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的上帝耶和华在圣经中说:危难的时候,你来求我,我必救助你,但你要赞美我。
我并不信仰宗教,包括耶和华。但是我也不反对宗教。因为,我觉得信仰什么,都比只信仰金钱好得多。金钱那玩意儿没人性,趋炎附势且腐蚀、毁灭人性。与其信仰一种没人性且毁灭人性的玩意儿,还不如胡乱信仰什么。
我虽然不大信仰宗教的什么教义,但对宗教中某些劝人为善的道理还是推崇的。我曾久久地琢磨耶和华的那句话的道理,你一个上帝,已是仙身圣体,不食人间烟火,还要那些虚情假意的赞美干什么?就连我们东方人中,道教的创立者,那位满口玄言,一身人肉的庄子都说他的师傅老子,无论对赞誉,还是和毁谤都毫不在意,你一个上帝怎么还记较什么毁誉?是否有些没气量?再说,你要那些微不足道的子民们的赞美又何用?能吃还是能花?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想不明白,我还是在想,既然上帝这样要求他的信徒,总有一定的道理。不似我这般凡夫俗子,激动起来口无遮拦,满口胡言。于是,我就猜度,耶和华这样要求他的信徒,大概意在教导他的信徒们学会感恩,记住别人的恩德吧!只是猜测,并无实据,猜错了,也请耶和华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怪罪我这愚妄不敏的蠢牛。
关于记住别人的恩德,并懂得感恩,我们东方人也有谚语: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只是说说而已,真拿涌泉相报的,恐怕没有几个人。我隐约记得好像是在《一千零一夜》这本书中有句阿拉伯谚语,说:人的本质就是忘恩负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这样说的。但这句谚语对不对,我也不敢定论,因为我不知道别人。但就我自身而言,我并不算个能牢记别人恩德的人。比如,我的一位至亲就曾经斥责我是一条冻僵了的毒蛇。至于她是不是那个滥施怜悯之心的农夫,我是不是那条恩将仇报的毒蛇,这个我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过于否定自己,有伤自尊、自信,让我以后在市面上怎么混事儿,做人?为了活着,我也得学会虚伪和装洋蒜,或说佯装不知。但有一点,我敢肯定,我是属于那种易于记得别人的不是,却容易忘却别人的恩德的人,这一点,几乎可以确定。为了证明这一点,而非妄自菲薄,我举几个例子,或说列举自己的不是。
我的儿子两岁那年,患了小儿肺炎,住进了本地区一所最好的医院。本来属于小病,是由感冒引发的。小儿体弱,对疾病的抵抗性差,高烧引起炎症,后来就成了习惯型小儿肺炎。为这个病多住过几次医院,但有幸得是遇上的大夫,都是些不太权威的医生,所以一治就好,很快就康复出院。但是,人不能老走运气,又有一次,儿子又感冒引发了肺炎,这次很不走运,碰巧遇上了一个权威人士,一个小儿科主任医师,于是入院时还活奔乱跳,又吃又喝,嬉闹耍笑的儿子,在入院后,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高烧不退,从自个儿呼吸,自个儿吃喝发展到了不吃不喝靠输氧输液存活,那位主任医生便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并且表示无回天之力。我曾为此下跪求他救救我的儿子,泪涕俱下,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人下跪,也是第一次一把鼻涕一把泪,但凡夫俗子的鼻涕和泪水是不值什么钱的,也不能打动上苍。只有听天由命了。
但这时,我的岳母不甘心,便生出了一个不太合乎医院规定的主意,她认识一个也是在那所医院从医的老中医,姓王,名英清,是地区医院著名的中医专家。岳母想请他来给儿子治疗。但这是不合医院有关规定的。
但人都快死了,还哪里顾得上什么规定不规定。
岳母去求王大夫。王大夫很有些为难,这同在一所医院里,是同事,虽说同样是权威,但人家是小儿科的权威,又是留学回来的,洋文说起来叽里咕噜,他一个从没有出过洋的地产中医怎好插手?
