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离了?看着她的背影,捏捏离婚证书,我怅然若失。
她很决绝,步伐从容轻盈,手甩得那么妖,胸那么挺,一副离了我她活得更滋润的模样。
切,你傲我比你更傲。
学她那样我也挺挺胸,换了副轻松的表情,屁股一扭,妖妖的甩着手,朝后街走去。嘿,没想到离婚会这么简单——两人都压着气商量好,跟各自部门的头打个招呼,说有点事要提前个把小时去处理一下。于是,到民政婚姻登记处附近的一个什么地方作最后的会面,然后故作轻松地进去。注意一定要轻松,越轻松越好,否则你就失去心理优势了。
这一点,我也是现在才明白的。我想从昨晚到现在,她一定希望我像个三岁的小男孩,抱着她的腿求她宽恕。凭什么?本来就是她的错,还干了我一脚,既不认错,又不道歉,我反倒还要她宽恕?
切,吃错药了。离就离,谁离了谁不能活呀。真是。
其实,我们也没为多大点事。既不是她不贞,也不是我乱来。嗨!说起来都可笑。
2
昨天下午,我俩下班做好饭刚要端上桌,门铃就一阵响,对着猫眼看去,见外面站的男女我并不认识,犹豫着拧开门,刚问你们是……女的就老熟人似的“嗳,你就是小王吧?”说着夸张地扑进来。
“哎呀,罗娜,更漂亮了。”…“哎呀,王婧姐,是你。”
“怎么~不欢迎呀?”…“开什么玩笑。快~请坐请坐。”
说着一个在一个的脸上瞟,王婧没立刻坐,退了两步偏头看了看罗娜的臀部,“哎呀,你更苗条了。”罗娜也偏头看了看王婧的臀部,“哎呀,你更丰满了。……看这脸,都刮得出水来。”两人说着又相互凝望着傻笑。
看她俩那亲热劲,我就知道关系不一般。于是,把男的请进来忙着砌茶。这个叫王婧的女子我听罗娜说过,是她十八岁前最好的朋友,虽说分别都五年了,但一直没有断过联系。男的是现役军人,扛的是上尉军衔。罗娜是在东北长大的,五年前随岳父举家南迁,从沈阳军区调过来。所以,客人一落座,屋里都是东北口音,一时间,弄得我还不怎么适应。
她俩亲热一阵后,这才想起我们两个男人来。
“王磊。”…“赵保国。”
随着她两带点儿表演意味的手式,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你好。”…“你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他俩此来一定有什么事?这个叫王婧的女子很不一般,特健谈,一直掌控着话语权,仿佛传销者一般。可是,这上尉……不会也是假冒的吧。我疑惑着不时的跟他交谈几句,他的话也不多,我俩看客似的看着她俩叙旧。
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
晚饭就不能在家吃了,我们请在哈尼饭庄,根据王婧的要求就我们四人。酒过三巡后我们才知道,其实他们昨天就到了。这时候王婧显得有点儿拘谨,转动着酒杯说:
“难怪罗叔叔怎么也要调回家乡来工作,原来蒙自这么美。”
“特别是州政府。”赵上尉强调说,“设计规划得太好了,只怕再过五十年也不会过时。”
听了他的赞美,我的嘴直痒痒,忍不住把蒙自十年后的愿景跟他俩作了一番介绍,正说得顺溜,只听王婧问:
“嗳,罗叔叔怎么样?又高升了吧?”
