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就跑来这里等着，到现在事儿还没完。

当兵打仗是件很残酷的事，也怪我，年轻时没读多少书。考试无望，被迫从军。欲通过行军打仗混个一官半职，提升社会地位。走的时候已经娶了媳妇。那口子对我可好了，要不是城管专横，搜刮民脂民膏，我也下不了决心，非要当兵。

早上就跟着大队过来了，打谁也不知道。本来我在队伍后边的，也不知怎么的就跑前面来了。我看见跟我们对立的老头躲在旮旯里吞了大碗面条，打卤面，我儿子也爱吃这个。话说我也很久没见儿子了，有20来年了吧。大前年跟着大队攻城，从城楼上拽下一小伙子，我按着他剁了。那丫腰牌上写着盖茨。要知道我儿子就叫盖茨，复姓比尔。但愿他不是我儿子，再祈。

老头子吃完面条，抹抹嘴，爬上城楼。

底下来侵略的士兵瞪大眼睛望着他，我不怕一会儿打起来，人多，上次打群架，我在最后一排，大概几万甚至几十万人交折在一起，前两排都抱上了，一直没轮到我。我们百无聊赖，在后面瞎聊神侃，几个老战士死了，让人夹起来，腿一直没着地，太挤了。远处有人朝我们拉弓射箭，射过来才知道都是些现成的刚折下的树枝，叶子都没捋。有惊无险。都在应付事啊，大家都太不正经了。

主帅等不及了，挥手发号施令，我正等着他一声令下好往后蹿呢。我压根不想打仗，我烦了打群架之后做过逃兵，从这个军队逃了让另一个军队捉住，十二年前回过一次家，家里什么都没了，我儿子会不会真的让他们捉去从军了，是不是我真把自己骨肉剁了？

琴声！城楼上老头正襟危坐，手指间跳跃起音符，慢慢逼近愈演愈烈有条不紊，战友们不由自主的脚尖点地给他打着节拍，音乐是可以勾引人的灵魂的，每个人都在下意识的手舞足蹈。

想家了，我说。我指给战友看城楼上老头子旁边的童子：我儿子要投胎及时也该那么大了。这是城门打开，几个农民跑到城下洒水扫地，没当兵打仗前我也是这个摸样啊，那身衣裳多么熟悉啊。

主帅说，都给我上。

琴声从上空悠悠而下，绕耳不绝，平淡朴实腾空轻缓渐行渐远欲拒还迎……你说是音乐洗涤了人的灵魂还是通过老农民那身衣裳想起了自己没有杀戮之前的模样更或者是厌倦了这些年的风霜……我手里的兵器掉地上了，声音很大，兵器拍击地面的声音盖过了琴声，所有人都放下了利器，夕阳西坠，余光粘在老头子身上，衬托出的高大光辉形象之下世间一切兵刃化为乌有。

主帅说，都给我上啊，这是所空城，别害怕。

可我们真的害怕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