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好多年了,还没有像今天这样长的时间没有写东西。最近总是忙,忙的是一塌糊涂。开始躲在家里,可是晚上十一二点还有人等在门口,早晨七点起床同样有人。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啦,反正每天我总是在一种恐慌中度过。细细想来,想见我的人也不容易,毕竟他们想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进行生活。只是现在的社会怎么可能随人心愿呢。
家里呆不住,我只好去宾馆躲起来。刚开始还现行,至少中午我还能得到片刻的休息。可是没过两天,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宾馆的门口也总有人在等待。白天这样,晚上也这样。明明到了吃饭的时候,说话的人还是不愿离去。说真的,我真的有些心灵快要崩溃了。
今天是周末,原说早晨起来和家人好好聚一聚。而是放暑假会回来,我还没有和他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儿子下个周二就要走了。我想就是再忙也不能忘记了自己也还是父亲的角色。所以昨晚上我就给她们娘俩说,今天一定要排除一切干扰,和一家人团员吃饭。
因为昨天晚上我和人谈工作一直到深夜,所以在宾馆就没有回家。心想今天是周末,早晨早点起床就可以回家了。可谁想才八点钟,我刚打开房门,就发现已经有人站在门口了。看模样我是不认识,不过看他的表情,是来找我的。还没能我说话,他就挤进了我的房子,先不说话,先是取烟,又是点烟。我问什么事?他还不说话,而是开始把手塞进了背来的一个小挎包,我当时下意识的去阻拦,可还是没有阻拦住。
最后他掏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这时候我明白了里边装的是什么。当时我就没有客气。很严厉的说了一句话,让他马上拿上自己的东西出去。开始来人还一愣,不过看样子他对这样的事情很在行,马上就嬉皮笑脸起来。同时还对我说,这就是一点小心意,没有别的意思。我当时就说了,既然没有别的意思,街道上有不少乞丐,那就去送他们吧。
拉拉扯扯半天,我总算把他从我的房子里打发出去。心想周末一大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不敢说晦气,但至少心里觉得不舒服。送走了不速之客,刚准备走,没想到又挤进一个人来。此人我认识,是多年前工作中相识的人。不过大概有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他走进来还是没等我说话,就先伸出双手,一边堆着笑脸,一边说好几十年没见了,我怎么一点和过去没有变化呢。
我一听这话,抽在嘴里的烟差点噎在了喉咙里,差点没让我喘不上气来。那时候我二十岁刚过,现在已经快走过半个世纪了,不说沧桑,不说年轮,我怎么会儿二十多年前一个模样呢。要是他说的话是真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我要不定格在那个年代,要不走在了秦始皇组织的那些童男童女中间。
我没有办法接他的话,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他的话。我转了话题,问他现在干什么呢?他说已经退下来了,每天无事可做,打打牌,下下棋。要不就去钓钓鱼。我听他这么一说,还真的很是羡慕。人能活到这个份上,那也算是一种境界,算是神仙过的日子了。我说我不行,天天上班,可总还是又做不完的事情。就连周末想陪家人吃顿饭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来人说那是我手中有权,可以给大家办事。这么些年,我一直对权力这个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权力到底在人的生命中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现在人们说起权力二字,就像是男人看见美奂绝伦的仙女一样,两眼发直呢。这会儿因为我的心里装着回家,所以不想和他讨论权力这个词汇。
于是我转换了话题,我问他现在子女都做什么。因为按照他的年龄,子女也该在工作岗位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么一说,一下子勾起了他的话匣子。他说我是神人。其实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倒是觉得他是个势力之人。因为他紧接着就说自己的儿媳妇在乡下教书,想进城。
我知道最近想进城的人很多,理由几乎都是一个,就是家有老人无人照看,孩子大了要上学。有时候我真想问,大家数以没老人,谁又没有孩子?谁家的老人不需要照顾?谁家的孩子又能不上学呢?不过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们还是有理由的。今天这位几十年没见面的老几突然说要调他儿媳进城,我的脑子一下子就有些发懵。因为去年我上任的时候就遇到问题,许多学校的校长告诉我,他们学校不能开学。我问为什么,大家都是一个答案,教师都调进城里了。所以对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有些神经过敏。他这么一说,我马上收起了笑容,因为我不能再陪笑了,因为再笑他说不定会把我当成小姐强j*一通。
我问条件怎么样?他说要是条件够就不来找我了。我当时一听就傻了。既然条件不够,找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告诉他,既然条件不够,找谁都不管用。可是当我这话刚一出口,他就有些不高兴了。说我这是装腔作势。当今社会都是什么世道。谁还拿条件说事儿呢。再说了,我是局长,说什么不行。
