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　(母亲系列文集之14)

项见闻

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沉淀的往事,都有着自己对往事的美好回忆。每个人的美好回忆都不一样,但每个人的回忆里的美好都相同。在我的心中,童年,便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初的农村,那是,父母还在集体生产队里劳作。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里,一切物资都要凭票购买。我们家兄弟姊妹多,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七个子女的衣食,成了困扰父母的头等大事。父母日以继夜的在生产队里劳作着,记忆里,童年的我很难见到父母的身影,只有比我年长两三岁的姐姐宝娇,哄着下面两个弟弟,并照看着我。四弟天生本份,记忆中,没留下他很顽皮的印象,五弟剑虎还尚在襁褓中,而我已经能到处跑着玩了。母亲在生产队劳作时,很长时间不能回来,嗷嗷待乳的五弟有时饿得“哇哇”直哭,任凭姐姐怎么摇晃着摇篮,也止不住五弟的哭声。姐姐着急的没办法,只好将五弟从摇篮中抱起来,在手中上下摆动着,一边口里哄着：“小宝宝,亲叨叨,我是姆妈的好宝宝……”,后面还有什么,我都记不住了。

我天生的调皮捣蛋,见姐姐只顾着哄四弟五弟,就一个人偷偷溜出去玩。先跑到菜地里去摘香瓜,坐在淹没自己头顶的胡椒菜地里,吃饱了肚皮,又寻思着再怎么去玩。儿时的老屋,住在一个偏僻的水乡,整个墩台才十几户人家,而我的老屋又偏居一隅,很难找到小朋友玩。我晃晃荡荡的转了了一圈,正愁找不到伙伴,忽然看见柳树边的篱笆条上,好大一只蚊蜂(马蜂)窝。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东西能不能惹,我觉得那些蚊蜂飞来飞去,来来往往很有趣,好奇的走拢瞧,没待一分钟,耳边便有“嗡嗡”声响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脸上就被针刺似的蛰了一下,忙用手去拍打,手刚到被蛰的地方,眼前有黑影袭来,本能的闭上眼睛,眼皮上就被蛰了一下,心想不妙,转身就跑,耳边“嗡嗡”声不断,感觉头上,脖子上,胳膊上都有被针蛰似的痛,跑出一二十步远后,耳中“嗡嗡”才逐渐没有了。这才觉得被蛰的地方开始火辣辣的疼痛,越痛越厉害,被蛰的眼皮已经睁不开了,只好用一只手护住。终于再也忍不住疼,“哼哼”着想往家走,走了几步,忽然一想,回去姐姐肯定又一顿好打。于是又返身向三叔父家走去,三叔父的女儿红霞姐,正好一个人坐在后门口乘凉,见我哭着走来,忙问谁打了我,意思是如果隔壁那个比我大的孩子欺负了我的话,她马上就要找他算账。她近我身前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你那么搞的?被蚊蜂蛰哒?！”,我哭着告诉她经过。她拿出一个圆的小铁盒,我另一只眼睛看到,是一种黄色的膏体,至今我都没明白是擦什么的药。她给我仔细涂在每处被蛰的地方,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的作用,一会就觉得不疼了。到了下午母亲回来时,我除了眼睛肿胀外,其它的地方都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

现在回想起来,红霞姐那时应该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因为她只比我大三岁左右。我七岁启蒙上学,印象中,又过了一两年后才上学的。她到底给我涂的什么药,这么灵效?我一直很想问她,可惜长大后,我们都为生计所累,直到至今,也没机会问过她。有时候逢年过节,也曾相聚,我的话到了嘴边,可是看着她那被生活重担所折磨的愁眉难展,我再也没有问她的心情了。

