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皮鸡蛋的故事

青青木棉

中午，天气很热，窗外没有一丝风。我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似睡非睡中听到胡同里有叫卖声：“卖鸡蛋了，卖红皮儿大鸡蛋了！”我心头一颤，睡意全无，燃起一支烟，吸了几口，片刻后，烟雾中的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冥想状态。

我想起了离开人世已近半年的母亲。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陪母亲乘公共汽车去市里买东西。车里很静，母亲有些不耐寂寞，她就和我唠起了家常。

说实话，此时此处，我讨厌母亲说话。我奇怪：进城这么多年了，她那浓重的乡音竟没有丝毫地改变。

果然，她那高亢的嗓门和浓浓的乡音引起了同车人的注意，许多各式各样的眼光刷地投射过来。我有些不自在，脸红红的，扭头看窗外。

她似乎意识到了我的不理睬，独白也越来越少。一会儿，她说：“儿啊，你早晨没吃饭，现在一定饿了，我带着刚煮熟的红皮儿鸡蛋呢，你吃一个吧。”

我一回头，发现母亲正把一支剥好的红皮儿鸡蛋往我嘴里塞。我使劲一扭头：“妈，你干什么？不要这样啦，这成什么样子嘛，别人看着呢。”言外之意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里吃煮鸡蛋是多么的不雅，我还要我的绅士风度呢。

果然，又招来了一片怪怪的眼光，还有人在窃窃地笑，母亲不作声了。

我偷眼看她，发现母亲的肩膀微微地颤动，她的眼圈红红的，满眼都是泪水，哽咽着吃着那支红皮儿鸡蛋……

今年暮春去闾山旅游，下山的路上，我邂逅了一群年轻人。其中一位男青年，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绅士得很。而他的背上却驼着一位老太太。他一口一口唤她“妈妈”，并指点着风景让老人看这看那，他的男女朋友快活地围绕在他身旁。

这时，老人家从衣袋里拿出一只煮熟的红皮儿鸡蛋，轻轻地剥开它，小心翼翼地送到儿子的嘴边，柔声说道：“孩子，你累了，吃个鸡蛋吧。”儿子没有放下她，也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吃边说：“好香，好香！”那位母亲笑了，笑得好开心。

好感人，好温馨的一幕！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失声痛哭起来：那个曾经喂我以红皮儿鸡蛋的人不在了！我永远地失去了她！

你玩什么深沉，你装什么绅士，你装什么？你到底装什么？！

我不停地责问自己。

母亲哽咽着往下咽红皮儿鸡蛋的镜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历经岁月沧桑，却愈久弥深！

我想，母爱是不该被拒绝的，即使你有一千个理由！

是的，有时母爱难免显得俗气一点，可是细细品一品，母爱越俗却越是真感情。

拒绝母爱，是我今生最深的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