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警察就有一双多疑的眼睛
追逃近一个月了,一无所获。当初有人怀疑是我收受了案犯家属的贿赂4万元的流言,愈传愈远,愈传愈烈,愈怀疑愈是。说有人亲眼所见,在案犯逃跑前一个星期,案犯的叔叔在单位大门口,与我谈了好久;看到我收了俞向荣叔叔的一个档案袋状的东西。
“那里面装的不是钱还能是什么?有那么巧吗?次日俞向荣就吞了钢筋棒。”
“后来带其手术,又不是他该干的事,有那么怕俞向荣死吗?真死了又不是他的责任,对吧?”
“对犯人不给其镣铐,为什么?想一想,问题不就明白了吗?”
流言,虽然未能叫我停职审查,却蚕食了我的心。我想,我不把俞向荣抓住,清者也浊,但是我不怪他们怀疑我,警察没一双多疑的眼睛,没一颗多疑的心,那他们就不知要丢失多少抓住坏人的机会呢。
我要洗清自己,唯有不择手段抓住俞向荣。
于是,我在俞向荣曾关押的牢房,就俞向荣的生活习气,谈论的问题,谈论的社会关系等等,对现已在押的人犯逐个进行了详尽的了解。
在查询过程中,一位在押的王姓犯罪嫌疑人说:“那家伙不仗义,恩将仇报,我要帮你,乡下人野蛮,不怕警察却怕我们;我的老大在外面,我写一封信给你,交给他,让他帮你抓住姓俞那小子。”
我说:“你老大?”
他说:“你们不是常说黑社会吗?他就是,绰号黑老五,他有办法的,放心!只要那小子露面,告我老大一声,他跑不了。”
我说:“那好吧……”
我拿着王姓犯罪嫌疑人写给他老大黑老五的信,在一家夜总会里同黑老五见面。我说:“今晚的费用我买单。”
黑老五说:“公款还是私款?”
我说:“私款。”
黑老五说:“不用,我兄弟既然托我帮你,可见你为人不错,再说那小子他妈不是人,非抓住他不可,可惜他不在本市区,在本市区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我说:“如果我知道他在他们村子里,你们先进村抓住他,你要多长时间能纠集二十余人?”黑老五笑了,说:“纠集难听,是召集,这可是为你们警察办事啊!”
我说:“对,是召集,你看我这职业病的口语,犯得真不是时候,把召集说成是纠集。”
黑老五说:“10分钟之内,集合一二十个人,不成问题,乘两辆中巴前往,一个多钟头到达那小子的村;他不是会跑吗!我有个小兄弟是长跑冠军,天津退伍的兵,在他目视的距离之内,那姓俞的小子跑不脱。”
……
临走时我说:“黑老五,我们这么一聊下来,我怎么觉得你好面熟呢?”
黑老五说:“见笑了,你一来我就认出了你,我妈姓卫,是新华村居委会主任,你去过我家几次,我们见过面,只是没说话而已,我当兵,政审时,因为打群架的事,你还为我跑了人武部;现在只是名声太臭,我不好对你说罢了。”
我说:“咋就做老大了呢?”
黑老五说:“退伍后还不是想发财!包揽矿区矿石运输,一次次争地盘打伤人坐牢,手下一批小兄弟要吃饭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笑了,说;“叫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拜托你了。”
他也笑了说:“见了你人,没小兄弟那封信我也会帮你;你这人清正,心善是出了名的,我妈说,就没见过你这种人;你从前管我们那一片吧,帮人办了那多户口,做了那多好事,就没见你抽过别人一包香烟。”
我说:“不提从前,我走了,一有情况我通知你。”
黑老五说:“那些个村民,只是吓唬他们一下,只要抓住那姓俞的小子就行了,对吧?”
我说:“是啊,谁叫他们只怕你们呢。”
黑老五憨憨地笑了。
4,我让黑道下乡抓逃犯
转眼就到了“十一”,一天下午一点许,手机来了短信:俞回,邻居打牌。
我的心咚咚的,心跳一分钟不少于200下,我忙向黑老五打电话------
黑老五说:“我小兄弟有一亲戚,是表弟吧,也是道上混的,前几天就替我去踩了点的,放心!同意我们先去,一小时后再见。”
我算是横了心,也不管黑老五他们假若抓不住俞向荣,上头追究责任,是一种什么后果,就说:“好。”
我还怕追捕组的自己人先到达了兴国,那么一来,俞向荣那个村的村民给俞向荣报信,他就会溜了。过10分钟,我估计黑老五他们出发了,我才向支队长报告……
下午2点25分,追捕小组的人和黑老五的人几乎同时到达。〈他们是警车开道,还是比黑老五的中巴快〉我对追捕组长说:“这些人是帮我们的。”
他看黑老五等二十多人,手上不是拿木棒就是持大砍刀,有的人耳朵上吊一个耳环,还有几人胳膊上刺鹰,刺虎和梅花图案,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笑了,说:“亏你想得出来,我们的人守住村子各处出口,开始……”
我对黑老五说:“过2分钟你们往里冲,可别伤了村民。”
黑老五说:“知道。你看,小兄弟的表弟早到了,他认识姓俞那小子,小柯,你别让他跑了。”小柯就是黑老五说的长跑冠军。
说时迟,那时快,两分钟到。黑老五说:“进村……”
整个村子闹翻了天,鸡飞狗跳。
“向荣,快跑!有人来了,好多,来砍你,快快……”
俞向荣闻声冲了出来,箭一般冲过了两道防线,直跑过200米时还真是被小柯〈长跑冠军〉将他扑倒在地……只差10米远就是山后大森林,好险啊!
我几乎要晕了,37天5小时28分,我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绷紧的神经松驰了下来,我竟然还一脸的泪水;我走向一边……脚踝的伤痛,揪心,着急,流言,委屈,辛酸,灰头灰脸,似乎所有的人生感受都叫我尝遍了。
……
俞向荣抓住了。
关于我收受贿赂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当然也到了该处分我的时候了,无论怎么处理,总比把人悬着要好。
后来的几天,又有人传言说:“云雾庵这人不好理解,姓俞的把他害得那惨,抓住姓俞的那一会儿,我们气愤不过,还打了姓俞的几下,可是,不见他动姓俞的一下指头,刚开始看这件事还真像是拿了人家的钱手软。”
我替自己难过,抓住俞向荣那一刻,我为什么就像要瘫痪倒了一样呢,要是有力气冲上去,也打他几耳光,就不至于叫人们不好理解我。我想。怀疑,流言有时会使人丧命的。
一直到结案我不但没打俞向荣,还没有骂他一句。
在最后一次提审俞向荣结束,送他进监号时,他说:“云警官,你为什么就不打我一下,骂我一句呢?”
我说:“我就告诉你吧,哪有像你这么做人的?忘恩负义不知好歹,连基本道德都不要的人,我打你不值,骂你,更显得我没水准;只希望你在以后的岁月里做一回真正的人。”
俞向荣说:“真没想到,你也会找黑道人物来对付我,现在号儿里,没人不知道市局刑警支队的云警官不好惹。”
我笑了,说:“知道就好,叫你跑。”
俞向荣说:“早知这样,跑个鬼,他们都说了,以后再怎么样,也不在你手里跑,吓死人了,还找黑道的人把村子闹了个鸡飞狗跳。”
我说:“管你什么事,你这坏蛋,滚回号子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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