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残了蕊,树落了叶,你却依旧留着迷茫惶恐的心等待。它不会再来,它将离去,风的嘲笑将你的梦压缩消殒。 张了张帅气的眼,我想,我想如果不抛弃梦想的话,它是不会主动抛弃你的吧。
——题记
当我和宇终于从嘈杂的教室潜逃出来的时候,小光和墨墨早已在幽暗深邃的走廊等得不耐烦了。他们习惯性的递了我们两只烟,没有牌子的那种。宇习惯性的接了,我也习惯性的推了回去。我讨厌青烟缭绕的男人,就像会忽然想起漂泊。然而他们三个不同,他们只是点缀寂寞。
我们是一群迷失了青春的孩子,同时也遗忘了轻狂张扬,萎靡颓败的生活格调支配了我们。然而低落并不是堕落,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生活的失意掩盖不了学业的得意,也因此老师对于我们的逃课带理不理。虽然我并不属于得意的那一类。
我们还是一群热爱音乐的孩子,时常逃课聚集在校旁的咖啡厅里帮人演奏。另外还可以赚一点零花。虽然技术不是很高超,却也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这时天却不识相的落了雨,我们四人无奈的对彼此笑笑,继续了熟悉的沉默。走廊后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刹那间迷离了眼。一群衣着光鲜的女孩笑着走来,瘦小的臂弯里坠满各式包装斑斓的零食。为首的女孩我认识,和墨墨一个班的,打了许多耳洞在原本精致粉嫩的耳朵上。旁边的女孩子也都挂满了诡异的饰物。我靠着墙微微低了下头。
她们就这样径直的走过去,似乎我们早已透明,或许,我们本来就是透明。不是无暇纯净,而是落寞空虚。然而,然而在那个不经意的瞬间,我看到了为首的女孩丢下了一件东西,一个掺杂了不屑与轻蔑的眼神。那是,用来奠基我们荒凉枯燥的生活的吗。我有点怒了,我讨厌她那样看我们的眼神,就像讨厌食堂吃剩的饭菜一样。
小光却笑着说,你们看她们那样真做作,我就见不管那样的女人。接着墨墨和宇都附和的笑了,笑出疲惫的声音。
“在过三天我就要走了,回家乡去,父亲的病重了。对不起。”我有点破坏气氛的说了这些话。他们却一直笑,一直笑,谁也没在听我说。抑或是谁也不想听到。他们的表情有些矛盾,艰涩的笑。
和谐,原本就是用来给人打破的,否则就会寂寞。
“是吗……,那还会回来吗?”终于宇开始说话了,声音在细碎的雨中酝酿得越发低调。
“也许吧,虽然我不不愿意走,但……真的容不得我停留。我很遗憾,不能再和你们混日子了。……其实,我混得挺开心的,真的。”
“那你打算回去做什么?我们都还幼稚,什么都不会。虽然……虽然你在这里也学不进什么。”
“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谢谢。”我有些伤心了,他们都多次劝我再怎么也不能废了学业的,我听了,只是没做到,而现在却说出这般狂放的话。感觉,有点不负责任。
接着宇又一次沉默了,我第一次对我们之间的沉默有些怕,即使以前经历了许多。小光和墨墨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无聊的笑,用香烟堵住各自的嘴。一旁的教室传出低年级的同学背诵诗歌的声音:
新月识君梅花庐,
相谈笑望香雨中。
伤风晚逝道别离,
残阳照破回乡路。
我有些迷糊了,为什么我就不记得学过,这干净有力的诗。
“看来我们还真是注定要分离呢,我其实也上不下去了,家里没钱了,我打算辍学回家。我们的梦想……,难道注定搁浅吗,真失望啊。”小光漠然的说到。嘴角的烟被空气凝得很紧,他的鼻子就浅浅抽了一下。
墨墨走过来拍了拍我,又拍了拍小光。不会的,只要,只要大家都不主动放弃,梦想也不会主动放弃我们的。墨墨的声音有点酸涩了,其实我的眼早就酸了。
