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中毒的事，好像是上个世纪的过去式了。以下都是几年前的旧闻：《这片土地严重铅中毒，长兴污染状况调查》、《邳州铅中毒事件，村民至今无着落》、《陕西凤翔铅中毒背后的征地黑幕》、《湖南近百名儿童铅中毒，数千人与警察对峙》、《安徽怀宁血铅中毒，多名患儿被拒绝收治》……

作为旧闻，这些东西已没了新闻时效。想来几年过去，这些患儿不仅都治好了，甚至那片土地也被解毒了，而且治的效果就跟从没接触过铅一样。

近日又知道了云南铬污染的事。听环保局说主要水体没有受到影响，又听绿色和平说多数水样六价铬浓度超标242倍，就是主水体的南盘江水六价铬浓度也超过5类水标准2倍不适合饮用。想来前者必定有维稳的效果，而后者难免存在造谣的嫌疑，只要你不住在这里，这件事尽可以不当回事。

现代社会是眼球的社会，三聚氰胺闹的沸沸扬扬，焦点过去了，事情也就过去了。忙乱的世界上，似乎不再有一个尿结石孩子还在哭喊，或者即使有，那哭声也在没有麦克风的角落里，而不是挂着国徽的法庭上。毕竟这些孩子加起来都找不到一个叫李刚的爸爸，于是有也约等于没有。

对铅中毒事件，本来热度就没三鹿高，何况真中了毒，也有手段治疗，至少相当一段时间里不会死。就算以后长大了傻，父母也只能怪自己基因不好，而与体内铅含量无关。毕竟他们都是穷乡僻壤的百姓，永远无法成为广州这样大城市的市民。

至于铬渣事件，说到底也就是死了几只羊几头猪，国家赔偿了，百姓满意了，一切皆大欢喜。这样的事，永远是小范围的小事，上不了大台面。就跟几个腐败分子不会影响党的光辉，几次煤矿事故不减少煤的产量一样。就是一百个绿色和平一起嚷嚷，也只是蚍蜉撼树的嗡嗡叫，怎敌得过主旋律的雄壮！除非像吉化的氯苯泄露惊动了俄罗斯，可俄罗斯离开珠江实在太远！

一个人也就是几十年的事。傻点没准更幸福，早死其实更是解脱。死了的不会再说话，傻了的约等于精神病，与主流社会并无大碍。就是以人为本的看，作为农村人，生子出售当成致富之路的大有人在，何况招惹上了污染用一条命换了这不菲的赔偿，更是求之不得的机遇。

其实中国人是很精明的，这与教育的多少并无直接关系。又想起湘江附近的镉污染事件，当地人都知道不吃自己家种的蔬菜和水稻，而将这些产品拿到集市上去交易，然后再买来别人的东西，这不也是市场经济带来的好处吗？

要说可惜的，是糟蹋了这片无辜的土地。面对现在这寸草不生的土地，仿佛还能想起几年前的热闹：报纸上有它的彩照，电台里有它的笑声，电视上有它披红戴花的靓照，这样一门万众祝福的婚姻，怎能想到就这几年的功夫，怎么就腐烂到了这个程度？

据说，铬渣污染的水源，要消耗当初十万倍的代价才能达到相同的处理效果。铅中毒了的土地，国际上还没有有效解毒手段，可能要等上一千年才能慢慢自我解毒消化。值得庆幸的是，原来的企业早已关张，这治理的后事并不需要老板承担。一千年后的这片土地上或许会有一个新的物种，他们最喜欢的营养物就是六价铬！

认真的查阅了铬污染的词条：

化工废料铬渣是致命杀手。因雨水的冲刷和渗透，铬渣会进入水水体，形成六价铬，其毒性强，易为人体吸收，且在体内蓄积，可致癌。由于六价铬的毒性大，即便实验室小剂量的六价铬也绝对禁止直接倾倒，必须回收，经还原解毒，形成稳定化合物处理。

目前的生产工艺，每生产1吨产品会产生约3吨铬渣，09年中国铬盐产量30万吨，一年就产生五六十万吨铬渣。中国无机盐工业协会透露，截至2010年底，全国15家在产铬盐企业中，有9家未按国家要求完成对遗留铬渣进行处置，数量达130多万吨，占到应处置量的40%左右。

想起龙应台的一片文章，埋一个地雷，速度极快，只花费三至二十五美元。扫一枚地雷，费时费力，得花三百至一千美元没准还要搭上一条命。按一天一个人清二十到五十平方公尺计算，要扫除阿富汗五分之一国土的地雷，需要四千三百年。这话可能有点耸人听闻。

又想起福岛核电站爆炸的事，日本发布了一张核辐射污染浓度的地图，说中心地带要达到适应人类居住的辐射水平需要一万年。在中国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地图，幅员辽阔的国土的每一寸都只能是山花烂漫，物产丰富。

见惯了假冒伪劣奶粉炮制出的无脑智障儿；见惯了甲醛含量超标的装饰材料造出的一个个小白血病；见惯了包装精美的方便面让孩子一命呜呼的残剧；见惯了注水肉、死猪肉、垃圾养、病牛肉；见惯了农药浸泡出来的水果蔬菜……宁愿相信这些都是个别人的犯罪，而不是土地的原罪。

当黑煤矿、黑砖窑、黑作坊演绎出一个个扑朔迷离、惨绝人寰、甚至富有传奇色彩的生命残剧时，当不法分子为非作歹、横行霸道、无法无天、草菅人命的时候，当一些官员以清廉形象示人,却突然被暴光贪污成千上万几个亿的时候,……宁愿相信这都是制度的缺陷，完善了就会好起来。

可是，当我们面对着蓝藻赤潮臭滇池，当我们面对着无数种金属蹂躏过的母亲，当我们无法从卫星地图上找到偌大的营口市，当我们无法看到记忆里的蔚蓝的天空，……我们该埋怨什么呢？

也许我们不该生气，而是要更热烈的歌唱一曲：我爱你祖国。也许我们不该绝望，而是要再深情的朗诵一声：我爱这土地！

于木鱼宅

2011-8-3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