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早年的记忆中,父亲和母亲一直都相敬如宾,很少有争吵的。
唯一的一次争吵,还是在我10多岁时候的一个星期天,正值农忙季节。母亲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且是布道的长老。当时,好象是父亲不让母亲去礼拜,因为家中都在抢收粮食实在太忙。但母亲放不下她所牧的羊群,执意要去,父亲也就无可奈何了。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出人意料,就在母亲去礼拜的时候,一场大雨突至,家中所收的粮食抢收不及,让大雨淋了个透。
看着被雨水冲的四面漫延的粮食,父亲心疼不已,一腔怒火很自然就归到了母亲身上。他踩着板凳,把家中贴在四周墙壁上的耶酥画像撕了个粉碎。母亲从教堂回来后,一场争吵就这样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当时争吵的场景已是记不大清了,能记清的是争吵的结局是父亲自己用面粉打了浆糊,把自己撕毁的耶酥画像一点点地粘合在一起;能记起的是,从此再是礼拜天的时候,去做礼拜的已不是母亲一个人,而是父亲和母亲一道……
只是不知为什么,从我结婚生子,离开家乡出来工作后,父亲和母亲的争吵却渐渐多了起来。有好多次都是收到母亲或父亲的控诉电话,我才匆忙回乡的。好在他们都很给我面子,每一次我回去后,不用多做劝说,他们就都能握手言欢。这也是我最庆幸和欣慰的,也因感觉到了做儿子的在父亲母亲心中的地位而沾沾自喜。
当然,也有工作忙走不开的时候。这时候,我就会通过电话,用我所学到的知识把他们训导一番。什么家和万事兴,什么彼此间多点理解了,父亲母亲这个时候总是唯唯诺诺听我说。可时间一长,吵闹依旧,而对于父亲母亲的争吵,我也就见惯不怪了。
清早,又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家中的水稻要喷洒农药了,父亲已经喷洒了几亩地了,还有几亩地没有做,父亲说,他的腿痛病又犯了,疼的实在不敢下农田了。让我有时间就回去把农药喷了。
到单位请了假,到家的时候,已近中午,母亲已做好了饭菜在等我。父亲拿出了一瓶白酒,要喝一点。我说天太热了,我不想喝白酒,爸,你也别喝了。
“那,我们喝点啤酒吧。”父亲说。
“自己喝酒还不行,还想让儿子也成了酒鬼!”母亲狠狠瞪了父亲一眼,还好的是父亲没加理会。
因为想到晚上还要赶回去。吃完了饭,我就想马上下地把农药喷了。爸说,现在太热,你睡一会吧,过一时我喊你。
就在我睡意朦胧的时候,父亲母亲争吵又开始了,也许他们看我在,就有意的压低声音,但无意间他们的声音还会一浪高过一浪,从门缝传入我的耳朵。
“你说你现在喊宝子起床干什么,现在好热,不就是几亩地的农药吗?晚一点就是了。”这是父亲的声音。宝子?原来他们的争吵是为了我的事啊。我拿过床头的手机,已经快到四点了,这个时候的阳光应该不再毒辣了。我有点怪父亲多事了。
“你认为我不知心疼宝子,可是要是去的晚了,我又怕他回城天黑。路上要是天黑了,开车会不安全的。”这是母亲的声音,言语中有太多的委曲。
“怎么可能天黑?宝子要是起晚了,就不下田就是。不就是几亩田的农药,我明天自己喷就是。”
“你不是说自己腿疼不能下田?你自己能喷你让宝子回来做什么?”
“怎么这事又怪我了,你不是说有一个月没看到他了,想让宝子回来一趟。为了这,我们还吵过,你又忘了?……”
渐渐的,我听明白了。
渐渐的,我也明白了他们为什么在我成家离家后有了这么多的争吵。来去匆匆的我,已记不清多少年没有在家过过夜了。心头一热,推开门,走到父亲和母亲中间。
“爸,妈。现在天还有点热,我过一会才下地喷农药吧,天黑了也没事,今晚我不回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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