“唉,高什么升呀,刚办完退休手续下来了。”罗娜说着目光黯了下去,接着又忽悠一亮,冲我抬抬手说,“不过~还好,他家老头子还有几年,副军嘛,应该还有四五年吧老公。”她说着亲昵地看着我。我一下懵了。嘿,我爹明明是个老石匠嘛,什么时候变成副军了?正疑惑着王婧却惊叫起来。
“副军?这么说是将军了?”…“嗨!不就是个少将嘛。”
罗娜硬着头皮接住,王婧更来劲了。
“哇!没想到罗娜还是将军家的少奶奶呀!太好了。”说着目光黏在我脸上,“这回我家保国的事就靠谱了,我和罗娜是多好的姐妹呀,怎么也得请你王公子帮这个忙了……”
原来这上尉名叫赵保国,是西南某军校的在校生,快毕业了,想留在南方工作。王婧夫唱妇随,想到了罗娜。于是,从桂林飞抵昆明,在这个缅桂花开的时节来到蒙自,意欲通过罗娜父亲的关系分配到云南来。
图穷匕现,这下麻烦了。
我只能算是动物学意义上的“公子”,决不是将帅之家的“公子”,能帮她什么忙呀。我暗暗着急,正要说话,桌布下的小腿狠狠挨了一脚,踢得我钻心的疼,我知道是罗娜使的阴招,话变成了嘴咧咧,这当口罗娜把话接了过去。
“嗨,王婧姐,你别找错人了。……他家那死老头子,我都恨死他了。去年我们科长家那丫头想当女兵,请我帮忙,让我跟老头子说一声,只要他跟武装部的王部长打个招呼就行了。可是,他不但不帮,还批了我一顿,这一年多,害得我在办公室头都抬不起。”
不得了,没看出罗娜说谎的本领这么高。
此事就这么给她圆了过去,王婧自然是失望而归。可我却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家撩起裤脚一看,只见腿脊梁的穷骨头给她踢青了一大块,青块中央都浸血了。
“你也太伟大了。”我说。
“怎么?不得呀,不得就来踢回去。”她嬉笑说。
什么屁话,我的气直冲脑门,瞪着她冷冷地说:
“罗娜,今天这事,我算把你看透了”…“看透什么了?看透我什么了?”
“真要我说?”…“说。”
她冷笑着瞪我,我忍了忍没忍住,一字一顿地说:
“虚~荣加虚~伪。”
“……好,说得好。”她恼羞成怒。“说得好。我虚荣你光荣,我虚伪你诚实,……既然我们那么对立,你干吗还要跟我结婚?”
“我今天才看透你呀。”…“现在也来得急呀,你可以离呀。”
“离就离。”…“你写来。”…“写就写。”
3
这就是事情的发端。以前我还真没看出她这么虚荣。
如果说虚荣心是毛病的话,从基因上讲,主要是她母亲的问题。
做她家女婿一年多,我知道,她身上的这种毛病都是她母亲遗传的。说起来她母亲的父亲,她的外祖父才是个离了休的副军长,但她外祖母有没有这种毛病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应该有,父母骂我们的时候不都爱骂“老子种”和“娘种子”吗?其实,有些骂人话都是真理。当然所有的罪过都在我爹,谁让他不是真正的副军呢?要是不就没这些事了。
副军,多重的权,多重的担,多体面呀。
我们村的人都说我福气好。用他们的话说,我家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让我磕头碰到了天,才会有这么好的福气,娶了这么一门好媳妇。其实,我家烧了什么香我还不清楚吗?都是那些辛苦了一辈子,连县城也没进过几趟的邻居瞎恭惟,好像我占了她多大的便宜、沾了她多大的光似的。
