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类理性的阳光照射在在原始野性意志的躯体上的时候，开始的时刻，野性原始意志并不甘心被驯服，而是拼命地抗拒，就如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对大人的理性教育先是不满、抗拒、大嚷大叫、大哭大闹是一样的。但他很快就发现，理性的意志，比他们强大得多，抵抗只能带来苦头和更大的恶果，甚至丧失生命，犹如一个没有学会游泳而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跳入深水池中最终被溺死一样。更大的痛苦和趋利避害的本能很快教会了原始意志屈从和驯服。野性意志部分开始逃亡，作鸟兽散成为潜意识，进入地下活动。而大部分则或被束手就擒，进入驯化状态，就如野马成为良驹那样。但是即使是成为良驹的野马，其野性也并没完全泯灭，也如前期逃窜的野性意识，进入了潜意志领域潜伏了起来。如前文所说，被理智之光驱散了的野性意志就如一只老鼠躲入了深穴，伺机而动。它虽然畏惧理性之光的力量，胆小、怕事、但其生命力之顽强和抗击被俘获的本领却惊人了得。一个人即使是一辈子生活在理性的阳光下，他的野性的潜意识也不会因此而消失，并且会不断地窜出，对理性进行时不时的骚扰，打搅。犹如一只夜间活动的家鼠，犹如一个贯于夜战、伺机偷袭的游击战士，让理性意志不堪其忧。如梦中的杀人、偷窃、lu*n伦、奸淫等等。人类的罪恶、过错、失误、愚蠢、皆源于此。我们在社会生活中所看到的贪婪、偷窃、腐败、凶杀、劫掠、斗殴、征战、厮杀、淫荡、通奸、近亲lu*n伦，莫不出至潜意志对理性意志之骚扰，莫不出自理性意志受到野性潜意志不断骚扰，不堪其忧，意志彷徨的恶果。无可讳言，在我们每个人的潜意识中，都蕴藏着肮脏的恶意志。如争斗、残忍、血腥、贪婪、嫉妒、好色、虚荣、贪图富贵、享乐、好逸恶劳、虚伪等等。即使是那些个人修养极高，道德情操高尚的人物也不例外。关于这一点，英国哲学家、学者罗素说，普通男女身上都存在着某种程度的坏心眼儿，对特定敌人的特定恶意和对他人不幸的窃喜。这种坏心眼儿通常用漂亮的严词掩饰着，约有半数传统道德做了他的掩饰外衣，如传播和掩饰丑闻时的欢心，虐待犯人，黑人等难以置信的野蛮，甚至儿童也可能成为肆意虐待的对象等等。这种活跃的坏心，是人性中最坏的特征。罗素认为普通男女通常存在着活跃的坏心眼儿，而我以为道德品味较高的人也并不例外。我们随便找几个例证。古罗马哲学家、诗人卢克来修是一个痛恨残忍杀戮的哲人，他不仅反对宗教利用地狱酷刑的恐吓，也反对宗教残忍地杀害活人祭神，他曾在自己的诗体伦理学著作《物性论》中用诗歌斥责宗教的暴行：

“有一次，在奥里斯，

那些公推的首领，英雄中的英雄，

达拿亚的头目，用血污染了歧路贞女狄安娜的神坛，

用被杀害的亚迦迈农的女儿的血，

她感到头发上的圈带，和那飘垂在她两颊上的带端，

她看见祭坛那边有容满面的父亲，

和那些利刃藏在背后的巫师，和所有看见她而泪痕满面的人，

她恐怖得半句话说不出来，

她双足无力的跪下了，即使她乃是国王的女儿，

此时也不能救她一命。

他们把她拉起来，

把那颤栗的少女抬往祭坛——不是伴以庄严的仪式和婚礼的咏唱，

而是一个无罪女子被罪恶地杀害，

一个父亲在新婚的日子把她砍倒，

来给远征特洛伊舰队祈祷顺风，

宗教所能招致的罪恶就是这样。从这段诗我们可以看出诗人对残暴的血腥行径是深恶痛绝的，不管他是以什么理由，也不管他借用何等神圣的藉口，实施暴行的人有是何等尊贵，诗人一概怒斥、反对。通过这段诗，我们也能感受到诗人那颗善良的，包含同情之心的高尚心灵的颤动。即使是这样一颗高尚的心，也并非没有残忍血腥的成分。而且会不知不觉地在生活情趣上流露出来。我们看他的另一首诗：“站在高岸上遥看颠簸于大海之中的行船是愉快的，