但王大夫还是没驳岳母的面子。夜里,像地下党一样,悄悄潜入那所他从医了几十年的医院,戴着口罩,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儿子住院的病房——他已是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
王大夫望、闻、问、切之后,从病房走出来,回到了他的中医科,开出三副中药方子,吩咐岳母将这三服药连夜抓好,连夜煎好,连夜分三次全部服下。
我们完全按照老人的吩咐去做。第二天清早,儿子的烧退了,呼吸也平稳正常。一个星期后,康复出院。并且此后再没有犯过此类病症。
儿科权威自然认为这是他的功劳,王大夫则一再嘱咐,不可将这件事说出去,免得同事之间见面难堪。
事后,我问王大夫,为什么小儿权威一个月不能治愈的病,他能三服药,一夜之间见效?王大夫讲,中医治疗讲求得是辩证治疗,西医的炎症,在中医讲叫上火,火又分为虚、实两种,小儿长时间不进饮食,身体极度虚弱,也能引发高烧,在中医理论上讲,叫虚火妄行,引发高烧不退。虚火需要的是进补治疗,恢复病人自身对疾病的抵抗机能。而不是消炎。但西医往往不懂这一点,一味的当做炎症消炎,结果自然是越治使病情越重,越恶化。
我虽不懂什么中医西医,但能使人活命这是个硬道理,所以我信。就特别崇敬王大夫的为人与医德。
但是,对这位我崇拜、崇敬至极的王大夫,对这位于我儿子有活命再生之恩的王大夫:在儿子病好之后,我只是当年的春节看望过他一次,之后就再也没登过老人的门,倒是我的岳母常常去探望老人。老人现在已经长眠于地下,对此,仍然活着的我,只能在心底对他说声,对不起。仅此一项,就可见我是个不怎么惦念别人恩惠的人。
我再举个例子。
我参加工作的年限极早,刚参加工作时,年仅只有十六岁,又远在他乡。我的一个姓雷,名福海的师傅,看我年纪小,父母又不在身边,很是可怜我,就把我当成他的儿子一样对待,教我学技术,学怎样为人处事,有人欺负我,他出面抱打不平,此外,师母家里做了好菜、好饭,总要把我叫到他家里美餐一顿。应该说雷师傅对我百般关照,有知遇之恩。但是,我后来调离了工作单位,脱离了工人阶层,算是高就,只看望过他两次,此后便黄鹤一去不复返,这不能不说是忘恩。
我又想起了我的父母亲。我小的时候,应该说是个顽劣之徒,性格倔强,不听话不说,好强词夺理,就如现在的歪理邪说。因此就被父母格外关照过许多次耳光、拳脚。我也因此很是记恨父母,认为他们根本不疼爱我。也因此,对他们的孝顺是谈不上的,不惹他们生气就够不错的了。但是直到我也做了父母之后许久,才意识到了自己小时候的顽劣和父母对我的恨其不争。我知道了错误在我,而非父母之过。父母不疼我,不爱我,我怎么会长这么大,又怎么让他们时时牵挂?我知道,我小的时候、年轻的时候,是弟兄姊妹们中,最惹父母担心、最让父母放心不下的一个。乡下有句骂人的话,黑老鸹死了三年,嘴还是硬的,那说的就是我,总是嘴硬,不服软。不肯认错,假充坚贞不屈的革命战士,其实不是。我这一生,没少惹父母生气、操心、担心、伤心。所幸的是,我还没有变成一个坏人。当然这也是我自以为是,是不是坏人不能凭自己说了算,我只是说我没有做过打家劫舍、强男霸女,坑蒙拐骗之事,起码,睡觉时不怕半夜鬼来叫门。这应该得益于父母对我的教育。
所幸的还有,我的父母现在仍然健在,我可以对他们说一声,过去是我错了。我爱他们,永远,永远。
除此之外,我可能还有过许多忘恩负义的勾当,犹如农夫与毒蛇的故事,但我记不大清了,记忆这个玩意总是把有利于自己的事儿记得很清楚,比如别人欠自己的帐,但却把自己欠别人的帐一笔勾销,这是一种人体的保护机制,怕良心帐欠的太多,睡不安生,损坏了自个儿的身体。
但我现在对债务问题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多记别人的好处、恩德,少计别人的黑帐,不要把总自己扮得就如一个初生婴儿般纯洁,我们是带着血污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们的出生背后,有母亲的阵痛、血泪和父亲的辛劳与汗水,这本身就是一笔血泪账,一生一世难以偿清。记住别人的恩德,尽量地忘记别人的欠账,这样你的心里就会永远觉得暖烘烘。而欠账,你欠他的,他欠你的,搁在心里,永远是一团冰,让你此生此世对这个世界感到彻骨的寒凉。
记住别人的恩德,你会觉得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人世间还是温暖的,值得你留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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