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果树瀑布回来,我们在花溪住了一夜。次日大早,驱车赶往镇远,中途绕道去了西江苗寨,体验黔东南苗族的风俗民情。
苗族是个古老民族,原本生活在黄河下游平原一带,属九黎部落,首领便是蚩尤。蚩尤与黄帝为争夺天下,大战于涿鹿,终因部落内讧而败。蚩尤被迫退守长江中下游,形成“三苗”部落。到尧、舜、禹时代,三苗部落再次遭到进攻。苗人无奈,只好又一次大迁徒,离开了荆楚大地,离开了东方,来到西部。这就是湘西和黔东南多苗人聚居的主因。雷公山下的苗寨,便是一个典型的苗人聚居地,也是最大的苗族村寨,有一千一百多户人家,六千多人口,人称“千户苗寨”。
走进西江苗寨,犹如走进苗族的露天博物馆。这里四面环山,绿树成荫。十多个自然村寨,依山而建。吊脚楼鳞次栉比,顺山而上,蔚为壮观。其结构均为杉木,上下两层,坐北朝南。悠悠白水河穿寨而过,宽阔水泥路绕山而来,层层梯田伸向远方。我站在山坡,久久凝视眼前的壮观,不由不震撼,不由不佩服苗族先人的智慧。可以想像,在那交通闭塞的年代,他们不远千里,跋涉而来,付出了多大的艰辛,经受了多少的苦难。也恰恰是这种被逼的背井离乡,磨砺出苗家人吃苦耐劳、不屈不挠的性格。而这种坚忍和拼搏,正是一个民族永远不倒的支柱。
沿河而建的镇街,店铺林立,货摊众多,各种特产和工艺品十分诱人。苗族服饰、刺绣、版画、挑花、芦笙、铜鼓、芝筒,无不巧夺天工,精湛得很。我和两个同事转悠一会,便去了大会场观看歌舞会。西江苗族多节会,有祭拜祖先的鼓礼节,有每年过两次的吃新节,有一年要过三次的苗年节,还有每隔十三年一次的盛大鼓藏节。通过这些节会,充分展示苗族文化和民俗风情,揭开了苗人神秘的面纱。在歌舞会上,我们欣赏了十多个丰富多彩的节目表演,其中一群七八十岁老人的合唱以及一群青春靓丽苗族少女的服饰展示,最为瞩目。苗族女子服饰很漂亮,镶满银饰、鲜艳图案与线条。据说,银饰象征财富,线条代表黄河、长江,绣在上面的枫树、蝴蝶、鸟儿等图案,则是苗家人的生命图腾。苗家人不像我们汉人,把祖先牌位设于厅堂,而是立于火塘边上。苗家人认为,人死后灵魂有三:一个在家里为活人守家,一个留在墓地看守,一个要回到遥远的故园。每逢六月初六,他们都要登上山顶,眺望东方。对东方家园的怀念,是苗家人心中永远的疼痛。
“奶奶离东方,队伍长又长;
公公离东方,队伍长又长。
后生挑担子,老人背包包,
扶老又携幼,跋山又涉水,
迁徒来西方,寻找好生活。”
从苗族老人们口中唱出的古歌,诉说的正是苗家人的西迁史,传达的就是他们失去东方家园的悲伤情怀。千百年过去了,家园已遥不可及,但东方却成了苗家一种信仰。西江的历史,既是一部民族发展史,一部变迁史,也是一部反剥削反压迫的斗争史。至今,雷公坪上,还留有当年张秀眉义军的操练场、点将台、关隘、哨所等遗迹。白水悠悠,向我们不停诉说充满血泪的故事。
西江苗寨也是一处净土,没有受到现代文明太多冲击。正因为这种原生态的质朴与纯净,才吸引了天南地北的游客。但是,人类现代化进程的不可阻遏,使这种古朴的文明正经受前所未有的考验。一位同事对我说:“文科,你信不信,用不了二三十年,苗家人会让我们汉族人同化,苗族文化会让现代文明消解。”看着夹杂在苗寨中的一栋三层楼水泥平房,我觉得同事的担忧不无道理。作为一种独特的古老文化,如何让苗族文化资源保存下来,让古老的农耕文明焕发新的活力,让我们疲惫的心灵有块宁静的栖息地,这是每个有责任感的现代人所应该有的思考和行动。
在苗寨吃了顿美味的长桌宴,我们挥手告别西江。我想,有机会我还会来的。但愿未来的西江苗寨,始终保持古朴的质地,永远这般“真”,这般“净”,这般充满生机和希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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