不是吹,她那朵鲜花插的绝对是唐三彩——无论软件硬件,我那一件都不比她差——论文凭我是重点大学本科生。她算什么呀,电大专科生,靠他了父亲的关系,才弄到这么个工作;论人才自信配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都说男子好色,其实女子也好色。
像我这样的穷小子,能让她家相中,还不是凭我这堂堂的仪表吗?知不知道我丈母娘是怎么相女婿的?嘿,马大哈似的愣头青绝对想不到。
当时我们的关系还徘徊在纵深谷口。有一天,她发短讯让我下班陪她去她姨家一趟,下班后我跟她去了。她姨家住在白合小区六幢的五楼,人口多还尽都挑嘴,嫌别的大米不好吃,一次性买了三百公斤银灰米,让我帮忙扛上楼去。
别看我这一米八的大个,却从并没出过什么大力,是那种蜕化了的山里人,好在学生时代我一直喜欢体育运动,心想别让人家觉得没钢火,不就几袋米吗?难不倒我。于是,就一袋一袋朝五楼扛,没曾想越扛越沉重,当我把最后一袋扛进她姨家时,还是给累了个大汗淋漓,险些没虚脱。自从扛大米过后,我们的关系才逐渐走向了纵深。
结婚后,有一天她幸福得晕晕呼呼的时候告诉我,那天她妈要是闻出我有狐臭,她就撤退了。还说当时我进卫生间去洗脸,她妈就把我挂在衣帽购上的衣服翻开胳肢窝的地方闻了闻,确信我没有狐臭后,才让我们好的。
这种事,马大哈怎么会知道。
可见岳母对我这女婿是中意的,我占她大便宜了?当然,说话得凭良心,光还是沾了的,我们结婚的房就是她父母给买的。140平米,装修什么的干下来,就花了30多万。否则,像我这样的穷小子,那能才工作两年就结婚呀。即便是等不急了去案揭,最少也要当二十年的房奴,房奴是什么?强巴第二。哪能像现在这么轻松潇洒,黄金周不到就订好机票,哪里风光最美就去哪里重温蜜月。
这回好日子到头了,扫地出门。
4
我走背街,其实是怕碰到熟人。不管怎么说离婚都不是好事,要是熟人问起,多尴尬呀。唉!
走出婚姻的城堡,今晚我在哪里睡觉?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日子弄得这么糟。
虚伪可恨,虚荣可笑,害得我肚子咕咕叫。
缆绳断了,漂泊的帆朝哪边岸靠?一无所有,我这才知道——穷小子撒不起三米的高尿。可是,我也决不会向她求饶。天不早,太阳下树梢,憋得难受,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叫。
随着进城交易的乡下农民,我悠哉游哉来到城郊。
前面是个马鞍形坡,一对夫妇拉着板车从我身边跑过,车上拉着堆尖反舷的废纸,废纸下面压的是玻璃瓶,样子怪沉的,没跑多远就失去了后劲。男人肩上的绳深深地勒进肉里,弓箭步艰难地替换着,腰弓成一百多度拼命朝前挣,女人在后拼命推。
唉!挣,钱就是这么“挣”的呀。
我的心不由地一动,看他俩就要坚持不住了,跑上去搭了把手。男人大叫了一声加油,板车不打顿地上到坡顶,接着又小跑一段,到下坡的地方我和女人都松开手,男人同时伸腰将车把一抬,绑在车把和车轴之间的木棒便在路上摩擦出唰唰的声响。这时候那根木棒的功能是刹车。可是,坡陡那根木棒并不能完全控制车速,他还得将身体中心朝后倾斜掌控车把,即便这样,板车的惯性还是推着他不得不跑,他一面跑一面恶声恶气的骂:
“憨婆娘,上坡吗你不推!下坡吗你嘿起嘿起的推!”
