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你的名字叫亚瑟,
你是企业老板的幼子,
你是花花世界的宠儿,
你有慈爱的母亲,
你有美丽的童少女伴,
你还有那位令人钦佩的慈父般的师长。
白皙纤弱而又俊朗的你仿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神学院里和敬爱的他促膝长谈,
海沙岸上和可爱的她并肩站立。
日后的你愿以灵魂珍惜这快乐的岁月,
而当时只道是寻常。
是青春的热血澎湃,是年轻的理想飞扬,
十八岁的你,做出了毁掉自己一生,也成就自己一生的决定。
不在安于公子哥儿的安逸生活,你把身躯献给国家的自由和民族的解放。
怀着热诚而浪漫的英雄梦,你意气风发,
却不知,命运的利爪已悄然伸向在蜜糖罐出生长大的你
告密,出卖。虚伪的教士躲在阴暗的角落朝单纯的你窃笑。
一夜之间,你身陷牢狱。
如果说,几天的牢狱生活,你凭理想的热忱完全可以忍耐,那么她——那个在你心里占据最重要地位的她——的厌弃呢?
“我讨厌你这出卖同志的叛徒!”她没有倾听你的解释,她没能及时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她做出了让她后悔一生,让你心痛一世的举动。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耳光,你的心碎了,碎了,很凄凉的破碎声
你垂头丧气回到家,凶恶的兄嫂却在你伤口上重重撒了一把盐:“给你看看这个!你那位敬爱的师长,其实是你的非法生父,你根本不是这个家里的人!”
刹那间,天塌地陷!!!十八岁的你,彻底崩溃!!!
她和他,你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两个人,背叛和欺骗了你,无辜的善良的你
你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向世界宣告了什么,绝望?痛苦?悲愤?还是嘲讽?
你砸碎了耶稣像,从此不再信上帝。你要走,要远离这一切。你搭上驶向远方的船,没有回头看故乡。
纤弱俊朗而又憔悴的你驶向荒蛮的南美,驶向地狱。
你不会说当地语言,没有一技之长,你有的,只是细皮嫩肉的双手和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
这样的你要活下去,活下去!!!
肮脏的酒馆,龌龊的妓院,炎热的矿场,残忍变态的马戏班子……
当侍者遭醉汉毒打;做矿工在烈日下劳作;当马戏小丑被观众侮辱。
生活是如此残忍,你挣扎着、努力地活着,只为心中那个不灭的理想:祖国,民族,自由,解放!
十三年后
出现在上流社会沙龙里的,不再是当初的翩翩美少年。
他皮肤黝黑,须发浓密,身材壮硕
疤脸,残手,瘸腿,驼背,口吃,还有怪病
他不叫亚瑟。这个名字只属于遥远的上辈子。他这辈子的名字是:牛虻。
他的目光,不再单纯幼稚,而是坚毅果断机智,如利剑,如闪电。
他是独来独往的神枪手,是睿智诙谐的讽刺作家,是劳苦大众的启明星,是叛乱山民的领袖,是最令反动当局头疼的幽魂,还是寻常女人着迷的对象。
他又遇到了她,当初用一个耳光把他推下地狱的女人。她也是革命者,同一战线的人。她没有认出他,当然没有。
“你曾经做过令自己非常后悔的事情吗?比如说,伤害一个无辜的被冤枉的朋友?”他面带微笑问她。
“有过。那是一个自幼一同长大的朋友。”她忧郁地说。
“他爱你吗?”
“我们彼此都很热爱。”
“他英俊吗?是个天使般的美少年吧?不然怎么会打动,您这位美女?”
“不要再说了……”
“她一定很英俊,比我这个残废好看多了!”
“够了!”
“哼!”
他又遇到了他。那个他曾经用整个身心去爱戴,却一直欺骗他的男人。他现在是红衣主教,反动势力的代言人。他认不出他,当然认不出。
“神父,求求你救救我的灵魂!”他跪倒在他脚下。
“孩子,向我倾诉你的烦恼吧!”他的声音悦耳动听,充满慈爱,一如当年。
“我……我害死了我亲爱的儿子,一个非常英俊非常可爱的男孩,我心好痛!”
“哦,天哪!”
“神父,你没有儿子,不能理解害死自己亲生儿子的痛苦啊!”
“哦……哦!”
“神父,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寝食难安,眼前总浮现儿子的亡灵啊!”
“哦,我的天哪!”
“神父,我在黑夜里总听到儿子的哭声,他在责备我的无情啊!神父,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求求你救救我的灵魂!”
“我的上帝……慈悲的上帝……我……我……”
“救救我因杀子而破碎的心吧!”
“慈悲的上帝……我……我……抱歉,我累了,明天再吧……”
“哼!”
他是革命者,坚定的暴力革命者,他要用铁和血为祖国赢得自由和解放。他策马鸣枪,威风凛凛,反动走狗们望风而逃。
“不要杀生,不要流血!”那个神父张开双臂,用自己胸膛挡住他的枪口。
天哪!
刹那间,他感到头晕目眩……
一瞬间的迟疑……
他被蜂拥而来的走狗们牢牢按住,铐上手铐,拖走,关进牢狱。历史惊人地相似!!!
他回头看着他,悲哀地笑着:“神父,您走运了!”
刑场上。他面带轻松愉快的微笑,用清晰响亮的声音朝行刑队喊道:“伙计们!现在到了展示你们精彩枪法的时候啦!枪都举高点,都对准我,非常好!预备——瞄准——开火!”
不远处的小木屋里,她含泪阅读他写给她的遗言:“亲爱的,十三年来我一直爱着你,就像小时候那样……一切都让它过去吧,祝你幸福,吻你。亚瑟。”
不管我活着,还是我死去,我都是,一只快乐的牛虻。
不灭的牛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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