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吃过早饭,我牵着儿子的手送他上幼儿园。室外阳光灿烂,还有点灼人的感觉,我撑开伞为我俩遮挡着阳光。他背着小书包,快乐地踩着我们的影子。来到幼儿园,正是做早操的时候,小朋友们已排好队等待着。我把他送到门口,老师迎上来把他的书包拿下,让他站到队伍中。音乐声响起,开始做操了。小朋友们运动起来,儿子也挥舞着手臂,扭动着小屁股,虽然动作不规范,但那小胳膊腿儿伸展的样子,可爱极了。看着他,一种幸福之感充满我的心头,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五年前的那个盛夏。
1、等待的日子
2006年七月底,我挺着个大肚子,已临近预产期。老公早已等不下去,非要带我去医院,说万一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请医生。我拗不过他,只好随他了。就这样我们提前一个礼拜住进了医院。我们选择的是安医,因为安医的条件比较好,技术设备也很先进,而我的小姑子又在院里当护士,照应起来比较方便。
在医院里每天就要进行几项常规检查,我样样都很正常。老公还让我每天吸一次氧,说是有利于胎儿的大脑发育,他耐心地陪着我,每天陪我在医院的草坪上散步聊天,其实我知道他心里很着急,他早就想当爸爸了。他嫌医院的伙食不够好,每天都从外面买一些上好的菜,在他妹妹那烧好送来。
等待的日子是很急人的,几天过去了,我的肚子还没动静。我实在很无聊,就到隔壁的几个房间走走看看,和那些待产的和已产的妈妈们交流着感受和经验。她们有的说平生的好,大人身体恢复快,有的说不如破腹产,虽然挨一刀,但比较省事,如果在生的过程中宫口不再张开,用剪刀剪更受罪了。她们问我打算怎么生,我说打算平生,我一直坚持散步走动,就是为了能顺利生产,我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一天查完房后,我又在走廊里走动,只见几个护士用小车推着一个大肚子女人走过来了,旁边跟着她的爱人。那女人看起来很紧张,她抓着老公的手,颤颤地说:“你一定要在外面等我呀!”“放心吧,我会等你的,别怕。”老公双手握着她的手,鼓励她。看那情形,夫妻俩好像生离死别般。原来女的是去剖腹产的。
和我住同一房间的也是一个待产妇,她比我迟来一天。一天晚上,她突然感觉肚子疼痛,哎呦哎呦的小声呻吟。她的丈夫守在她旁边,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时的小声问她怎么样。她忍着痛,咬着嘴唇,表示没事。后来,她呻吟的间隔时间变短了,双手抓着床单,她的丈夫叫来医生,医生说要生了,赶快进产房,然后他们把她搀到小车上,推走了。过了几个小时,他们回来了,女的坐在椅子上,男的推着她,女的怀中还抱着个小婴儿,原来她是平生的。现在她看起来平静而安详,目光中充满慈爱,好像几小时前在她身上的疼痛并未发生过,我暗暗有点佩服她。
房间里多了个婴儿,原来安静的气氛被打破了,那个小东西不知为什么夜夜啼哭,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大。他的爸爸妈妈就用温开水喂他,因为女的还没奶水,夫妻俩常常夜不能寐。我和老公也被吵得睡不着,特别是老公更烦躁。他暗暗咒骂着:“妈的,人家比我们迟来,孩子都生了,为什么我的孩子就是不出来?哪怕你出来哭一声给我听听也好呀。”他是想孩子想疯了。
那婴儿出世没几天,患上了眼疾,眼角常分泌出一些黄色的液体,夫妻俩把情况告诉了医生。医生仔细看了看孩子的眼睛,然后轻声询问女的一些情况,女的先是沉默不语,后来竟抽噎起来。原来她在怀孕之前患过性病,由于孩子是平生的,从子[gong]内出来时有可能受到了母体残存疾病的感染。女的流着泪,满脸的悲伤和懊悔。后来检查结果出来,孩子确是受了母体的感染,但不严重,可以治愈。医生给他们开了一些药,嘱咐他们用完药后再来复查。年轻的妈妈化悲为喜,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她把孩子紧紧地抱在胸前,好像失而复得般,这情景很让我感动,可以看出在她心中,孩子超过了她自己。
2、儿子的出世
已超过预产期两天了,我的肚子还是丝毫没感觉,我都有点着急了。一天下午,我发现下身分泌出一些东西,就对查房的护士说我羊水破了。她们把我带到一个房间,让我躺在一个架子上,对我进行检查。我很窘迫,我哪经历过这样的事,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年轻的男医生在场。而偏不巧的事恰好是他对我进行检查,他戴上消毒手套,在我的体内探索触摸着。我疼痛难受,忍不住叫出声来,她们安慰我说:“别紧张,放松,放松。”我只得极力忍着,好不容易他住了手,护士长又对我动起手来,还边检查边把我的情况分析给那位男医生听,原来他是实习的。我再也受不了,用力抵抗着,嘴里连声喊:“我不查了,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们看到我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大概知道我确实不能忍受了,就停下了手。我从架子上下来,趔趔趄趄地向外走去,护士长在背后喊:“喂,你的羊水还没破。”我头都没回。
我走到外面,坐在走廊的石阶上,心还在咚咚直跳。“原来羊水没破,都怪我自己不明情况,白遭了那么大的罪。”我在心里责怪着自己。正赶上探房的时候,一眼我就看到了老公正拎着保温桶走来,我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泪水刷得流了下来,老公惊慌失措,连声问我怎么啦,我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切。老公很恼火,愤然骂道:“妈的竟拿我老婆做试验。”但事情已发生,他也只能骂骂罢了。过一会,他看着我,心疼地说:“既然你受不了那个罪,又超过了几天,我们不等了,剖腹好不好?”想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我的心还在余悸,一次小小的检查都这样让人难受,更何况生孩子呢?我不敢再想,流着泪,默默地点了点头。原先在我心中一直坚持平生的信念被彻底击垮了。
