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仁者也就是仁厚的人。仁厚的人安于义理,仁慈宽容而不易冲动,性情好静就像山一样稳重不迁,所以用山来进行比拟。
山岭高峻巍峨,可以映衬人的豁达崇高;山林蓊郁葱茏,可以映衬人的渊博丰富。故而,大凡仁人志士在理想的取向上,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山,是谓向山。
还记得古代的一些事情。
伯夷、叔齐是商末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相传其父遗命要立次子叔齐为继承人。孤竹君死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受,叔齐也不愿登位,先后都逃到周国。周武王伐纣,二人叩马谏阻。武王灭商后,他们耻食周粟,采薇而食,饿死于首阳山。俗话说,蝼蚁尚且惜性命,况乎万物之灵?生命诚可贵啊!但是那两个人就是宁愿饿死也保持了自己的清洁之躯。从这方面看,这俩人倔得实在有个性!
陈业,汉代上虞(今属浙江)人,曾任会稽太守。北魏时的郦道元《水经注》载:“会稽陈业,洁身清行,遁迹此山(指黟山)。”同样是为了保持气节而隐逸山林的人。
山林让这些人展示了自己的傲骨,他们以典故的形式传下来,也曾经让我们的耳朵痒痒了几个年头。
三国时期的绝智者诸葛亮,他的智慧之根我猜想也是在山林。他在隆中生活过了青年时期,卧龙冈的朝暾夕月沐浴了他,松风林浪熏染了他,激发其灵感,促成其智慧。
后来出了个仙人李白,他具有绝世的飘逸浪漫,谁料放诞无束得罪了一些小人,被迫赐金放还。仗剑去国确实有太多的无奈,他几经转折,来到了不是很出名的天姥山,看见江湖明月,聆听山野清风,他把理想的“白鹿”放到了青崖之间。千百年后,我们为太白先生被流放而感到庆幸。山林,让失落诗人捡起了本真。仙人的好朋友子美纵然一副忧戚的愁容,但是一旦沾染了山,他也变得很浪漫豪放。面对泰山,圣人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山岭高崖,与有的古人在一起,搭配得天衣无缝。山成了名山,人也就成了名人。
就算是平凡的人也喜欢与山为伴。我国百姓无论南北,建筑理想的居所都喜欢依山傍水。陶渊明归隐的闲适我们可以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难山”略见一斑。“开门见山”,抬头见喜。经纶事务者,希望有座靠山,可以平步青云;庸庸碌碌者,希望有座高山可以随时攀比。香港是个富饶的乐园,花花世界。而有点“远见卓识”的人若有了积蓄,就选择去山顶建一栋别墅。而拥有山顶别墅,也成为有身份的标志。大陆则不同。住在山野的人孜孜倾向城里打工,赚了点钱就把居地搬进城去,挤在钢筋水泥房子里,每天挤电梯,挤公交车,挤仄得不能再仄的巷道。等到挤不动了,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头发白了,腰背驼了——年轻人已经成了老人。有一天站在自家那封闭的露台上观望,如林的大楼之间偶尔有小鸟在奔波。老人陡然发现,自己与城市一直格格不入。于是他重新踏上回老家的路。好不容易爬上曾经建有的家园山坡,看见原来是寝室的地方已经林木森森,残留的土墙上杂乱地开放着灿烂的山嵩野花。一群一群啁啾的翠鸟从他的身边打闹着飞进林木深处。老人知道,那里有自己长眠的双亲。他禁不住浊泪纵横。此时,或许他正在吞一颗烂熟的后悔药:“要知今日,何必当初?”
哎,凡人总是向往自己不熟悉的东西,羡慕不属于自己的生活。山林厚实凝重永远只倾向哪些“名人”?
随着科技的发展,山林越来越小,幸存下来的一处两处便被珍视为城市的肺。大都市在大力发展城市之余,对仅存的一叶半叶肺倍加呵护,也算有些后悔了。但是小城市还在盲目地妄想变成大城市,还在毫无知觉地割自己的肺,半叶,一叶,一叶半……直到生命衰竭。人们变成一队又一队“鹿友”来到山林,如涸辙之鲋一般喘息,企图延年益寿。
山林对我们可是“礼尚往来”的,所谓森林城市,宜居城市,永远是攫财的人们美丽的口号而已。
我有一个顽疾:咳嗽。又有个新病:颈酸。很多时候,我流连于大大小小的药店诊所,一直想除旧去新,但是常常是个妄想。近一年来,工作事业出现了诸多的不如意,消沉沮丧,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今年冬天,我们这里竟然连日晴朗。有一天,我站在破烂不堪的办公室的走廊上眺望,清幽幽的凤凰山便有意无意地跳进我的眼里来。我知道,那里是许多胖子减肥的地方,也是许多老人散步的地方,我这个不肥不老的人,是很少去光顾那里的。此刻,我竟然老心萌动,决定去登山了。
初次登山,不到半山腰,我气喘如牛,大汗水淋漓。几次下来,竟然轻松可以登到峰顶了。今天,天空飘雪,阻住了我登山的情绪。坐在电脑前敲打这些文字,突然发现,我很长时间不咳嗽了,很长时间脖不酸了。奇哉怪也!
静而思之,或许是每次牛喘就无意进行了吐故纳新?或许每次大汗就排除了体内毒素?
一个凡俗之躯偶入山林便可以身心愉悦,我不得不信山是有灵性的,仙珠隐匿,大道藏身,靠了山的人是完全可以得到灵气与精华的。我不敢比之于大仁大德之古人,但是我已经有了向山的决心与智慧。
这样看来,向山的哲学,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生活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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