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老哈谭水寒

发表于-2011年08月15日 下午6:25评论-6条

老哈外出打工,别人都说他呆、孬。他不服,与人争得眼里皆要渍出血来哩。末了没处打工了,就窝在山旯旮里,一头扎劲的料理责任山,稀里扒叉的在村里买点零工,那日头一晃眼儿,老哈竟兀自老了。连儿子也马上考大学了。

他虽斗大的字识不得几个,却知道在儿子人生的分水岭时去表示一点为父亲的关心,便整饬了两套换洗衣服,拎着个蛇皮袋入了县城——儿子在那儿读高中,一直是他老婆陪读。结果发现口头支持没必要,精神支持更不照。老婆大人就摊派他打扫卫生兼买菜,暂做个后勤部长。老哈乐得屁颠屁颠的,总算能为儿子做点义务。

那天早上,老哈骑自行车去菜场买菜。刚上旱桥旁的水泥路,末行丈把远,车胎就爆了。吐口唾沫,道声晦气,却见不远大香樟树下摆着个修车摊,推車过去补,一边和修车人拉话儿。修车人较热情,有问必答,言语温淳。倒十分投机,老哈就感觉他人不错。车胎补好花了四块。匆匆忙忙赶到菜市场买些菜儿挂在龙头杠上,一路按着铃铛往回来,车到爆胎的地方“啵”一声响,那车胎又破了。他下了车,使劲拍自已脑瓜子,无奈又去补吧。叽哩咕噜煮开水响样的向修车人唠叼。修车人一边补车胎一边笑着劝他行路当心点。

老婆表扬他比以前干活快趟麻利多了。老哈得意,给鼻子就登上脸,吹起来。报完帐,老婆一合计,那菜儿均贵了三毛五毛的,吊了脸骂他孬。老哈顿然霜打的茄子—蔫了,如个啃着指头认错的小孩。但帐仍凑不齐。老哈主动交待:补了两次车胎,应外加八块钱。老婆脸气绿了,就跑个来回破了两次胎花掉八大块。怒道:“你个孬子,也不先问一下价钱。那补一次车胎只要二块钱。”气怵怵关上门,嗒嗒嗒下楼上班去了。老哈一肚子怨,那菜贩一毛两角的挣两个小钱不易,那修车的望着一团和气,却硬要了两倍的钱,把自已当鳖逮了一回,有时间倒要评个理去。

傍晚,天气焐燥。老哈出屋透透气,晃晃趟子。不知不觉晃到三叉路口的草坪上,草坪上列了几队妇女,年纪大的居多,正跟着音乐扭腰摆屁股,他越发感觉热,掉头就回,却巧迎面碰上修车人。他心里早不偁坦,上前开门见山讲修车人多要了他一倍的钱。修车人先是矇矒,打哈哈,后被老哈有鼻有眼点中穴堂,才恍然大悟,说老顾客二元,新顾客四元。老哈“哦”了一声,仿佛明白,不予细究。又称赞车摊摆得好,既可挣钱,又能急人之需做好事,十分慕羡。修车人嫌他啰嗦,也不跟他招呼一声磨身走了。老哈颇失望,忽听到猛烈的音乐响起,他不敢看,落荒而逃。街灯影里,一个瘦高个正在旱桥下摆弄自行车,老哈知道定是车子坏了,慌忙跑过去。果然车胎爆了,忙引着瘦高个儿到草坪找修车人,没找着。他也没奈何,望着瘦高个推了瘪胎自行车消失在灯海里,倒担心他回去一路受罪。

老哈遵听老婆的话,买菜要挑要讨价,寻思着自行车上了水泥道,行不过三丈,车胎又爆了。老哈怒火攻心,那路旁的树似乎要被他的眼光点燃了。狠掼了两下车,只好又去补车胎。修车人说他车胎老化,要换新的,他不敢换,但这回果然只要了两元,老哈感谢:还是熟人好。买菜也学了技巧,省出几元,他终明白为什么女人们在菜场喋喋不休。回来的路上他小心骑车,紧盯着路面,才发觉这段近五十米长的水泥道上散落着许多细小尖沙粒和碎玻璃。那些小东西仿佛正等着他来。老哈醐醍灌顶,微捏车刹,控着背,口里好似在喊:“我闪,我闪”,慢慢地太平无事的过去了。

回到家,掩不住心里的喜悦,便想到水泥路上的碎玻璃:终归祸害人,我去扫掉它。乃拿把大苕帚大步出了门。

那道属城乡交接带,因居着乡下来的打工者,或陪读者,便也终日车影不断,但自行车族占了绝大部分。老哈开始扫起来。这时从一家小店走出个中年人,见老哈扫地责道:“你们这些清洁工,就是懒,早该来扫扫了。”老哈道:“我不是清洁工。”

“不是清洁工,你来扫?你头脑不好,孬子?”老哈被一番话戳住,答不上话。那人也觉话不中听,又说:“哦,学雷锋。”老哈脸刹时噀了猪血在脸上,浑身燥热,匆匆扫过去。扫了约一个小时,水泥道上干干净净。老哈拭去额角的汗珠,开心的笑了。

