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子是我们这个院子最漂亮的女孩,为人开朗活泼,是我们的开心果。2005年9月,经人介绍,她嫁到台湾高雄,老公是一个姓林的中年人,我为她捏了一把汗,生怕那个台湾人欺负她。她一去四年多没回大陆,难道爹妈也不要了吗?今年年初,一家三口终于回到长沙省亲,看样子是个幸福的小家庭,我松了一口气,第二天去看望她,还和她的台湾老公有说有笑,我惊奇地发现,台湾人的普通话说得棒极了,比我强多了,而且出口成章,例如谈到他们夫妻俩创业,他引述了一句古文“为者常成,行者常至。”他只是个餐馆老板,怎么如此文采斐然?我想,怕是最好的中文早于1949年随胡适、钱穆、林语堂等国学大师以及成千上万箱故宫国宝去了台湾。
我是个交浅言深的人,不多久便与林先生无话不谈,我开玩笑提醒他要多疼爱我们的漂亮宝贝,林先生哈哈大笑,抱怨三妹子惹不起,“用我们台湾一句粗俗的话说,我是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臭流氓,”三妹子走过来,在老公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你怎么不说欺负我的事?你给我听好了,他是我的铁哥们,要是你再欺负我,我非叫他教训你一顿不可!”林先生连忙拱手求饶:“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林先生果然欺负过我们的三妹子,这还了得,我认为此事严重,于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三妹子最初嫁到高雄,由于听不懂某些“国语”闹了不少笑话,而林先生一直把她当作小妹妹加以训斥或取笑,有一天林先生吩咐三妹子:“去,把le se 倒了!”三妹子皱着眉头问什么是le se ,“le se 就是le se 啦,连这个也不懂,蠢货!”说着林先生指指塑料袋里的垃圾。三妹子是块爆碳,顿时火冒三丈:“谁是蠢货?你别在我面前摆臭格,垃圾是le se 吗?我看你们台湾人的书读到屁眼里去了!”
小俩口为了“垃圾”的发音不同吵起来,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婆婆劝不住,气得大骂:“你们吃饱了撑的,把孩子吓成那样!都不许说了,谁再说一句,就给我滚出去!可笑可笑,说出去多可笑!”
然而,还有更可笑的呢,有一年大陆表示要送一对大熊猫给台湾,引起台湾民众好奇、议论纷纷,夫妻俩又为这种可爱的动物应该叫“熊猫”还是“猫熊”吵起来了。林先生气势汹汹质问:“我问你,它究竟像熊还是像猫?”三妹子嘻嘻哈哈:“它像熊,就像你,一头笨熊!”“滚蛋!”林先生不解风情,“你嫌我是笨熊是吧,有本事去找一个不笨的猫呀!”“你以为我不敢?我就喜欢熊猫,不喜欢猫熊!”
最可笑的争吵发生在2008年2月,那时马英九刚上台不久,有一次电视播出他的谈话,三妹子清清楚楚听到马英九把“发展”念成fa zhan ,而不像陈水扁那样念成hua zhan ,三妹子揪着林先生的耳朵:“听见了吧,马英九是‘当今圣上’,他念的是fa zhan ,而不是hua zhan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俩到底谁的国语不行,你就死掰吧!”“马英九是外省人,我只相信陈水扁!”林先生推开三妹子,开始耍赖。“陈水扁的国语说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去当播音员?”三妹子得理不让人。“我就念hua zhan ,”林先生哼了一声,“我们台湾本省人都这么念!”“去你的,我问你,蔡英文为何不这么念,她是外省人吗?”“三妹子!”林先生恼羞成怒,“我警告你,你是我的老婆,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念hua zhan 就念hua zhan ,你不听我的话就滚回大陆!”三妹子头一扭,越想越伤心,哭了大半夜,眼睛都哭肿了,要不是婆婆向着她,她真会赌气离家出走。
林先生和三妹子你一言我一语给我讲述了这三个小故事,我一直笑个不停。是呀,由于海峡两岸分隔几十年,语言形成了一些差异,双方都坚持己见,自以为是,“还是‘三通’好啊,”林先生最后感慨良多,“一通百通,通了就彼此了解了,不闹别扭了,现在谁会为这种小事争吵?至于大陆和台湾要不要走到一起,这还用说吗?人家欧洲,不同的国家、民族、语言,为了求生存谋发展尚且组成了欧盟一致对外,难道同文同种的海峡两岸还要渐行渐远?说不过去嘛,真不知搞台独的人怎么想的,他们就该去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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