站在堡垒中要看激战中的战场是愉快的，

但没有能比攀登与真理的高峰之上，

然后俯视来路上的层层迷障，烟雾和曲折更与快乐了！“

卢克来修无意中的咏唱，却道出了人性中隐蔽的残忍。站在堡垒中遥看激战的战场的愉快中就有了人类嗜血的天性。从将军在战场上杀戮，击败对手，横尸千里，大获全胜后的狂喜欢呼声和庆功宴上的酒席上，流淌的是千家万户的泪水和心里的血。古罗马角斗场上贵族、王公和贵妇人们的一片欢呼声是以奴隶角斗士的血泊为代价换得的，在电影院里看完一场枪战片后的心满意足和畅快淋漓，是以影幕中的战士的鲜血为背景的，他们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欢呼、庆贺，愉悦声声是对人类罪恶和血腥、残暴的最好的赞美诗。这一切例证充分体现了人类天性的残忍。人们对水浒传中人物的倒行逆施的暴行的或赞赏或情感共振、鸣和、盖出于此。

在人类潜意志的鼠洞里，除了对杀伐的窃喜之外，还有诸多不光彩，见不得理性阳光的东西。然而潜意志是人体中一种最不安分，最不老实的家伙，常常在别人、包括自己都不知不觉，向外探头窥望。作恶的念头并不是只有小人才有，在人的潜意志里人兽同居。荀子曾说，小人好斗，而奋不顾身，上以忘其君，下以忘其身，内以忘其亲，犹如鸟鼠禽兽，狗彘不若。但人的潜意识里都住着一只禽兽。恐怕连荀子也不例外。

一部水浒传，血腥的场面，残忍的暴行，不受任何理性约束禽兽行径，正好与潜藏在鼠洞铁笼里的野性潜意识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瞬间情投意合。潜意识逼迫人的理性让步，这也是水浒这部书获得市场，兜售其奸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上文中，我们集中论述了伏藏在人的潜意识中的恶意志，这似乎给读者造成了一种印象，潜意识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但就笔者本心而论，并不这样认为。事实也并非如此。而事实上，在人的潜意识中，储藏着许多非常珍贵的思想和品格，犹如砂料中的金子，乱石中的宝钻。比如在人的潜意识中并不乏正直、真诚、勇敢、无畏、善良、创造力、灵感、真知等优良的品格材料。而理性也并非是正确意志的和真理的化身。尽管英国哲学家罗吉尔、培根曾说，“理性是正确意志的指南，并使意志得救。为了行善，要了解他，为了避免作恶，也要了解它。”但这种观点并不完全正确，因为理性的意志王国中也并非没有杂芜，而且受权力意志的奸污，在理性中有许多披着理性外衣的假道士，犹如伊索寓言故事披着羊皮躲在羊圈里的狼。因而对任何事物的评价，包括真理，都是相对而言。在思想意思领域没有“黄金定律”,再伟大的真理也有瑕疵，比如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一被东西方思想界称为黄金定律的至理名言，却让英国的生物学家赫胥黎挑出了毛病，赫胥黎说，犯了重罪的人也并不想坐牢或加重对自己处罚，如果把这种不欲广泛地由己及人地推论、应用开来，监狱和刑法就失去了用途。赫胥黎的说法不无道理，道出了真理的相对性。但用中国乡间俚语形容，有些抬杠的意思，我们不去抬杠，言归正传。

如果我们把人的脑比喻成一个思想、意志的制造、合成、存储三为一体的工厂。那么，潜意识既是这家工厂的原料供应商，又是各种被摒弃、被闲置、限制的思想意志的集散地，我们把它说成仓库也可以。与理性意志相比较，潜意识的仓库里的意志没有经过思想梳理，挑拣、分类，精选，堆放无序、杂乱、良莠不齐，乱无头绪，但绝不是没有好东西。

这不是一本精神分析学的专著，我也不是精神分析的学者，只是为了研究水浒现象才不得不滥竽充数。所以更详尽的论述只能让我丢丑，关于潜意识中野性意志的论述就此打住。接下来仍围绕水浒现象引出权力意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