我当时又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错,我是局长,也可以说什么都行。但是社会毕竟不是为我一个人存在的。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规章制度可遵循,那这社会还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呢。我对他说,既然条件不够就不好说了。可他根本不听我的解释,说只要我批一个字,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我想要是在这样消磨下去,中午我恐怕都回不了家。于是我告诉他,我回家还有事情,可他根本不听。非得要我签了字才行。他把钢笔都拿出来了,硬是往我的手里塞。没有办法,我只好接住钢笔。既然不签字不让走,我只能签字了。不过我说的是审查合格后才可以办各种手续。他拿着一看又不乐意了,说我签的字等于没签。就是因为不合格才来找我。
那我怎么签呢?难道我给下属说违反原则也可以办事情。这会儿我要不是觉得他是位老同志,说不定我会发火的。不过说到最后我也没有再给他改什么字。送走了第二波,我想这下总该回去了。可是没想到走到门口又发现来了两人。这时我真的是崩溃了。我强行锁门开始下楼。他们看见我走,赶紧跟在身后,说已经找我好多天了,就让我签一个字。当然我知道是什么样的字,我挥挥手,说今天是周末,家里还有事,不能呢个再耽搁了,到周一再说吧。
尽管我这样说,可跟在身后的人一点也不放松。等走到楼下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我的面前了。说着就送口袋里拿出一张表格,说没有我的签字人家单位不盖章子。我一看还是调动。显然我是不能签这个字的。我硬往前走,他们紧追不舍。到我到了车子跟前,他们干脆就拦在了前面。这时候我就发现其中一个人开始又把手塞进背着的小包里,看样子又要验证那种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千古训言。
自从来到新单位,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我已经没有力气在发火生气了。不过那些玩意儿我是决然不会收的。我在想,不管做什么事,做人很重要。如果连人都做不好,还能再说什么呢。
最后总算坐上了车,回家的路很近。几分钟就到家了。看着大门上锁着锁子,还以为她们娘俩等不住我自由去活动了。不过我当时多了个心眼,就拨打妻子的电话,一位才知道他们就在家里。只是总有人来家里骚扰,她实在受不了,只好出此下策。妻子给我开了门,我就像是做贼似的躲进家里。
妻子问我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睡过头了。我说最近我哪里能睡得着觉呢。宾馆现在也是无处藏身了。今天说什么我也要陪家人吃饭。不过就在我说这话的当口,大门已经不安分了,我知道有人又来找,我让妻子别说话。他们看到门上有锁子,就会认为家中没人的。可是我想错了,他们敲门一刻也不停止,一口气少说也能敲上十分钟。我真的受不了了,想出去让他们验明正身,最后还是妻子拦住了我。
妻子说,别处去,你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见。妻子是好心,可是我怎么会没有听见呢。我想到l到了当年在部队当炮兵的时候发给我保护耳朵的耳塞子,于是让妻子给我找来,我把耳朵塞住,这样总算什么也听不到了。不过突然听不到世界的声音,我的心里却开始遭受磨难。尽管我闭着眼睛,可大脑里却是一刻也没有停止思维。
最后还是妻子忍受不住,打开了大门,尽管一再解释说我不在家,可人家就非要往里便闯。没有办法,我只有出去。他们看见我了才稍微安静了一些。我问什么事情不能在上班的时候说,非要在周末休息的时候说呢。他们怎么一个模样,又是开始满脸堆满笑容,同样是从口袋里拿出表格,看来又是想进城的。
当然城里好呀,有吃有喝,自自在在。乡下当然艰苦了。可是大家都进城,那乡下的孩子怎么办呢?我顺便问了一句,没想到来人却说也不缺他一人。既然不缺一人那时却多少呢?正巧来说调动的是一位数学老师。我笑着问了一句。他却说,大家都在回城,他为什么就不能回城呢。农村缺教师那是普遍现象,不是那一个人就能扭转的。
听起来似乎和中国的腐败一样,不是那一个人的事情。可我想,没有个体的人,这世界还有多少是群体的呢?我告诉我他们,字是不能签,想回城得符合条件。他们一听笑了,说现在还有什么条件。说着好像又在重复早晨我遇到那几个人的故事。当然我也有办法去拒绝。只是我觉得现在的社会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呢?
不过就在刚才,来了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我把一天遇到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他听了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真的就像是生活在真空之中,如今社会,要不没有心肝,要不就不要做官。这二者早就已经二律背反,不会在重合啦!我一听当时还真吓了一跳。要真是没有了心肝,这人不管是从生物学的角度还是从社会学的角度恐怕都不能称其为人了。
我为老同学的论断惊讶,也为老同学的精辟感叹。好在老同学只是前来闲聊,他要是让我签字什么的,我还真的会没有了心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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