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接了个电话的李言龇牙裂嘴作痛苦莫名状的表情,电话里新铭要他下班直往星光酒楼,晚上为着一个刚升迁的哥们摆酒宴庆贺。李言知道最近自己关节已有痛症,前不久检查已知道是痛风所致,谨遵医嘱正在禁酒调理阶段,现在条件反射一说喝酒他那痛彻的痛感突遭袭来。
今年四十的李言在局里也算是个不上不下的人物,夹在中层有点好的就是待遇不低,工作不累,好事少不了,不用承接直接责任,但对局里下达的生产经营任务却只能尴尴尬尬地认领,每年大大小小的营销任务,一个小小职能部门也不下十五万,李言手下直辖着五个人手,这些任务下发到这些带点墨水的职能人员中,往往总要先引起一场不小的骚动,尤其是王宇分析辩解言辞的犀利常让他下不来台,有几次他已向局里露出异人的意见,却因为王宇管理的那一块专业性强,目前并无较好的替换人手,就且一直搁浅。任务以部门团体合作完成,如果达到完成下限,大家都知道主任的系数是员工直线窜升的好几倍,因此,无论如何,李言自己也要开个头作个表态,领先完成一些份额,这些份额都要依靠着自己的一些人脉关系,感情的交流常年累月积累着,难免应酬陪局总是在消耗着自己的体能,最近更感到身体处于一种透支的状态在胶结着。
下班后李言跟妻子通了电话,就直往星光酒楼,想起电话那端妻子的叮嘱,李言不由苦笑, “别喝酒,不喝酒”,真能这样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女人想问题就是那么简单。刚入室,已三个铁哥们在那布局着,拼了李言,四个先摸了幅牌打起扑克,平时李言对这类带有“赌”兴的游戏并不热衷,也只是凑个份子随兴,今天因为精神不佳摆不出热情,被新铭捉了几次,也就更意兴索然。一阵子,人员慢慢聚齐了,一阵觥筹交错,互相吹棒取笑随即气氛热烈,推杯换盏之际,李言已偷偷倒掉了几杯酒,对面又有兴安正摇摇晃晃站起来叫住他,走过来碰了杯,满嘴的要他关照之类客套着,一仰脖一杯酒直下喉咙,李言苦着哈着寻找着溜酒的机会。说真的,痛风这件事,真说上不来台面,因此,即使撑着,也不能坦言罢酒。
酒足饭饱,又有人提议继续尽兴k歌,一阵喧闹之后一部分人感觉倦意来袭,一阵阵哈、哈之声之后陆续有人离去,李言也趁势边哈边退。
走上江滨大道,绿化丛林一路顺江堤蜿蜒逶迤,不觉一酣,出来始知是中夜,虽在盛夏,这江上的风吹来也觉得飕飕之凉气,李言紧了紧领子,他在想着也许该打个车,直着回到那个一眼就望得见窗子里有一盏灯亮着等他的家,窗子里的女人安静地在看着书、看电视,还是在陪着孩子做作业,这是李言很熟悉的场景,此刻他很想念。
但是江风又吹得他很惬意,这条堤上江滨绿化带,此刻行人不多,稀疏有三三两两纳凉的人,逗留在滨岸边,李言慢慢走着,风清凉地拂着他的脸,他甚至感到一种久违的心绪,此刻好像活泛在心底,虽说在酒局上他努力推掉好几杯酒,但抵不住朋友左拉右劝地也干了好几杯,此刻,人在将有微熏而未醉之时,他独自慢慢走着,好像有多久没有体味到这样的感觉,他似乎想不起来了,此刻他感到独自面对自己的寂静,这种寂静让他感觉到有一种安宁的充实感。
自从买房、生子、升任主任以来,李言的生活套俗话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倒也过得顺风顺水,生活里有紧张的节奏,很紧实地流过去,但这些迎合着俗情的客套里,自己一直像被后面一双布满魔力的手在推着送着朝前走,步伐里有多少坚定的信念,他一直感觉不到这样生活着的滋味;那一天,蓦然他从镜里看到了头发中发丝闪亮的银光,他竟也困惑了,逝水流年,几年的光阴,这样迎来送往的日子里,已经麻痹了原来曾有的想法,那些想法好像很珍贵,但就像如踅伏在地底下遇不到合适温度与湿度生长的小草,永远埋没在冻土层里,永远找不到发芽的机会。此刻,李言感到一些世事感悟的悲怆,身外,车马喧嚣,行人匆忙,谁做得了谁,谁又能把握住什么?
去年春节前局长手里还拿着一张干部人事调整情况表,要他填填情况,于李言,他是认为他现在这位置适当,专业还能缝得上边,而且几年来也做上手,手下几个都是技术型人才,虽时有些躁言躁语,但发发牢骚也就过去了,未见谁花过心思去撬动他的地位,矛盾都能及时协调过去,如果愿意了满足了,这日子过得不算是难,李言乐于安于现状;但那天局长传达的意思里,好像有了调整他位置的可能,为此,李言权衡再三,还是到局长家里诚恳地表达了他的工作方向,以及他所掌握的一些情况,设定了一些目标,并再三向局长保证他要达到的一些成果;经过一番努力,李言的位置是巍然不动了,但是,李言开始隐隐感到了一种潜伏下的危机,这种危机里他需要努力去平衡一种状态。
此刻的李言依然踱着步履漫步在江风习习的滨江大道上,已经依稀看得见路尾那一片新式被冠以生态宜居主题的临江住宅楼群,有一框框从里面透礻见出来的灯光,在夜色里煜煜闪着温暖的光芒,李言遥遥地已看见了自家楼房里那盏亮着的灯光,手机响了,打开,妻子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李言,你快些回来,妈说她不舒服,要送医院……”合上电话,李言就着路边拦了一辆的士,而关节的痛感又突遭袭来。
-全文完-
▷ 进入晶如娴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