2006年8月11号下午三点钟左右,我被推进了手术室,那天,老公的姐姐和嫂子都来了,老公还特意买了一套新衣服穿在身上,我问他为什么穿的这么整齐,他说:“我儿子的出生是大事,我一定要以庄重的态度迎接他。”他把我抱到小车上,握着我的手说:“放心吧,一切妹妹已安排好,我在外面等你。”几天前我所看到的一幕现在在我身上重演了。
我进了手术室,里面空荡荡的,一片白,已经有一个人在进行剖腹产了,旁边用幔布遮着。我用力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麻醉师先在我的左脊背处注射了麻醉,让我等待着,其他的医生在做准备工作。过一时,他用手按按我的腿,问我有没有感觉,我只感到灯光亮的刺眼,什么也看不到,渐渐地便感到天旋地转,我好像进入了一条胡同里,里面有乱糟糟的人声。模糊中,我听到了刀子划过肚皮的声音,一个女的声音说:“她好瘦,肚子上一点肉都没。”又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似乎响起了哇哇的啼哭声,又是一个女的声音在连续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哼了哼,那个声音又说:“你生了个儿子,知道吗?”我又哼了一声。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推了出来,很多人上来围住了我,我听到了姐姐们欢喜的声音。来到房间,老公把我抱到了床上,一位医生把一个肉乎乎的小东西放在了我的肚子上,那个小东西蠕动着,哇哇地哭个不止。我不能动弹,闭上眼,任由他哭叫着。后来,我才明白医生这样做的道理,说是婴儿刚出生不适应外面的环境,让他最先和母体接触,有利于婴儿的健康成长。 待我完全清醒过来后,张开眼首先迎接到了姐姐们关切的面庞,她们安慰我说:“没事的,好好养身体吧。”老公站在我身边,他摸摸我的额头,感激地说:“辛苦了。”我想看看我的儿子,他睡在旁边的婴儿床上,从出生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他呢。二姐把他抱到我面前,我看到了一张瘦瘦的,和我的脸型差不多的小脸,他闭着双眼,嘴巴又阔又大。这就是我的儿子?一刹那间,我有点不适应,两个小时前还在我的肚子里,现在他已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成了我生命的延续。
小家伙很乖,每天除了定时的洗澡喂奶之外,几乎听不到他的哭声,老公很满足,每日忙里忙外地伺候着我们,虽然有点累,但还是难以遮掩他做了爸爸的喜悦之情。
三天后,儿子在熟睡时,我发现他的嘴角向两边咧了咧,原来他会笑了,我把这个喜讯告诉老公,老公也很高兴。渐渐地,他的眼睫毛长出来了,皮肤也比刚出世时红晕了许多。我因为身体不便,喂奶时尽量侧着身体,把他的头靠近我的胸部,当他的嘴巴不再吸吮时,我就遵照医生的吩咐,用手捏捏他的小腮帮,他的嘴巴就又吸起来。我的奶水很充足,小家伙一天一个变化地成长着。
3、 她想做母亲
在这几天里,我的临床又住进了一位来保胎的孕妇,她是一位漂亮的日本女子,怀孕三个多月,身上见红了。听说她已怀过几个孩子,但不知为什么老是保不住,就住进了安医。后来我才知道她患有严重的子[gong]肌瘤,但为了保住孩子她不愿做手术。她被推出去检查治疗了几次,但遗憾的是孩子还是没有保住。她很少说话,看上去很娴静,但她的内心肯定很痛苦,因为我看到她的母亲经常拿着手帕擦她的眼睛,有时母亲还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着一些鼓励的话,她的脸上便会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两天后她们出院了,那位母亲告诉医生说她们打算回日本去给女儿治病,一定要让女儿怀上孩子。临走时,她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说再见。望着她们的背影,我的鼻子有点酸酸的,是因为她们那失望而归的心情吧。对我来说想做母亲很容易,可是对那位日本女子来说却那样难,但愿她回国后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
4、 明天更灿烂
一个星期后我们也出院了,老公办理完一切手续,我走出了产科的大门,从住院那天算起,我在医院整整呆了两个星期,我已很久没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了。院子里阳光耀眼,树叶闪着绿色的光,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我回头望望产科大楼,竟有点留恋的感觉。
我永远忘不了我在那里度过的一段时间,它让我感受了许多,也让我见证了许多。在那里,我看到了女性的坚忍和伟大,看到了母爱的无私和奉献,更见证了生命的难得和可贵。它让我感到:我们的生命来得多么不易,我们不仅要感谢我们的母亲,更要好好地珍惜自己。
在后来的岁月中,我和老公精心地抚养我们的儿子,我们疼爱他,珍惜他,但决不娇惯他,虽然有时因他忙乱而烦恼拌嘴,但更多的还是感到他带给我们的幸福和快乐。现在小家伙已六岁了,长得健健康康,虎头虎脑的。我相信在我们的培养下,他的明天会更加灿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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