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是浅粉色的。带着甜甜的忧伤,轻轻流泻出几近完美的时光,美丽如遥远的童话暖暖的照在身上。不知谁在常年蓄水的小水坑里扔了几节藕,便有了荷的婀娜,便有了蜻蜓来梦里徘徊。风从旁边的荷塘中吹过,便顺便偷来淡淡清香。太阳从还不太繁茂的枝头照下稀疏的影子。而童话,只是若干年后的某个闲暇的午后,坐在阳台的椅上喝着茶,随着音乐在心的一隅静静绽放的那朵清纯的奇葩。
楼下那幢青砖灰瓦的小院子里,那间小小的香闺曾是谁的小绣房?木雕花窗下,那个淡雅精致的女子在对镜细描妆容。镜子里灿若桃花的脸娇嫩欲滴,额头梅花濡染,留下的斑斑花痕,更显小女人妩媚。老树从墙外斜进院墙里来,偷*窥探如花美眷,镜子里倒映出写满浓浓春意的一枝。在枝头晃动的风,是暖的。
无人折花进城来,如何知道春已深?闺房深锁,窗前绿树映窗纱,方知春浓夏至。轻皱娥眉,不知莺歌燕舞,何故闹春风。只捻一缕丝线,秀一幅锦绣前程。轻移莲步慢转身,唤一声小春香,与我出绣房。绣满富贵牡丹的绣鞋踏过整洁的台阶,回头,凝望青砖砌起的拱形门楣和屋檐下的一排瑞兽,台阶上正对着滴水檐的青石有淡淡的凹痕,不知道在窗前消磨了多少个风吹雨斜的日子。微暗的天空,压低了思绪。风轻轻的吹动着,老树摇动着枝叶,风便趁着窗的缝隙钻进屋子里轻拂了她的面容。雨细密地在沾老树上的叶子上又滚落下来,或斜斜打在窗棂上,沙沙的低声倾诉。
红木镂空的书桌上,烛台优雅而孤独的停在一角。红烛烁烁,明灭间放飞了美好的愿望。檀香冉冉,明媚了女子的心事。一本牡丹亭两页西厢记便动了女子的心思,‘窗前风影动,疑是玉人来’,‘小坐抛书着古茶,绿荫如梦暗窗纱。笞痕三日无人迹,庭前开遍枣子花(张恨水)。”月亮门外的整洁的二层院里,月光映着一株茂盛的芍药花的影子斑驳晃动,大门处,却无人迹。
或哪个黄道吉日,院子里彩堂高设,张灯结彩。翩翩少年郎身披大红花,乘一骑高头大马领了八抬花轿而来。小窗下,红了脸的小娇娘羞羞答答的藏在红盖头下钻进红花轿随郎而去。热闹的人群散去,只留下冷冷清清爷娘守着冷冷清清的小院子。偶尔,会向着女儿去的方向凝望。若遇上那贤的世上又多一对恩爱夫妻,若遇上那愚的,如中山狼,便可怜了那娇如玉兰花的女孩……
旧宅易老,人去屋空。院子里的枣树,每到初夏的时候一样会有小小的枣花密密麻麻的开满枝头。香,细而远。甚至,会随风直上吹到我的阳台,在我身边旋转滞留一番,便依旧随风去了。那一个个深居旧宅的温婉女子,望着紧闭的院门一天天干枯了生命,老去了容颜。一扇古朴厚重的大门,锁了曾经美丽的一生,锁了锦绣年华,锁了一世的茫然。
如今这所几近坍塌的老房子春来依然芳草萋萋,夏至依然莺燕绕梁,每次坐在阳台上向它张望,都会在心里慢慢还原出它的原貌,不知这厚重的老院子里绽放了多少少女的青春,滋养了多少淡雅的少妇,仿佛粗布的绣花门帘后面随时会有娇俏温婉的女子拂帘而出,扑簌簌的枣花落了满头,清丽雅致的演绎一个个唯美的童话。
前世?再前世?或者是前世的前世,是否我也曾在这个小窗下梳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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