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场雨。
他们说连续五天平均气温在22度以下,便算是入秋了,照这样说下来,长沙还在夏天。乡下有句老话,“阵雨三场”,这雨果真连下了三天,还差不多同一时段。
植物多半喜欢湿热,但是雨中最欢喜的莫过于芭蕉与栀子了,韩愈有“芭蕉叶大栀子肥”,白居易有“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王建的诗头一句就说,“雨里鸡鸣一两家”,却以“闲看庭中栀子花”作结。虽没明说,却实在都是描写夏日的。想来夏雨里除了荷花引人注目,其他就算芭蕉和栀子了。
芭蕉叶大,雨滴下来,叮咚作响,栀子虽无声,但是雨后必定拔节。栀子花喜阴湿不喜干燥是再错不了的。也难怪秋冬时节,栀子花只越发苍翠,不见抽新枝了。
至于这听雨的心情,可就不一了。以听雨为题的诗词,最出名的莫过于蒋捷的那首《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了,我跟蒋捷不熟,少年时记的只有他那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如今只觉此人感伤有余,气象不足,却也难得清新流畅,不比周邦彦意味华丽,也不比张炎意味低沉阴暗。
眼前此景,却应了柳宗元那句“惊风乱斩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然而今天这雨弱了些,远不及柳诗的气势,毕竟夏天的气象也要竭了。况且我们心中又没有柳宗元中年离乡“海天愁思”的况味。红楼中香菱读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就想起她们那年进京,渡头落日的情形,原本觉得不通的地方也就通了,可见读诗也是需要阅历的。
话说今年不大作诗,到底背了百把几十首,自觉甚有裨益,又想着眼下算是闲暇之时,不如再背些,只是不知是背一百首宋词,还是背一百首古体诗。古体诗浅近自然,与民歌想去不远,更和我胃口,宋词体例严谨,章法俨然,又多内向自省。有言是,宋词入门难,登堂易,古体诗入门易,登堂难,照理该背些宋词垫底。先不管气韵能不能到,有些诗词格律的基本功是错不了的,只怕拘谨了。
又想到我生在荆楚大地,背诵骚体诗也是本分。《楚辞》集北方诗歌的典雅,又融南方民歌的飘逸浪漫,我虽背过《离骚》,却是近来因相继背了《山鬼》、《湘君》、《越人歌》等篇,才稍稍了解其中精髓。
学无止尽,余于此知之。
尽说些这些没油没盐的东西,也太没味了。此刻又想起一位学姐来。那位赵学姐我只见过两次,第一次见面印象不深,但模糊间有好感,第二次见面,就觉得此人再鲜活灵巧不过了。身段玲珑娇小,又白皙,偏她又多话,说得又快,又爱笑,又有道具,十分亲切可爱。她本科学出版,研究生却申报了香港中文大学(我偶像黎子鹏所在的学校)的人类学,这些原本也没什么好说的,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植物心经”。她有句名言(不知是否原创),“心情不好的时候养植物吧”在我们班流传很广。我前天去龚老师的办公室,见她送的那盆绿藤萝依旧茂盛,想必她也跟龚老师讲了一番绿萝的习性。
此女除了好侍弄植物以外,对服装剪裁搭配也有兴趣,还特地找了些书来读,讲起来也头头是道。见过此学姐,一连几日,她都成为我们的话题。
敲字间,雨已经停了。听雨已毕,又玩味起“听雪”二字。自然又想起听雪楼中的二人。只可惜那两人不过是场虚幻,不仅那两人是虚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也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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