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看巴河
刚刚看巴河归来,现在有些激动,想要用莫名的理由,来梳理梳理自己那点儿零星的想法。今天是暑假回家的第二天,2011年7月6日,也是我人生路上第一次亲眼看见巴河涨大水。
今晨突然天降大雨,一直不曾间断,下了整整一个上午,你瞧,现在都下午三点多了,外边还下着毛毛雨。原本不会出门的我,在意料之外的情况下,家里的电视停播了,刚玩了会儿电脑,结果又停电了,唉,实在没事可干,觉得很无聊,就和表妹一起出去闲逛。本来压根没把这场雨当作一回事,以为它就像平常的夏日阵雨,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是一般而言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是万万没想到……看到滔滔的水,巴河里昏黄的泥浆,滚滚的波浪,黄色的河水击打在桥墩上,大有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气势,我被吓到了,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穿过街道,我们到了滨河路边上,真是人山人海。高高的护栏,宽宽的街道挤满了人,高谈阔论声,水的声音,全都混在一起,我们俩小心的拽在一起,撑着雨伞前进,河边几乎没有一个空的地方,大家不是站在那儿看热闹,就是在感叹,忙着拍照,发微薄,写状态,当然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特别卑鄙无耻,上游的千千万万南江人民饱受苦难,家园被毁,大水夺走了宝贵的财产,可是自己呢,却站在这儿看热闹,把这一切当作风景来欣赏,我竟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到底在此时该做些什么呢?我茫然!
由于没找到合适的观赏位置,我们一直前进着,距离吊桥还有大约200米,右转,我们朝那儿走去,河水滚滚,河里时不时能够看到桌子、椅子、床、,观赏者声声感叹和探讨,“妈啊,这咋得了,南江上面多半都淹完了…..”“你看,那儿又有一头猪”“哪儿?”“那儿呀,还有他的旁边还有一个柜子”“哦,就是就是……”。
小雨依旧下着,不大,但是仍旧要打着伞。我们继续前进,水里看到冰箱,大树,电视机,空调,漂浮着,好似在水中悬挂,远远的望着水面,分成两道。巴河南道的水汹涌澎湃,时不时激起白浪,巴河北道的水显得平静,却不祥和,久久的望着,不要转眼,会有种河水未动,一切静止了的感觉,移动的是自己,就连自己靠着的护城河栏杆也在动,向着相反的方向,晕眩,眼花,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往河边一站,就会有种不安,晕船的样子,呆呆的,久久的,不想动,也不能动了。我把这种感觉告诉表妹,最初她是不信的。我说,试着把眼睛看向更远一点的地方,果然,一会之后,她承认是这样的,她告诉我“好晕呀,我们走吧,站久了好害怕!”。的确,那是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感受,让人心生畏惧,想要望而却步。可是又不愿离开,仿佛那是一种别样的美丽,有种激荡,粗犷的野性,那是崇高的美感,给人的感受是痛苦转化而来的,揪心却壮观。
继续走着,小雨开始停了,我们轻轻的收下雨伞,依旧搀扶着前进,离吊桥更近一步了,那是一米,不,也许更近,水面离吊桥不到一米,桥的两头用板子隔着,桥头的空地上,成了人们观望的站台,拍照的人很多,有人拿着相机,有人在录像,更多的人是拿着手机在拍,是要留住这一刻,还是想要证明自己见过如此宏伟的水,告诉别人我们巴中城水的壮美,还是想要记住巴城处在怎样的状况,传达已是灾区的巴城信息,等待救援……说不清,不愿说清,也无法说清。
我和表妹站在栏杆上看着,很少的交流,觉得语言是对这种场景的冒犯,似乎像是被这壮美吸引,在感叹的同时,想要有所表达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在似乎陶醉于崇高之间的同时有所思,思考的是那受难的人民,也可能是正在等待救援的妇女儿童,想的是被冲的房子和那正在与洪水搏斗的勇士们……很多镜头,过去见过的,没见过的,听来的,电视里,想象的,如此种种就像放电影一般,在大脑中上映,是些零碎的镜头,没有完整的情节,只是孤立的画面,心里很难受,很不是滋味。