我看女人被冤枉了,拍拍手冲她笑着说,“这大哥,也不看看,睁起眼睛瞎操人。”女人擦了把汗笑笑说,“给他骂!只要他心里对我好就行了。”
“哦,这么说,你们从不吵架。”
“嗨,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吵归吵!好归好!……”
她拖声曳气的说着笑了笑,跟我道了谢,小跑着追他男人去了。
吵归吵,好归好。看着她的背影我呆了呆。这就叫既要斗争,也要团结了。可是,我们没怎么吵却散了。想想也不是滋味,再次反思我和罗娜离婚的始末,总觉得责任不在我。
当时的情况概括起来就这么几句话——为虚荣而撒谎,为圆谎干了我一脚,踢伤了人不道歉,指出她的可笑恼羞成怒,进而说了那个“离”字。她说那个离字,其实就是呛我穷,舍不得跟她离婚,这分明是欺负人。
总而言之,我们不是一路人——门不当,户不对,受长辈的教养熏陶都不同,我那个头发花白的石匠老爹,干什么都是硬碰硬的从不会拐弯,怎么教养得出将门的公子来?能养出我这么个动物学意义上的公子来就已经很不易了。
分道扬镳在所难免,离都离了,没什么难过的。
5
回到城里太阳已经落山,这时我心里也舒服多了。
不管怎么说不是我休妻,而是她休夫,道德上我站得住脚,这一点那个颁发离婚证的大姐可以作证,她一再让我们想好,不要冲动。其实,我知道我们都冲动,当时也想有个下台阶。
可是,她却决绝地说,想好了。听她这么说,我也只得这么说。
哼,谁离了谁不能活呀。我想着走进了生意冷清的缅桂宾馆,登记好住宿出来解决肚子问题。还是怕遇到熟人,一般我的熟人都会出现在上点档次的餐馆。
好吧,都穷小子了,肚子就买盒饭哄哄吧。
买盒饭回来天快黑了,我见宾馆门口有两个三四岁的小孩,一个在玩沙,另一个怯生生的一旁观看,观看的小孩指着一旁的轿车说,“我家有车,还有好多好多的钱。”玩沙的小孩听了,抬起头来说,“我爸爸是警察,有枪,抓坏蛋。”
两个孩子作了自我介绍,一同玩起来。
这一幕让我联想起罗娜和王婧,也许她两小时候就是这么认识的,一个说我爸爸是副营长,一个说我爸爸是营长。
哼,营长管你副营长。
唉!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人必然都好强,好强攀比的结果必然是虚荣。要说也能够理解,可一旦发展成说谎,让别人信以为真,求你帮忙,最后导致离婚,就太可笑太不值了。
我提着盒饭开了房间,躲在屋里悄悄把饭吃了,然后又做贼似的把饭盒拿出来丢在别的垃圾箱里,回到床上躺了一会,这才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嘿嘿,是自尊呢?还是虚荣?我也无法解释。
好了,今后的日子还长呢,坦然地面对吧。
明天去租一间十来平米的房,先把住的问题解决了,这里睡一夜就花三十元不划算。吃的问题嘛,吃的问题……嗯,要不就去找余校长,到母校的食堂搭火去?对,就这样。吃住有了,“城堡”里还有几套西服,还是去拿来吧,要是另买少说也要花几千。我躺着对未来的生活作了精心的设想,看看都十点过了,这才朝“城堡”走去。
说实话缅桂小区的环境很不错,不愧是个富人小区。
走进大门,那股甜甜的绵绵的香就沁人心脾,精神也为之一振。这时节,我们二楼的家往往都是香飘满屋,夏日的静夜里,梦在这甜甜的绵绵的花香中越做越美,有好多次,梦中的我驾着甜甜的绵绵的云彩在天上飘啊,飘啊飘。
唉!俱往矣。香气怎敌骨气。
今夜家里没开灯,她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也许回她父母那里去了。我猜度着上楼掏钥匙扭开了门。哦,她还没换锁。我开了客厅的灯,原来她在家,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她有些张惶。
“哦,我来拿衣服。”
她没说话。我笑了笑把钥匙解下来放在茶几上,找出大学时代的皮箱,进屋胡乱收了衣服提着出来。“你站住。”她说话了。我疑惑地看着她,见她怒容满面,暗想总不至于这么几件衣服也不让我拿走吧。僵持了一会,她的脸色慢慢变木,双眸闪了闪说:
“我想~要走~也得跟我家有个交代吧,再说还有你家。”
她的意思我明白,可我心里却说。我独立惯了,我家倒无所谓,至于你家,你想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好了。她见我没吭声又说。
“不管怎么说吧,毕竟夫妻一场,总不至于连个普通朋友都不如吧。……那么宽的房,你住哪间不行呀,就非得今晚搬出去?”
