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春天是花枝招展的女童,夏天是火辣性感的少女,那么秋天就是风韵犹存的少妇了。正午的阳光依然暴晒,入夜的凉风却已经被隔在了薄被的外面。时不时的头顶还响起一阵雷声,天空的云朵却飘逸的高远了许多。钢筋水泥的地方,不曾沉湎春天的花海,不曾跌落夏日的池塘,自然也就很少受到这秋的诱惑了。这里的四季实在没有什么明显的分界,眼前的一切也并不能作为秋天到来的证据。
哲学家说只有珍惜往事的人才真正在生活,而没有往事的人是不幸的。可回想过去了的春夏,还真想不起有多少往事留了下来。从上班到下班,从吃饭到睡觉,时针按照既定的步子转圈。从少年到白头,从新宅到故居,生命按照既定的路程消亡。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循环里,哪些才算作往事呢?
抬头看又一个日子,真的和昨日没什么区别。低头想未来的人生,也不外乎祖辈的足迹。留在印象里的,都是模糊的一片,也就更不知道在这个秋天的秋收时刻能收获些什么了。
在平凡的生活中,早已习惯了平凡的一切,仿佛日子本来一直就这样。就连头上的白发从稀有到花白也一如昨日的一样夹杂,就连附近的小区从平房变高楼,也都是计划中的必然而平淡。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楼下一片草长高了一些忽然又变矮了,而这不是季节的动力,只是剪草机的功劳。路旁的几颗大树曾经很绿现在又变秃了,而这并非秋风在作业,只是它们妨碍了电线的高度。
英国诗人库柏说,上帝创造了乡村,人类创造了城市。在这片人造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在忙于建设,却忘了建造四季。粗陋的设计师,只把岁月和光阴,简化成了日历和数字,镶嵌在广告牌上的霓虹灯里。它们看起来很亮堂,实际上却很单调。
城里人信奉的是“时间就是金钱”,于是他们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忙着去兑换更多的金钱去了。农村人被告知的是“效率就是生命”,于是他们在高效组装起又一个火柴盒之后,抓紧回家延续老婆孩子的生命去了。
来到城市太久,你我也早就变成城市人了。不信问一下自己,多久没有仔细的看草木发芽、树叶飘落、知了落地了?多久没有去关照一朵小花、一枚甲虫、一缕炊烟、一片青苔的生活状态了?偶尔看见一句诗“满头鬈发的苍茫薄暮,在山后挥动着雪白的手”,感动之余,又纳闷是谁还如此的矫情?再次读起“太阳在远山后正滚动着金灿灿的车轮,星光像解开的腰带在一股股泡沫中飘荡”,回味一下,连自己都觉得挺无聊。于是,更别说去月夜去聆听沼泽地苍鹭扑哧扑哧的蹬水,清晨去观察灌木上一滴露珠的滚动了。在快速飞奔的日子里,仍然对这些保有兴趣的,除了几个不知世事的孩童,就剩下几个尚怀念故乡的文人了。
社会就这样发展着。一不小心,一些东西就落在了历史里,如同你我的记忆。这些真的是曾经真实的记忆吗?那片一直很熟悉的村庄,它们已经不在了。那些标志着村庄的槐树,农舍、碾子,它们已经不在了。还有那些村里不可或缺的的喜鹊、燕子和毛驴,它们也都不在了。
午饭的食堂里,有新鲜的粘玉米,吃的时候还真尝到了一丝秋的甜蜜。只是究竟也不清楚这是秋日到来的标志,还是大棚科研的成果?走出来世界依然一片燥热。
燥热里的整洁的马路,一只枯草色的螳螂倒吊在一棵树的枝桠上,周围是一圈废弃了的蛛网。有风吹过,它的两根长须飘飘然,看不清是它动还是风动,是躯壳还是生命。过了一大会儿,才看见它屈起一只脚,才明白这显然是个活物。就这样呆呆的看了足足十分钟,也没明白它是蜘蛛的猎物,还是正在狩猎蜘蛛?疑惑是一个矢志不渝的灵魂,正在寻找它前世的姻缘?一切是这样模糊,当然也不能去解救或驱赶。
直到脖子看累,才转身离去。迈步的刹那,又真切看到一只蚂蚱,在身边扑腾着飞过,徒劳的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忽然想起一句话“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于是仿佛可以肯定,秋天真的来了。
蚂蚱的秋天到了,大概这也是我的秋天吧。于是努力振作起来,让上楼的脚步轻盈一些,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再多蹦跶几天。
然而,心底里却明确的知道,该来的终归要来,该走的终难留驻。四季就这样轮回,生命就这么演变,一切就这样熙熙攘攘,世界没有一丝的改变。
只是秋近了。
于木鱼宅
2011-8-2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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