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上空,泡桐花儿开了。
这会儿,正是那些现代作家们所说的“春光已老”的时候。在一些清晨,在一些黄昏,在偶然与或然的闲暇间隙,透过洞开的门窗,透过人们聊天的颤动的空气,我看到了它——泡桐花儿,明艳的,灼然的,娴静的,泡桐花儿。
今日上午,又一个或然的时间,我再次把目光投向它,泡桐花儿。我刻意的审视,专注的欣赏。一株,两株,只有两株。我的目光穿越城市的上空,惊奇地发现,整个城市只有这相互依存的两株泡桐,它们高高的树冠伸起来,高过屋顶。它们的枝柯展开绿色的荫伞,那些丫枝越过屋顶,伸向一些回廊,一些窗棂,一些翘檐。在每一条大小枝丫的顶端,密密地绽放着浅白微红有紫色流韵的泡桐花儿,这些被绿柯所托举的花枝,俨然女孩儿举起的矜持的素手。或许因为花太繁的缘故,那团团的绿叶反而显得稀疏了,默默的,执着的承托着那些花朵,一任它们绽放,一任它们歌唱。我凝视那些花朵,那形似喇叭或钟形前端开裂的花朵,仿佛聆听到某种素雅的韵律,在空气中回荡,在我的耳际缠绵。
可是,当你从那两株泡桐荫下的小路走过,你也许对它粗大笨拙的树干和毛绒绒的绿叶不屑一顾,对那些绽放于高处烁然如少女明眸的繁花视而不见。因为你更留意于路边或花坛上随处可见美仑美奂的花朵,留意于这些美妙花卉装点城市的姿态以及所给予你的莫名其妙或者不言而喻的恩赐。泡桐因此被人们忘却了,遗忘在人们目力不及的某一隅。
可泡桐树仍然生长着,在黑暗的一隅,它默默的、孤独的、决然的向上生长,在春天开花,在秋天落叶,它的绿叶努力的伸向那些高峻的屋檐,顽强的要进入人们的视线。在城市的特殊环境里,泡桐树生长着,那是一种特立独行的生长。
泡桐,是中原的一种常见树种,在乡野随处可见,它朴素无华,确不能算作一种佳树。虽然它不择地势,生长迅速,但在南方,尤其在南方的城镇,却很少见。想来或许正是因为它在人们的心目中太普通太平凡的缘故吧。
而我所在的这个地属南方的小城里,竟然生长着两株泡桐。它们那高大挺拔的树干,那蓬勃伸展的枝柯,那青春安恬的绿叶,那繁盛灿然的花冠,在行将老去的这个春天,在阳光灿烂的这个下午,乍然闯入我的视界,它们浩浩荡荡的逼近,直至占领了我的目光。而我对它们此前的存在居然一无所知。我想,这实在是因为我如别人一样轻看泡桐而在心中没有植入它的位置啊。
有了这份感怀,我越发倾情这两株城市泡桐和那些可爱的泡桐花了。我留意到,这两株泡桐原来是从一个公厕墙旮旯长起来的。它们正用浓荫与鲜花遮蔽着公厕,一些高峻的花枝几乎伸到了毗邻的楼檐。此刻,我心中鼓荡起一种感动:我发现这两株泡桐所处的绝妙位置,它们用心地生长、壮大,直到绿荫如盖、花团锦簇,终致于以它们缤纷美丽的身体遮掩城市的污浊与丑陋。我的感动进一步触摸到生活中的可爱的好事者——在城市里刻意播种泡桐的人,他或止是一个匠心独运的园丁呢?
在城市上空,泡桐花儿开了。
抬眼望,那正是它,明艳的,灼然的,恬静的,泡桐花儿。越过它,是城市的丽影和朗朗青空。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琳静]于2004-10-13 21:49:5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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