梦想……,我们渺茫的梦想。三年前四个陌生的灵魂的默契的凑到一块,为了音乐。爬在教学楼天台的扶手上,仰望着那片澄静的苍穹,定下了大家相同的梦想。
我们……我们一定要组建一只自己的乐队。主唱就让我来扛吧,我能行的。墨墨你的吉他不错,就当吉他手吧。小光你的架子鼓也不错,鼓手是你的了。至于宇么,你说你的萨克斯很棒,我是不知道,就先信你吧。于是四只绘满希望的手合在了一起,有美丽的白鸽掠过,划了一道鲜红的痕。
那时我们的热情高涨,骄傲的在所有人面前炫耀我们的梦想。我记得,只记得,那时也许是我们结识以来最快乐的日子。就像四个华丽遥远的肥皂泡,在春日的和风中随风飘渺。很轻很暖。
然而,碎了。
“我们要出专辑”我眉飞色舞。
“可是……”宇在打岔。
“我们要轰动歌坛,呵呵”墨墨有点忘我。
“可是……”宇依旧不依不饶。
“我们会成为偶像,那时有许多歌迷。”小光仍然梦里徘徊。
“可是……可是我们没有钱……”宇终于忍不住了。
可是,我们没有钱。是呀,残酷真实的理由,像一剂冰凉的针水缓缓打进我们的肌骨。有点痛。
青春被扑灭了,热情遭扼杀了,我们也第一次沉默了。感觉那天我们站了很久很久,就在时间要抛弃我们的时候,墨墨大块大块的眼泪唤醒了我们。很好看的眼泪,晶莹洁净,湿嗒嗒的掉在我们每一个人心里,生了根,萌了芽。
终于下课的铃声响起,似乎我们也期待了许久,不由的都浅浅舒了口气。低年级的孩子飞一般的驶出教室,于是他们都灭了烟,这些欢快的孩子在我们身边略做停留,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留了一地的天真。
我就好象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自己,接着莫名的橇开童年这个蛹,然后蜕变出颓败的青春。我们都一样的啊,我的伙伴。
墨墨和小光的老师走了过来,把他们叫到了办公室。在他们转身时,很有深意的看了我们一眼。我便无可适从的伫立,那眼神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我一下子数不过来,只好慢慢咀嚼。宇却拖着我走了,他说他饿了,要我陪他去吃饭。我看到他单调的目光,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一定把我看成一只巨大的“天津汤包”了吧,我想一定是的。就笑笑跟着他走了。
第二天小光很早就走了,宇去送了他,墨墨睡得很死,他们不忍叫醒他。而我却一夜没睡,他走的时候我在看历史书,虽然,我已经几个学期没碰它了。
第四天换我了,悲情戏剧的主角,真的不好当呢。这回他们都来了,除了小光。
“再见,保重!”
“再见,保重!”
车站人潮拥堵,我被湮没于一片嘈杂的声色。前方有小贩叫卖的声音,很脆的那种,就像他们和我道别时的一样。
坦然的走了,分离了预期中的伤感。原来,分离竟也和相遇一样的简单,只是,行走的方向不同罢了。我座上了颠簸的火车,他们座上了返校的汽车。而我们未满的理想和青春呢,它们又赶上抑或是错过了哪一班车。
当我在火车上晕闷得快要失去知觉时,邻座大叔的收音机里悠缓的淌出了我最喜爱的一首歌,也是我们最喜爱的。
《yesterday once more》。
这时又想起了墨墨说过的那句话:只要我们不抛弃,理想也就不会主动抛弃我们。他那时的眼神很认真,真想不到最初哭的是他,最先擦干泪的也是他。
十月的风太轻盈,载不下沉甸的回忆,就真的在嘈杂中睡着了。的确,我们都没有抛弃呀,我们,只是暂时的把幻美的梦寄存,等待我们终于长出羽毛可以飞时,它就回来了。
它一定会回来的,我在变幻的窗中分明看到了四张微笑的脸,靠得那么近。哦,最后竟然忘了说,我们曾经要组建的乐队,叫
——梦旅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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