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她的时候,我刚刚完成第一千个任务,我是个杀手。这次要杀的人是第一剑客:独孤夜。
当刀划过那个男人的脖子的时候,我在他脸上看到了释然,他笑得很满足,他说:“孩子,你让我等了好久”,我觉得莫名其妙,很想问问他,你认得我么?然而,我只是转过身,轻轻的把血鸢刀插回了鞘中,因为,被血鸢割断喉咙的人,是不可能说得出话来的。他在我身后倒下去,终于完成与那人的约定,杀了第一千个人,马上就可以自由了,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轻松不起来。
“喂,你站住”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我没有回头,那是个女孩子,我不想再杀人了。
风鼓起我淡蓝的衣袖,“我叫肖仇,想报仇的话,先去练武吧”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自以为是”她跑过来,跳到我面前,那是个很瘦弱的女孩子,一袭杏黄的衣衫,衬得一双眼睛分外明亮,她眨眨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我干嘛要帮他报仇啊,那老头子死了活该。”
我没有理她,继续往前走。
“喂喂,站住啊”她追了上来,拉着我的衣角,“你杀了他,我没地方去了,带上我吧”我觉得好笑,“你确定要跟着我?我可是个杀手。”“嗯嗯,当然”她点头。“给你,走吧”我给了她一锭银子,“切......”她不屑的把银子丢回来,“本姑娘可不是乞丐,带上我吧,我可是要去当杀手的啊”
我失笑,就她这小身板儿?恐怕连第一关都过不去吧,我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还是回家嫁人,然后洗洗衣服,做做饭比较靠谱。哈哈哈......”
“你......”她气红了脸,“刚刚你杀的那个就是我夫君啊,真想不通,娘竟然让我嫁给那种人”她嘀咕。
“现在是你救我脱离苦海,那本姑娘就委屈一下,以身相许好了”她突然郑重的说,然后再次抓紧了我的衣角。
我满头黑线,哪有这样的女孩子啊,“看样子你是缠定了我是吧?”
她调皮的笑,“是啊是啊,别想甩掉我”
我想了想,反正马上就自由了,就带上她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甩掉她。于是,我开始往前走,“自己跟不上可就不能怪我咯”她叫着跟了上来,“喂,小丑,你慢点啊”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哼,臭丫头,是肖仇,不是小丑。”
那时我没发现一件糟糕的事,我的嘴角一直挂着笑。我是杀手,冷血无情的杀人工具,怎么可以这样笑?
夜里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出这座该死的山,如果用轻功,现在我应该就快到总部了吧,可是,我无奈的看了看靠在火堆旁的大树睡着的丫头,虽然她一直用跑的方式来追着我,但速度还是太慢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甩下她,可能是她一直执着的步伐让我犹豫了吧。我拿出袖中的笛子吹起来,那是一首很古老的曲子,我只依稀记得调子了。
那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她静静地看着火堆,小声地和着我的曲子吟唱起来,“刀光,不依不饶,跌进谁的怀抱,
午夜战场大漠荒烟,如狂草,霜降,满城萧条,冷了长亭短桥,眉间朱砂乱世年华,如刻刀,塞上,乌衣年少,换谁遗世的笑
剑指天山西出阳关,人迹渺。风沙,磨断古道,蔓延谁的眉梢......”我看着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喂,你为什么会吹这个曲子?”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会吹又怎么样?”“那个曲子......”她欲言又止。
“我要睡觉了”她翻了个身,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我再次无语,我看着那个火堆,竟不知不觉的失神了一整夜,第二天那个可恶的小丫头,笑嘻嘻指着我的眼睛笑,“哇哇,哪里来的熊猫啊?”
