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很蓝,没有风,而你又不期而至,我会欣然邀你到野外走走。
这应该是一个春日。穿过车辆纷杂,煤尘飞扬的城街,我们走向原野。说是原野,并不很阔,也难以使人发亘古之幽思,因为,没有一点儿远古的痕迹。不过,这也不错了,土地很规整,农民们三三两两地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忙碌,播洒他们的希望。
沿着田野的坝埂走,或者我们走防护林间的小路,蓑草泛黄,应该更有情趣。我们会讲一些小时候的事。童年里多些天真,多些稚气,满是肆无忌惮的欢笑和乐趣,是人生最美的一瞬。或者再讲讲小学、中学时期快乐的生活,讲讲同桌的她。大学就不要讲了。大学里我们的头脑中掺杂了半生不熟的东西,我们的言不由衷、趋炎附势,甚至送礼谄媚,大都是从那时入门的。即使是情感的事,大学里也不那么纯真了,大学里谈恋爱,总是让人感到有一种互相利用的成分在里面。
说说老师也是个不错的话题。老师也一样,越是教高年级的老师越很难给我们留下什么美好印象。我们记忆中的老师,都是小学的,或者中学的。小学、中学的老师才是辛勤的园丁,才配称的上伟大。他们家境不富裕,各方面的压力大,办事都找不上门,找上门也没人理会。吃的喝的就不要说,不是有一则笑话嘲笑老师没见过龙虾么?我听了总觉得这是在赞美我们的老师。这老师肯定是小学、中学的老师。唯其不易,又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才显其伟大,令人尊敬。大学的老师就不去说了,职业政客、幕僚、说客,或卖弄"奇谈怪论"的家伙而已。生活优裕者,大凡如此。
走累了,我们坐下来,望远山,望远山下我们蜗居的小城。尘烟缭绕,人车穿梭,都在忙碌,一如往日的你我。但今天我们是超脱的,我们是看客。或许,此时此刻我们头脑中会突然涌出一股鲁迅小说中看"人血馒头"那帮看客们才有的恶毒的快意。
我唠唠叨叨说这些,你恐怕并不答腔,只是憨憨地笑。笑完了,还是不语,目光假摸假样地移向远方,手里拾着一茎枯草。
还写诗么?我便找你感兴趣的话题。
我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想你会这样回答。
答非所问,故作高深是你的拿手好戏。
我问你还写不写诗?我会故意装傻。
女儿是我一生最得意的诗!这时你当年那股豪气应显露无遗了,你会凝重起来,但你并不会接着谈你那首辉煌的"诗"。
酒呢?还那么喝?你也许会引导我说酒。
喝,酒中有乐趣,常人难体味。酒能使人上层次。酒还有文化,酒文化。它涵盖广,天文地理,文学艺术,人文历史乃至黄、赌、毒,无所不包。酒能乱性,酒是检验人品的试金石。你要想真正认识一个人,就请他喝酒。酒至半酣方显人之本性。有时,我真想建议有关部门,任用干部时先考核一下他在酒桌上的德行,包括你将来选女婿都应该这样。
听了我一席荒唐言,你会用力拍我的肩膀,说,这家伙,不喝酒就没有乐趣了?
有。每个人有每个的乐趣。档次不同而已。小鸡捉一条小虫便陶醉很久,而老鹰逮一只兔子都不会感到过瘾。听说过鹰蛇大战吗?
喝酒容易使人颓废,你避而不答。
颓废?你说的那是天天泡在酒里的"酒坛子",是那一喝就多,一多就哭闹喊叫,破口大骂的人。那不是性情中人。那是一群糟蹋酒的蛀虫!我有些激动。
你半晌不语。呆呆地盯着不远处的一群鸟儿出神。
良久,你说,看看那群鸟吧,有什么感慨?
那是麻雀。我余愠未消。
麻雀也是鸟。你看她们群居在一起,同喜同乐,一块觅食,一块出游,一块嬉戏,叽叽喳喳,自得其乐,多么惬意。她们就这么自由自在地活着,从来不逃避什么,她们唱自己喜欢的歌,到自己的地方玩,她们活着本身就是幸福。
我被你的描述感动了。我惭愧地承认,我曾吃过她们,炸铁雀。
你这就叫酒中仙呵?暴徒!不折不扣的暴徒!你肯定会狠狠地捶我一拳。 我便也学着你的样子,静下心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可爱的精灵们出神。
我对着她们说,对不起了,同志们。我想她们会听懂。
回过头,我对你说,你是对的。
我是尼采。你毫不谦虚。
接着,我们便会像儿时一样,推搡嬉闹一番。也许还会坐一会儿,也许我会首先站起来,说,回吧,尼采,回到硝烟弥漫的现实中去吧。我们便另辟一条路往回走。边走,你边恋恋不舍地回头。
我不傻,我知道你在提醒我,那些快乐的精灵们,永远在快乐着。
唉,说真的,你什么时候来?
-全文完-
▷ 进入老米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