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是《浮生六记》中的人物。对于这个人物,林语堂先生曾经非常推崇,在《浮生六记》的英文版的序言中,他说此人是“中国文学及中国历史上(因为确有其人)一个最为可爱的女人”。能得到一个大文人的如此称赞,可想而知,这个叫芸娘的女人也自有其不凡之处了。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这个女子天资聪慧,心智活泼,同时颇识诗书,有几句诗写的也的确不坏。她的丈夫沈三白,也就是《浮生六记》的作者,多才多艺,功诗善画。妇夫二人夫唱妇随,琴瑟和偕,日子过得倒也着实多姿多彩。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两人是属于先有爱情,后有婚姻的夫妻。众所周知,那时都是婚姻包办,男人讨老婆或女人找丈夫基本属于盲人摸象,双方都不太分清鼻子眼,不象现在,讲究试婚,先同居后结婚或者压根就不打算结婚,在一起先“玩玩”再说。芸娘和沈三白是姑表姊弟,因为这层亲戚关系,自然要比一般人家有接触的机会。据沈三白说,他十三岁那年,随母亲回姥姥家,见到芸娘,就作出了非她不娶的打算。可见此人也算是个早熟的情种了,和罗密欧爱上朱丽叶的年龄差不多罢。所幸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没落个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下场。
两人十八岁结婚,婚后感情弥深。当沈三白三十多岁时,沈三白的母亲带芸娘到虎丘游玩,两人先行,随后沈三白就被一个叫张闲憨的朋友拉去逛妓院了,于此碰到一个叫憨园的十六岁的风尘女子。当然,要让一个男人“心中无妓”是很难的,沈三白也不例外,虽然没有太多的钱,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不能就此就否定他没有红袖添香的艳想。于是,马上他就把憨园引见给芸娘了。大约他想到了此前不久芸娘曾表示要给他物色一个资色双绝的小妾的打算吧。芸娘和憨园一见如故,芸娘果然很欣赏她,沈三白和朋友张闲憨游玩时,芸娘就让憨园陪同自己。当晚回家后,芸娘就表示要帮助丈夫得到憨园了。接下来,由于芸娘自己巧妙的思想工作,憨园心里一动也就同意了。可是沈三白的美梦没有成真,后来,憨园被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夺去了。沈三白心里没有什么,可是据沈三白说,这事倒成为后来导致芸娘病死的一个重要因素了。过了几年,又经过一系列的生活打击,芸娘就病死了,年仅四十。
《红楼梦》中的凤姐儿,因丈夫对女人有着馋嘴猫般的嗜好,曾几次把荣宁二府闹得鸡犬不宁,这些我们倒能理解,而芸娘这种过于大方的做法反而倒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了。她是爱她丈夫的,但这种爱法,倒让人觉得一个聪明女子的可悲了。
大宋皇帝赵匡胤,灭南唐的理由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强者的理由总是理直气壮的,让人无力反驳。不过,卧榻旁有个让自己不放心的人睡着,也确实心里没法蹋实。一个女人找另一个女人睡在自己的丈夫身边,自己却主动的退避三舍,这种出格的大方倒让人感到不正常了。做女人做到这个份上,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人性上看,都让人感到可悲。
芸娘少年时就能写出“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的诗句,也算是个才女了,要知道,在古代,才女们的婚姻很少有善始善终的,李清照半路改嫁后丈夫无行,结果自己也晚境凄凉,朱淑真与丈夫没有共同语言,最后抑郁而终,唐琬和陆游吧,两人各方面都好,却又被公婆横加干涉,弄得两人又不得不劳燕双飞。更远一点的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据说卓文君后来也有被司马相如休掉的危险,自己慌得马上又是写诗又是送衣服的去挽救。相比之下,芸娘和沈三白之间的感情就牢固得多了,芸娘一直到死,沈三白都是爱着的。但即使这样的爱情,仔细看看,那中间也难免有着一丝不洁和不正常。
那些古代的爱情,远了,远了,消失在时间的深处了,但想一想,仍然让我们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些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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