老哈哼着小曲出了巷子,上了水泥道,顿然傻了眼:昨日打扫干净的水泥道又散落着无数碎玻璃片,肺都气炸了。买菜回来后,仿佛较上劲,心生一口愤气兀自儿不平,抓起苕帚又去清扫。碎玻璃扫掉又出现,扫掉又出现。老哈较上了死劲,决定去抓鬼。

当晚,老哈喝了点二锅头,泡杯大粗茶,外买一包哈德门准备熬夜,一举捉鬼成功。老婆不明究里,也没多问。老哈猫在旱桥洞内,抽支烟喝口浓茶,仿佛当年在山上看玉米苞,防那害人野兽。熬到半夜二点多,道上已无人影,只有路灯寂静的亮着。忽然一条人影幽灵般飘现,环顾一番,从什么里面开始捞出什么向路面洒去。老哈大喜,一个箭步径冲上去,揪住那身影后肩:“害人东西,终于抓住你了。”那身影一回身,却是修车人。尽管老哈早猜到八九不离十,但平日面善口慈,倒不情愿相信自已的眼睛,蓦然楞住。修车人早憎他狗拿耗子,搅自已生路,佯装不识,照老哈鼻梁上擂一拳。老哈鼻孔两道热流涓涓流出,他捂住鼻子,右手依旧不放:“岂有此理,你…还…”,后面的话末说出,眼前金花乱溅,天旋地转,老哈眼眶又遭了大殃。忍着彻骨的痛,又缠又咬还数落修车人。修车人象个暴怒的金刚,把老哈掀翻在地,一顿拳脚喂饱了老哈,然后掸一掸衣裳,扬长而去。老哈躺在地上痛苦的吟叫着,满脸是血,流到身上,滴到地下。

大宝兄弟和三个侄子来,老哈义愤难平,要马上找修车人评理去。大家看着老哈脸上青肿,眼眶肿得象小馒头,两鼻孔里塞着棉絮。那心里一阵阵痛,都近五十的人却遭了这顿毒打。大宝遂问情况。老哈叙了事情始末,大家都不吱声了。半晌,大宝道:“人家丢碎玻璃管你什么事?你揪他到派出所去?派出所才难管你鸡毛蒜皮的事。”老哈原以为会大骂那修车人不道德,损人利已,唯利是图,不料竟是自己诸多不是,气道:“那就不管,任他祸害人?”大宝说:“这类人多得去了,大地方有大的,小地方有小的,你管得过来?” 老哈听得心惊:“他们就不怕报应,生儿子没屁眼?” 大宝听着头直摇如拔浪鼓,冷笑说:“报应?也只有你个孬子。”老哈如个充气足的气球,似要一弹既爆:“就不管了?” 大宝说:“我们马上评理,讲出来谁信?不都说你孬。去打一架,发子正要考大学,怎不受影响?我劝你还是回去。”老婆也接茬:“看你干得什么事,干脆滚到山窟窿里去,别出来现世。”老哈欲争无词,羞辱难当,大叫:“变了,你们也变了。我回去,马上回去!”

老哈左手拎着蛇皮袋,右手捂着眼创,一拐一拐走出小巷子。那水泥路上依旧洒满碎玻璃——本来如此。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每一片碎玻璃皆眨着眼,仿佛正在嘲笑他。老哈直感觉一阵一阵的痛,心宛如被人活活捏碎一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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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川菜推荐:川菜
☆ 编辑点评 ☆
川菜点评:

如今的事就是这样,明明是错的却见怪不怪,坚持正义者到成了怪物,遭嘲笑!耐人寻味的小说,贴近生活,给人警示。推荐了,问好作者!

文章评论共[6]个
心无垠-评论

(:003)(:011)我欣赏“老哈”喽~~~兄弟笔下生花哦~~~at:2011年10月31日 晚上8:01

谭水寒-回复唉…这种深刻,没娱乐性的也只姐来读呀。 at:2011年10月31日 晚上8:10

心无垠-回复这就是个 过程,小说版的短篇小说在烟雨点击率是最最差的,还不如长篇,而诗歌点击是最多的~~散文其次~~~有了点“名气”的写手,就好一些喽~~~其实我爱看写手的刚刚出道的作品,更有观赏价值滴~~~ at:2011年10月31日 晚上8:25

谭水寒-回复一样的。我也喜欢新手。那些文章多不矫情的。那首古诗,我真死矫情的。姐,歇吧![已过滤**]那儿热闹! at:2011年10月31日 晚上9:09

心无垠-评论

(:012)(:025)立意很好,写得也生动,水寒的小说也不错哦!赞一个哈~~~你的沙发、平台我都包啦哈~~~at:2011年10月31日 晚上8:03

谭水寒-回复哈哈!包场花不了几个钱!我且唱独幕剧给你看!坐好,捧着茶,别睡觉。哈哈哈哈 at:2011年10月31日 晚上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