童年印象中最深的,还有姐姐宝娇,哄襁褓中五弟的一些顺口溜童谣,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那童谣仍宛若一湾清泉缓缓流淌在心中,给遥远的童年里留下美好温馨的回忆。记得五弟那时还只有几个月大,姐姐把五弟放在腿上,用两只手捧着他的背,忽地放下去,有忽地托起来,口里唱着：“推个磨,摇个磨,　推的粉子白不过,　做的汤圆甜不过,　爹爹吃了十五个,　妑妑吃了十六个,　吃的心里磨不过,半夜起来摸茶喝,门栓子碰到后脑壳,哎呀哎呀疼不过！”,逗得五弟“咯咯”直乐,看着五弟呵呵的笑,姐姐也灿烂满面的很开心。我不知道年纪仅比我大两三岁的姐姐,从哪学来的这许多童谣。那时她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为了带下面三个幼小的弟弟　,她只读了几个月的书就没读了。那时我在旁边听了这琅琅上口的童谣,心里就一直纳闷：难道是她读的书本上写的?后来我上学了,发现书本上根本就没有。直到今天我也没搞明白。

晚上父母回来后,五弟就不用姐姐抱着了。姐姐就牵着仅两三岁的四弟去玩,我天生的顽皮,是不用她招呼的就跟着她后面跑的。四弟走不动,嚷着姐姐要背着走,姐姐就哄他说：“来,我牵着你,你跟我学着说好了,我就背你玩。”,幼小的四弟愣住了。姐姐一边牵着他的手,一边让他跟着自己学唱：“三岁的娃,穿红鞋(鞋：本地口音为hai),摇摇摆摆学里来,先生不打我,我回去吃口妈妈果果了来。”；“一二三,三二一,我买粑粑的老师吃(吃本地口音念qi：),老师说我的成绩好,我说老师是个好吃佬。”,四弟一遍又一遍地跟着姐姐学说这童谣,早已忘记了要背的嚷嚷。

到了小伙伴们一起,大家就叽叽喳喳地吵闹着分工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小伙伴们一个牵着一个人背后的衣襟,排成一条长蛇队,只留下一个人扮演老鹰,前面留着一个最高最大的孩子扮演母鸡,张开两只胳膊当作翅膀,保护后面的“小鸡”不被前面扑来的“老鹰”抓到,但后面的“小鸡”们在躲闪“老鹰”的扑击时,不允许松开双手或掉队,谁要是在躲闪中松手或掉队了,最先松手的小伙伴便要换成“老鹰”,直到抓到替身为止,如此反复。一场游戏下来,小伙伴们大多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方罢休。玩累了,然后又换一个静一点的,名为“草把子绳”的游戏,大家坐成一个圆圈,不容许回头瞧,只留下单独的一个小伙伴手里拿着一个草把子,悄悄的走在坐着的小伙伴们背后,冷不防的忽然把草把子放在谁的屁股后,如果他反应慢了,就得他再来放草把子谁的屁股后；他反应得快,会马上将草把子扔回塞草把子的人,那拿着草把子的小伙伴就还需继续找。坐着的小伙伴们人人提心吊胆,惊恐不安……

回首童年,儿时的生活多像是一支支动听的歌，像一幅幅美丽的画，又像一首首美妙的诗……可惜不再！“十五年前花月底,相从曾赋赏花诗。今看花月浑相似，安得情怀似昔时。”回首童年,不胜感慨,转眼间人至中年,时关像一个顽皮的小精灵嬉笑着离我们远去。那份天真无邪、无牵无挂,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早已如梦般落在了红尘往事中；少年的浪漫情怀，青年的壮志凌云,都已飘逝在岁月无情的风雨中,如烟如歌，那圆如明月清如水的童梦,而今都留在了记忆的光盘里。但我们今日每天的清晨,生命依然如花朵般的绽放,如苍穹里的云朵那般轻盈；每一天的生活都是我们人生的第一页篇章，每一天的开始又都是重新掀起了人生第一幅崭新的图画。我忽然想：与其回首往昔的不再,不如好好珍惜眼前的拥有吧。

项见闻写于2011年8月24日午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