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午夜

你无意地走进那无边的麦地

你会听到一种声音

来自声音之外

并且渐渐围拢你渗透你

让你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哑然无语　久久地

是什么在眼前恍兮惚兮

那袅袅的初民的歌声亦或吆喝声

夜蝙蝠般

层层骚扰你

你无法自禁

有一种饥饿并非出自本能

吸盘一样粗大而结实

附在你贪婪的胃里

吞噬你大滴在滴的血水汗水

千年万年不衰

其实这种感觉

最初的子民有过姜嫄有过

那姓姜的女人

只因不小心踩着了天帝的脚印

一次偶然的并非是爱

却孕育了一棵特殊的作物

十月的羊水

离它而去饥饿离它而去

这株作物

顽强而固执地生长

一个部落一个民族就这样肆意生长

麦子拔地而起

初民躬着腰

用泛着幽光的石刀

收获最初的喜悦

祭祀的兽皮鼓早已敲响

雅乐悠悠

一把泥土一把麦子

都是一样的芳香

面朝黄土背朝天

初民就这样

背着麦粒上路了

黄河岸边长江岸边

留过他们沉重的足迹

即使是黄河一夜间陡然决堤

冲毁了他们的家园他们的谷物

他们耷着瘪瘪的麻袋

依然一步一长头一步一长头

这些子民

从来就不知道命为何物

他们头顶着麦粒图腾

在另一个陌生的地域

又将自己

象麦子一样

稳稳地播进土壤

他们并不奢望太多

一粒麦子

足以让他们泪流满面

无星亦无月的夜晚

他们会点上松香

围着麦垛翩翩起舞

那场面

令真正的收获者激动不已

他们一边大口大口地嚼着麦粒

一边哼一种很野很野的调子

到后来

麦粒反刍着他们

他们就像麦秸一样倒伏

如此平凡而悲壮地

终其一生

作为他们的后裔

我知道麦子

意味着什么

一丝轻松和不轻松

从我心的土地掠过

而我还见

大片大片的麦地上端

有麦芒灼灼生辉

灼亮满目苍茫的夜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