突然电话响起,是一个急着赶回家的朋友打来的。她昨天一早就到了南充,可是现在却还在南充,因为换车,新的车却迟迟没有出发,焦急等待,让她很是不爽,心中不太愉快。打来电话一来说说这事,二来抱怨一下,可是站在岸边的我却没有给她心灵的慰藉。在简单述说了巴中的状况后,她半信半疑,当我把手机举到远处,她听到那河水滚滚的涛声,冲击桥墩的声音,河里那些物品打在石头上的声音,还有连根拔起的大树被挡在桥下后,浪打来的声音,她没有再说什么。我告诉她,可能是为了安全,才迟迟没有发车,叫她耐心等待,一路小心就好,都等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安全第一。之后她焦急的语气变得和缓些了,我静静的挂上电话,将手机轻轻的放到包里,重新回到之前的状态,呆呆的望着北道,晕眩的感觉重新回来。
继续前行,已经到了吊桥前面的约50米处,背后的门市都已关了门,台阶上站着些看客,抱着膀子,撇着脚,下靠在栏杆上,有的还把手中的雨伞当着玩物玩,吹着口哨,与旁边的人交流。有老年人讲着1957年那次发大水,说着这比1978年那次水还大,感叹着1989年的水,回忆着2008年的水…..细细一听给人的感觉,貌似有种我们这儿好像洪水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的感受。我和表妹站在那儿很久了,身边的观赏者换了一批又一批,当我们指着河里的猪牛说,这都是人民的生命财产呀,估计这回损失又会是以亿为单位了。隔壁的一个老太太说,生命,这些都不算啥,有命在才是最重要的,之后还给我们讲了今天被河水冲走的那个老中医的事,他就这样被卷走了。当我问及为什么就没人救他时,老太太说“救,谁敢救,那么大的水,不要命了”也许老婆婆说的也有理,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无情大水所吞噬时,作为旁观者的我们就没有一定震撼吗?可是,当我转念一想,不行动也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同情心,也许他们心里真的很难过,可是有些事,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再一次体会到矛盾体的纠结。不想继续向前了,三号桥的石拱,空间越来越小了,似乎只差一点就要到桥面了,令人害怕,桥面上也已经禁止通车了,远远地看见路口站着警察。现在的我们就是一个“困”字,通往后河的大桥被封,通向江北的吊桥和三号桥也被宣布禁止通行,我所住的地方像是孤岛,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算了,还是回头走吧。
之后转身,向南湾国际走去,没想到这竟是一个更大的错误抉择。以往喝刨冰的地方,夏天乘凉的地方早已被水淹没,不见踪影,船家纷纷把船搬到了岸上。更可怕的是麻柳湾已经被完全浸泡在水中,对面的门市部统统被淹,人们挽着裤子,光着脚丫在水里穿行,深一些的地方,只能看到水面上的人头,大多是半个身子或是一个脑袋在水里漂,太可怕了。不是因为像灵异篇的场景,而是水的无情,虽然无情并非水的属性,但是这样的杀伤力足以让我心惊胆寒。我没有勇气继续往下走了,岸边的交警也催促我们赶快离开。远远的望了一眼下游,那一切都在水上,在那晃晃的河水里,只能看见楼顶了……
我不敢再看了,和表妹踏上回家的路,偏偏回来的途中遇到更多的纠结与记忆。以往经常走的观音井,只是剩下屋顶了,菩萨、观音的塑像全都被淹了,街上到处都是水,到处拉着警戒线,这是刚刚麻柳湾的近镜头。心颤,心惊,心寒,心畏,心惧……
回家后开始写这篇随笔,中途好几次都写不下去了,感觉眼泪就在眼框里打转,终于,末了的时候流了下来,是我太感伤,还是自己太脆弱,眼泪继续流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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