我夹起她,飞到了树上,“喂......”她正准备开口,我捂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看下面,树下,几个官兵打扮的人,正踢着已经熄灭的火堆,“还是热的,应该走得不远,快追”,我们离得很近,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清新的味道,我往旁边挪了挪,她突然用力抱住我的腰,“我怕高,不要丢下我”我突然恶作剧心起,“要我不丢下你也可以啊,你亲我一下就好了”她气红了脸,然而,我没预料到的是,她竟然真的轻轻凑上来,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痒痒的,暖暖的。她的指尖在轻轻颤抖,可能真的很怕高吧,我努力忽略掉脸颊传来的异样感觉,在确定官兵已经走远的情况下,把她抱了下来。
“喂”她开口“你要对我负责,我已经答应以身相许了......”
“嗯。”我一时竟然忘了拒绝。
“走吧”我搂过她的腰,用轻功开始飞,她紧紧抱住我的腰,嘴里还在抱怨着,”早点干嘛去了,这样多快啊,害我昨天跑一天,脚都起泡了......“我笑了,这丫头,一点都藏不住心里的话。
......
“哇!小丑,这就是你的杀手老窝啊,蛮不错的嘛”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座建在山巅的华丽宫殿。
我在外面找了个僻静地点让她在那等我,然后自己走了进去,我没有看到她脸上仿佛释然又凄然的笑。
那人依然坐在最高的檀木椅子上,低着头,仿佛千百年都是这样的姿势,一直坐在那,我拿出一个玉佩,“我已经杀了他。”他抬起头,不怒自威的面孔,霸道的夺走了所有视线,他看着我,突然笑了,“好啊,好。也是该给你这个了”仿佛一道闪电闪过,手中的玉佩已经不见了,一个青胎瓷瓶静静卧在手心,桃花绛的解药,我不再看他,打开瓶塞,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没有犹豫,吞下了这颗白玉般的药丸。桃花绛是种很邪门的毒药,中毒的人不会有任何异样,而他所在乎的人每到月圆之夜就要承受锥心刺骨的痛,为了娘,我答应他帮他杀一千个人。
走出大殿,突然我听到了依稀的琴声,是那个熟悉的旋律,“刀光,不依不饶,跌进谁的怀抱,午夜战场大漠荒烟,如狂草,霜降,满城萧条,冷了长亭短桥......”心脏突然紧缩,仿佛被千万根丝线紧紧缚住,越抽越紧,痛得无法呼吸。
我回头,白玉高台上,绿绮古琴旁一个杏衫女子,纤长的手指如同纷飞的蝶,琴音淙淙。
她清冷的声音传来,“你中了我的噬心蛊,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大殿。”
“为什么?”我有些茫然,那个丫头......
她突然笑了,很讽刺的笑声,“你连自己的父亲都杀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你一定不知道吧?独孤夜,他是你父亲啊”
我看着她,突然想到了树上的那个吻,原来。一切都只是阴谋,而我,竟然想着拿了解药就带她离开,我不怒反笑,可笑,可笑啊。
她加快了手中的琴声,心痛得更厉害了,我却还在笑着,放肆的笑,对着大殿大吼“你给我出来啊,离落,这就是你想要的吧”他低沉的声音传来“肖仇,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了,知道我身份的人都必须死,只要做了杀手,就别想回头。”
“哈哈哈,你肯定还不知道她是谁吧?她可是这里的第一杀手,以用蛊闻名的第一杀手,慕容雪。”我才突然发现,我竟然一直没有问那丫头的名字。
独孤夜,他一直知道是我吧,所以甘愿死在我的刀下,因为他觉愧对我们母子,当初抛下我们。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让我背上弑父的罪名。那么,就以我的命还他吧。
“你知道么?在那个树林的时候,我多希望那段路永远走不完。”
这是我对慕容雪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我知道,那时我们必须离开那片树林,因为我的在乎,会让她承受锥心刺骨之痛,就算明明知道离落不会让我活着走下去。不知道她会不会懂。
血鸢割断的第一千零一个喉咙,是它的主人肖仇,不,应该是独孤仇。闭上眼睛之前,我看到了她流泪的脸,和绿绮断掉的那根弦,其实,我还想问问她,如果早知道注定是悲剧,那么,还会选择相遇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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