我知道,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易了,想必她也像我似的反思过。
好吧,既然都是爹娘养的,心就是肉长的,我又怎么可能放弃老人面子上的那点希望呢?我们都没有婚姻经验,要是双方的父母知道了,肯定也不赞成。
不就是争口气的事吗?她都伸出了橄榄枝,我要不接就他娘的不是男人了。
6
这晚我睡客厅,一夜无梦,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进入梦乡。
不是说投桃报李吗?我觉得我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她投的桃是“普通朋友,留我住一晚上。”那~我报她什么李呢?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可报的李,不过我把自己当“李”留下来应该算报了吧。
可是,明天还是得走,不管怎么说,离都离了在一起不好。
于是,又琢磨起明天租房子的事来。想到房子,又琢磨起自己沾她的光,是不是有时太敏感了,有的事未必就是她的本意,夫妻间有的事是认真不得的。想到此,又回过头来检讨我说她虚荣加虚伪是不是说重了,她恼羞成怒的“恼”是“羞”造成的。既然她知道羞,说明她知道错了,我干吗还要惹她呢?
嗨,妈妈的。我怎么没早点想过来呢?这时候才想过来,离都离个球了怎么办?复婚?她干吗?离婚书可是我写的。
次日天亮,我睏得不想起,听见她在盥洗室漱口、干呕,心想她肚子里不会是有小人人了吧,记得我家那些嫂子怀孕就是这样。想到此精神为之一振,爬起来站门边问她怎么了?她说没怎么。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耷拉着眼皮出来回卧室梳妆。我胡乱洗漱了正要出门,她“嗳”了一声说:
“昨晚我妈打电话来说,前天晚上城南杀翻了一个人,没事就别瞎跑。”
我应着好,只感到心里暖暖的软软的。唉,当真是放个狗屁软狗心呀,我这才体会到。这么说有的事是我自尊心太强太敏感?其实,自尊心太强就是虚荣的一种表现。我打消了租房的念头,于是我们由夫妻关系变成了同居关系。
同居就同居吧,不过没有同床,我仍睡沙发,吃的问题各自解决。
她还是干呕。问她她还是说没怎么。没怎么怎么老干呕呢?
离婚的事单位都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最先知道的和最不客气的要数包打听。——哎,听说你家小两口离婚了?……是吃撑了,还是咋了?
我能说什么呢?就当吃饱撑了吧。开初几天还会脸红,慢慢的只会烧一下,再过几天连烧也不会烧了。那天的事成了伤疤,谁也不愿碰。复婚的事谁也不愿先提,就那么耗着。
这一耗就耗了一个月。还真耗着了,我发现她眼眶耗大了许多,心里一阵阵的疼,晚上看电视几次都忍不住说。嗳!你我都清楚,其实我们这样是在慢性自杀。她却故作开心地说,我觉得挺好呀,说着又为姚明的三分蓝拍手叫好。好吧——挺好,只怕肚子真“挺”起来的天就不好了。
我瞥着她……哼,你都不怕,我更不怕。渐渐的我感到她虽比我小,可要论斗心眼,我还真干不过她。好吧,我认输。复婚的事还是我先提吧,反正我早就输了。
嗨!也真可笑——一句“普通朋友”和“别瞎跑”就将我留住,叫人不服也不行呀。
7
自离婚以来,我的心情就从没好过。
上班同事们说什么我从不搀和,管他哪个说什么官场内幕,还是恐怖大片哟,反正与我无关。这天下班后,我又去了郊外,又遇到了那家两口子,帮他们把车推上坡后,下坡时那男人依然恶声恶气的骂:
“憨婆娘,上坡吗你不推!下坡吗你嘿起嘿的推!”
