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爷爷走了,去天上享福去了。
我不信,我死也不信!爷爷那么爱我,那么爱我!他怎么能舍得,怎么能忍心呀!
爷爷没走,爷爷就在我心里。想他的时候,他在我眼前;不想他的时候,他在我梦里。你看啊——爷爷还是那般模样——
福寿康宁,八十春秋!满头白发,短而整齐,根根直立;长长的胡须,丝丝比雪,缕缕垂银。极致超凡脱俗之气,更兼仙风道骨之神!
夏天。穿一身蚕丝(家蚕)裤褂。荷塘边,杨柳下,端坐高高的马扎。左手旱烟袋,右手芭蕉扇。抽一口安适,摇几缕清凉。摸一摸我脑门上的一撮毛,刮一刮我脸上的翘鼻子。爷爷啊,天上神仙能如此?!
冬日。上裹老羊皮大袄,下穿黑粗布棉裤,脚踩苇绒鞋,头戴军棉帽(当兵的四叔给的),茅屋内守着一口红泥小火盆,树疙瘩烧得噼噼啪啪、红红灼灼!偎依在爷爷温暖地怀中,捋着长胡须,吃着烤红薯,望着眼圈儿,听着爷爷海阔天空云里雾里的新故事、老掌故,悠哉,乐哉。爷爷啊,世间几人有此福?
爷爷啊!多想再让您领我到村南小河里走一走,说不定您还能给我捉几尾活蹦乱跳的小鱼儿,让我养在又大又深的海碗里。看足了,玩够了,您把小鱼儿煎了让我吃。让我再尝一尝上帝赐予的真鲜美!让我再享一享人间的旷世福!
爷爷啊!多想再让您兜一兜红薯干,换一条带青斑花纹的肥湖鱼(我不知道那鱼叫啥名),哪怕是比那一条更小点儿!您吃您的大鱼头,我吃我的短尾巴!您捧您的小酒壶,我抱我的红葫芦!您乐着,我笑着,何其开心,何其满足!
爷爷啊,您走了,您怎么能走呢?您乐观豁达,为人厚道。您经多见广,谨言善思。大伯家的孙子要娶亲了,还等您去会亲家呢!三叔家小弟要高考了,还等您去拿主意呢!东临的婆媳吵嘴了,还等您去劝和呢!西舍的兄弟惹麻烦了,还等您去解围呢!南来的亲戚,北往的老友,都常来看您呢!您怎么能走,怎么能走!
爷爷啊!您走了,您怎么能走呢?您不能一去不回,撇下我至今等着您!如今穷日子过尽了,好光景开始了!我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锦衣!可您不知道,您真的不知道,我过的却是比弃儿还贫穷,比黄连还苦涩的寂寞日!您怎么能走,怎么能走!
爷爷啊!看在猫安曾经温顺乖巧的份上,看在孙儿切腹彻骨想您的份上!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爷爷!爷爷!爷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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