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卖书卖上了瘾,每天傍晚六点城管撤去后坐在贺龙体育中心路边一个花坛树荫下招惹顾客,昨天“卖”了3本,是最不景气的,却是最开心的,因为我遇到了三位解人。先说第一位,是苏格兰人,金发碧眼,旁边的中国女孩,不算很漂亮,大概是他的女友。我用英语向那位苏格兰人吹嘘了一通,又骗他:“this is my pink memory(这是我的粉红色回忆)!”苏格兰人笑了,我说:“给你的女朋友买一本吧,会给她带来幸福和快乐!”他立刻声明:“她是我的老婆!”原来如此,幸亏女孩听不懂我们的英语,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一对不用语言,只用行为示爱的夫妻。
傻乎乎的苏格兰人不懂中文,却执意给中国老婆买了一本我刚出版的长篇小说《不独爱其爱》,女孩先是阻止,不相信我是作者——是呀,哪有作者亲自上街卖书的呀,她以为我是个大骗子,我才不管她怎么看我,爱信不信,我只要赚到了钱,谁知临走时她要我签名,我说没有笔,她迅速跑到对面一家超市借来笔,我签了名,并写下八个字儿:“为者常成,行者常至。”
第二位顾客是一位做保险的中年妇女,这么毒热的天,她干脆坐下歇歇脚,没想到她在广州做过二十年的书生意,更没想到她毕业于一中,说来还认识我的大学同学,一中的活跃分子万利华呢,我连忙表示:“不要钱,书送给你。”但她非要掏钱,理由是“著书都为稻粱谋”。接着她谈到了她皈依佛教,每天打坐、念经,我说,穿起袈裟事更多,劝她不要苦修行,为人还是世俗好,我甚至开起了恶俗的玩笑,说:“我还想镶一颗大金牙呢,以示富贵!”说着说着,我忘了招呼顾客,走失好几笔生意,不过,没关系啦,和读者分享、交流更是快事。
天色已晚,路灯齐放,我的肚子也饿了,本想收摊儿回家吃饭,这时一个小伙子停下翻我的书,翻了很久,后来也坐下了,我不好意思问他到底买不买,我没话找话乱问,一问始知,这位可爱的小哥乃是北京游客,原籍河南商丘,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博士研究生,搞文学评论,承他溢美,夸拙作语言老到,想象丰富,他特别提到“人鼠、男女交战”一节,这是我最爱听的话。我问:“你搞文学评论,是否也写点东西?”他说不多,并说起北京也有许多作者摆摊售书,但基本上入不得流,他把我称作“智者”,哈哈,这话我也爱听,问题是这位智者往往犯傻,搁不住对方几句好话——我又想送书了,分文不取!
刘先生接受了我的赠书,作为回报,他请我吃晚饭,我们边吃边聊,聊了英国作家毛姆,法国作家福楼拜,吉尔吉斯作家艾特玛托夫,以及他的同乡、中国当代作家刘庆邦,他向我推荐诗意作家卡维尔,我没有读过,于是他眉飞色舞跟我介绍,看来这也是个文学怪物,不料吃饭是不能多说话的,一根儿鱼骨恶搞,卡住他的喉咙,他嗯嗯嗯,满脸通红,总算咳出了鱼骨,否则我还得送他上医院!
分手时刘先生说,长沙之旅,不虚此行,非要我签名,我略加思索,又写下前人一句诗:“豆棚瓜下雨如丝”,寓意大热天刘先生吹来一阵儿雨意,我太受用了,我们相约网上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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