我重温了这一幕,冲那大嫂笑笑,她也笑笑,说声“别理他”就小跑着撵她男人去了。这大嫂的涵养可真好。回来的路上我想,要是罗娜见到这场面,听了我的赞美会怎么说?我想她一定会说,我知道我涵养不好,你去找那样的女人呀。
是呀,我不会找那样的女人。既然我找了她那样的女人,就得丢掉大男子主义,包装好自尊心。好吧,我提就我提。
回到家都八点过了,她眼睛盯着电视,嘴却问我哪里去了,我说去郊外走了走,她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了一秒说,“我借了一个牒来,你不在我不敢看。”说着就按下播放,我坐一旁没精打采地看着,心里琢磨怎么才能把话说得委婉。
她放的牒叫什么我没看清,只见一对俊美的年青夫妇迎面走来。从看装,故事的内容应该是唐朝时候的事。
突然,一个年轻公子领着一彪人马横冲直撞而来,接下来的内容跟许多古装片差不多。那个公子看上了那个美女,于是,先挑逗后调戏,接着喝令家奴抢回去做妾。那对俊夫美妇不但不生气,反而越笑越动人,可是,手指甲却一点点的长出来,当恶奴就要抓住美女的那一瞬间,两张俊美的脸“唰”的伸出了白森森的獠牙。
罗娜给吓得一声惊叫,我的心也一阵咚咚急跳。
变起突然,的确恐怖。接下来就是家奴和主子惊叫着四处逃避,厉鬼鲜红的舌头耷拉得老长,狞笑着轻飘飘的追,血红的哈拉滋沥沥拉拉的滴。太恐怖了。罗娜骂着混蛋导演不敢再看,扭身进屋关了门,在屋里还直骂混蛋导演。
我坚持看完关了电视,看了看房门躺在沙发上。闭上眼,那一串串恐怖的镜头又浮现眼前。真可怕。我知道那些镜头复制在脑海里了,要不怕只能想别的事将它覆盖住。可是,不行,它太活跃,别的事调出来想了不大一会,它就会像恶意程序似的跳出来。于是,我只得再次强迫自己去想复婚的事,我的余虑是怕她拿架子。
我若放下架子,她反而拿架子怎么办?租房子搬走?对。搬走。作为普通朋友,她做得已经很不错了,再不搬走就显得我姓贾的太孱头。
8
想着正要入睡,突然听见她在屋里惊叫。
我大吃一惊,跳起来踢开门冲到床边问,“怎么了。”被子黑糊糊的飞起来。“哎约,这个混蛋导演。”她骂着已扑进我怀里。
哦,还在怕。我忖着拍拍她,“怎么不开灯呢?”说着按亮了床头的灯。
只见她一头一身的汗,样子怕得挺利害。正要笑她胆小,却灵机一动。嘿嘿,什么混蛋导演,我还得感谢他呢!忖着摸了摸她说,“谁让你租来看的,整得我也睡不好。”她听了搂我的手越搂越紧。
我们就这么相拥着站了好一会,我说我去拿毛巾给她擦汗。
她不放,脸贴在我的胸口上,又站了一会,我把脸贴在她头发上擦了擦问,“是不是有小人人了?”她的脸在我的胸口拱了拱。“真有了?……嗯,太好了。”我说着把她抱起来,过了许久我说,“……我们复婚吧?”
她没吭声,过一会抽搐起来。
哭得很伤心,泪比汗还多,把我的血也惹热了。我跟她道了歉,说我那天把话说重了,保证以后说话尽量委婉点。我想她都知道她的错了,以后也不会再犯如此低级可笑的错误。
这夜我回到了久别的床。我想离婚证不就张一纸吗?又不是捆仙绳。还是那大嫂说得好——好归好,吵归吵,日子还得过。这夜的缅桂花特别香,特别绵,我又做了那个梦,梦中的我驾着甜甜的绵绵的云彩在天上飘,飘。
次日起来洗漱了,我跟她商量下午去民政局办手续。
可是,她却拿起架子说,“我不想复了。”嗨,这是干什么?“孩子怎么办。”我问。她说生下来呀。我说你就不怕别人笑话?她说怕什么,反正都给人家笑话了,还在乎孩子呀,这回了了就了了,省得以后再去,就这么过吧。
嗨,我不是认输,简直是投降了。
她还要怎样,嫌我认识还不深刻?
纯粹是我退一步她进三步嘛,干什么?又不是跳舞。
难道说当初她妈治她爸就这么治的?难怪有人说将军管得下千军万马,却管不下老婆。嗨,难道真要这么同居下去?不好,还是叫她不要这孩子,我搬走吧?可是,主动权不在我呀,叫她不要她就不要了?
怎么办?完了完了,烦死人了。
2008-10-20创作
2010-4-20修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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