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粮的日子使人多么的怀念,多么的兴奋,多么的惆怅,多么的难以忘怀。其中囊括了我人生的酸甜苦辣,见证了我幸福而苦焦的童年和少年时光,促使我对生活过早的热爱和畏惧,帮助我感恩社会,感恩一切美好的存在。
我生活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国度里,这里除了秀山秀水,人文荟萃,历史悠久之外,她的生产关系也随着当政者的兴趣好恶而变幻无常。在上辈人费了无数的周折从地主老财手里把土地夺回来分给所有人之后,据说当时的经营者生产积极性非常之高,不但实现了耕者有其田的宏伟目标,而且实现了社会一派繁荣,劳苦的农民弟兄世代为之追求的温饱梦想也成为了现实。岁月通常能够改变一切,这是不争的事实,执政者的理念也不能例外。犹太人老马的学说,给人类描绘了一幅很具诱惑力的理想境界,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共产主义必然代替社会主义,到了那时,物质极大的丰富,人们各尽所能,生活按需分配,和我们早些时候的的陶渊明先生设想的理想社会是何其相像。由此,人们就自觉不自觉地进入了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后来的人民公社,更是一大二公,*级核算,队为基础,生产队就成为了中国最基本的农业生产单位,家庭是这个单位的组成部分。
我就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一分子,就是吃着生产队的祖辈父辈耕种的粮食长大的。对那样一种生产氛围记忆难以抹去,怀想起来,常常生出一种悸动来。
那时大生产通常难以换来大丰收。生产队的场里,打碾完毕,就堆起一个或大或小或谷或麦的小山来。劳作之余的人们脸上分明也分明堆起一丝喜悦。队里的会计随即拿来账本和算盘噼里啪啦一阵算计,这样就会得出张三家李四家各分得多少斤的数字来。那时讲究是按劳分配,适当照顾人多劳少的家庭,开始是工分按六成,人头按四成,到后来,因为孩子多的家庭生活难以为继,上面就实行倒四六的分配政策,这样就多少照顾了一些困难户。
分粮是要排队的。大人们由于还在忙活,排队的事自然就落在了尚不事农桑或放学回家的孩子们身上。顺着粮食堆子,我们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用杂七杂八的空口袋排起一长溜队来,极像一个蝌蚪拖着长长的尾巴,等待分配的人员到来。真正开分,一般到了掌灯时分,我们这些娃娃就追逐嬉戏,乐翻了天,至于分粮的队伍,自家的口袋,统统置于脑后。夜色降临,蝙蝠飞来飞去,唧唧喳喳地叫,我们就把帽子抛向空中,蝙蝠以为是猎物,飞得快的钻进帽子,成了我们的玩物。蝗虫在空中发出吃啦吃啦的响动,我们集中拍手,它们以为是同伴呼唤,也落在我们周围,有趣得很。
正式分粮的时刻到了,我们结束玩耍,挤到粮食堆子傍边等待自家的那一份果实。由于过于天晚,有时候是要点汽灯的,汽灯烧起来,比白天的太阳还要亮许多,惹来很多扑灯蛾,可惜那洋玩意有罩子,扑灯蛾要献身,找不着门路。按照排队的先后,会计喊下一个是谁家,站队的孩子大声回答某某,大人故意说没听清,就说说你大的名字,孩子不愿说,他们就以大人得外号和孩子的名字开一会玩笑,因为在农村,当众说父辈的名字是十分尴尬的事情,这样,就有了些许的轻松和和谐。不过也有不是善意的具有讽刺的和下流的玩笑,敢于开这样玩笑的对象,这家人的处境不是十分的有地位,村里的主流舆论是看不起他们的。
等半个晚上,所分到的粮食是十分有限的。最多超不过五十斤。那时是麦黄了麦,豆熟了分豆,谷成了分谷,啥先熟先吃啥,生半年熟半年是很正常的日子,生活照现在说,极为绿色。这种形式在我青年时代宣告结束,土地又属于一家一户耕种,名曰责任制大包干,因此分粮的时代也寿终正寝,风景不再。
现在参加饭局,看到满桌的肴馔,吃的少,剩的多,浪费惊人;看到大片的土地撂荒,青蒿茵茵;看到劳动的好手背井离乡,丢下老人孩子留守;看到人们为了逃离家园所付出的艰辛与痛苦,心里那个滋味,该向谁说?
我有幸经历了那个分粮的时代,感谢那个时代给我的历练。如果我没有分粮的这个生活环节,我的人生将是多么的苍白和乏味。如果现在的少年青年能够知道那种生活是多么的不易,知道盘中餐的粒粒辛苦,尊重传统道德有关农村桑的重要,避免像一些非洲国家那样的饥馑,全力推进今天的社会变革,我想,我们这个社会的过度将是健康的过度,跨越也将是健康的跨越,这确实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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