二天上午，天阴沉沉的，从夜里到清晨，蒙蒙细雨下个不停，那一串长长的，透明的雨丝，砸在房顶上、树木上和行人执着的各式各样的伞上，形成一张特大的瞬间即逝的雨网，仿佛笼罩在人们的心间，让人一种压仰的感受。

刚上班，柴副主任按照米主任的吩咐，喊来小田、小万，三人一起来到了医院。

张老头原先是躺在宽敞的三楼5号病床，也许是张老头病情加重的缘故，被转移到了三楼45号病床。

这是整个外科住院处最小的一间病室，室内尽管只放了三张病床，但还是显得很拥挤，室内只有一张窗户，还被蒙上了窗纱。室内空气不算流通，进去后就感到一阵闷热。

张老头躺在病床上，眼晴黄而无光，一对深陷的眼眶里，嵌着两只无神的眼珠，整个瘦长的脸，一点血色也没有，一床白色的棉被，半盖在他的胸部。　

见柴副主任来了，他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是他强打起精神才笑出的。给人的感觉，如其说是笑，不如说比哭还难看。

张老头心里全都清楚了，死亡正在一点一点慢慢地吞噬着他的生命，他的生命已经不能用年月来计算了，他只能活一天算一天。

他伸展出那原先强壮、有力，现在只剩下一层干巴巴的皮包裹着骨头的上肢。那肢上露出根根明显的粗筋。那皮肤倘若不仔细分辩，如同一棵老树皮剥下来贴在上面一般。

柴副主任看了看，头皮一阵发麻，身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未完待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