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之犬

昔有斑犬，浪迹于荒山。野性如豺狼。有游牧于大漠者，好其形，捕而训之，其性不尽改。牧者恶之，又不为家犬融，恶之日甚。家犬聚曰：“其状若豺，必奸猾，声若狼，必凶残。宜早驱之。”或曰：“特立而怪形，言轻鲁，罪人不自知。与吾等大异，吾等夹尾而生，其尾似针松，实为耀武谄媚。况野性难驯，为主人不顾。早逐之，主人定大喜。

入夜，有窸窣声作祟。众犬皆闻，默然以对。唯斑犬长啸不止。牧者惊觉而起，环视无异状，遂大怒，曰：“真孽畜，早晚必除之。”时有两三壮犬，抖擞而至，龇牙相向，或斯，或咬。吠声凄惨。后百犬以吠声相蔽，故哀嚎不为人知。此后半月余，间有此景者如是。又半年，斑犬吠声大变，点斑暗淡，夹柔尾于股下，献媚于诸首，每有窸窣，亦默不作声。牧者不喜其常，众犬不语其轻，日安顿。后因形奇而性似常，渐得牧者青睐，为犬首。

北方闻之，学与人听，气曰：“争受腌臜之气，隐遁山林，岂不安生自在？”　劝者曰：“天地不全，奈之何如？人事不周，巧取为周。夫人生在世，寡言慎行，诸事可行。也需时刻夹尾，不落人以柄。也需表里不一，笑防杀心，怒测喜恶，需防人，更需弄人。此生存之道。他朝得势，下有躬心之所求，上有俯慰之所依。安能不周？”北方愕然，曰：“如此天下尽道貌岸然之徒矣！”劝者大怒，曰：“孺子真朽木，畜生皆晓此中玄妙，独尔不知焉？”

余无言以对，哑然瞠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