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些对季节变化不是特别敏感的人来说,超市不失为一个判断季节的绝佳去处。月季尚未凋谢,瞧见成排售价低廉的猕猴桃叠在货架上,人们就知道秋天已经到了;包装精美的草莓拥挤着躺在货架里招摇,人们就知道可以考虑挂起羽绒服了??????
可是现在的大棚技术太混淆视听了,以至于我们都搞不清水果摊卖的什么水果是时令水果。春节时分就成为饭后甜点的西瓜,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吉大小卖部的阿姨把西瓜摆了一个月,我也没条件反射的想到是夏天来了。
前几天偶然逛了一趟超市,远远地瞧见那长着短短绒毛,青里泛白、白里透红,色泽诱人的小东西——水蜜桃。我立马就叫出声来,“夏天到了”。虽然最近天气很炎热,但在我的意识里,季节与天气状况关联没那么大,因为现在不是侏罗纪。如今的厄尔尼诺随便动两动,东南沿海不是水灾就是旱涝。
水蜜桃成熟于六七月份,皮韧易剥、汁多甘厚,是一种深受南方人喜爱的水果。我的老家在澧阳平原,在这个已知为世界上最早的水稻发源地的“鱼米之乡”,种果树的农民都爱在自家的屋前屋后种上几棵水蜜桃树来解贪嘴小孩的馋。外婆的菜园边上也种了几棵这样的水蜜桃树,当然是解足了我的馋。每年六月,水蜜桃一熟,外公就打电话催我周末过去。在我的记忆里,水蜜桃树就是我夏天的开始。
水蜜桃的汁水很浓,吃水蜜桃的时候,外婆总是给我挂一个毛巾在脖子上。因为吃得很急的话,汁很容易从牙齿缝中挤出来,射在衣服上,外婆知道为我备一个毛巾是必须的。
外婆家里的水蜜桃树很高,桃子成熟的时候,外婆总是让外公搬梯子给我摘下来。可是那时候我很淘气,怎么能放弃这个绝佳的游乐场呢?记得九岁那一年,我和我的两个小玩伴——年龄和我差不多但辈分比我大的“小姨姨”比赛,看谁能将被鸟啄了的桃子弄下来,同时保证摘的桃子不能掉在地上。那个比我大三岁的姨姨——蓝蓝说,“我们分组,茜茜和碧章(比我小一岁的姨姨)爬那棵树,我就爬这棵树。”在做游戏的时候,年纪小的服从年纪大的,这是我们童年的规则。
我和碧章就爬那棵靠近水稻田的桃树。那天我穿了双脚凉鞋,不好爬树,就让碧章爬,我在后面拖着她的屁股。刚下过雨,桃树上有些湿,碧章往上爬了几次都找不到可以踏脚的地方。眼看着蓝蓝已经找到踏脚的地方,就要往上蹬了。我好急,两脚定地,在后面使出浑身的劲把她往树上推。这小姨,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太不给力了。到后来,我整个左脚前脚掌都从鞋子里冲出来着了地,她也硬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步。脚都脏了还怕什么,我对碧章说,“你下来吧,我拖鞋了上去,我比你爬树厉害。”那时候,刚好蓝蓝被树油难住了,上不去,趴在树干中间。我趁机脱好鞋,让碧章在后面拖着我。我弓着腰,两手抱着树干,两只脚慢慢向树干靠拢。为了节约时间,保证效率,我迈一步,就让碧章在下面把我往上拖一点。三下两下,我就爬得和蓝蓝姨一样高了。碧章说,“外外(她对我的称呼),我们好棒哦。”我也很得意,咯咯地笑着对蓝蓝说,“今天你要成我们的手下败将了。”再往上,碧章就够不上我了,她对我说,“外外,我松了。”我毫无顾虑的说,“你松吧,我可以自己爬了。”我没有注意到树干背后潮湿的一大片,就在她松手的时候,右手抓了上去。由于太滑,我失去了支点,瞬间整个右半边身体都从树干上脱下来了。蓝蓝看见我脱手的样子,急得赶紧就从树上往后跳了下来。碧章也急得在旁边跺脚边说,“外外,小心。”可是由于当时我爬得比较高了,蓝蓝伸手够不上我。就在那时候,我迅速决定将左半边身体往树上靠,保证了没有迅速掉下去。可是,这些终究是徒劳的,我的左半边身体完全收不了我身体中心的转移。挣扎了几秒钟之后,我硬生生的掉了下去。这一掉不得了,还不是掉在菜园子旁边。我直接忽略菜园子,扑通一声,掉到了边上水稻田里。当时还没看过《倚天屠龙记》,要是看过,蓝蓝和碧章或许会欢呼,“哦,下去练九阳神功去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可惜当时没看过,她们俩尖叫着跑下去看我:我倒栽在在水稻田里,浑身污泥,身后的一大片水稻都倒了。
她们俩迟疑了两秒,发现我没事,站在田埂上就开笑。碧章笑得岔开了腰,现在想来,那动作像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从水田里起来后,我们都不敢回家。蓝蓝从她家里抱来一堆水蜜桃,我们就躲在草垛后面边晒太阳边啃水蜜桃。不记得最后有多惨,但我记得我们用了一招:利用太阳的热量把泥巴晒干,然后刮去干泥巴块。
外婆家的水蜜桃树伴着我走过了童年的很多六月。少年时代,对水蜜桃已经是不怎么感兴趣了,但偶尔还是会爬上树去会会那些鸟屎、那些小虫子、那些树油。
后来读高中了,忙着学业,很少到外婆家去,对那几棵水蜜桃树更是很少注意了。但我一直记得,六月,就意味着吃水蜜桃;吃水蜜桃,就预示着六月,就意味着夏天来了。
今天下午打了个电话给外公,问他水蜜桃熟了吗?外公说,“你再不来,都解决不了了。”我笑着说,“给我留着,我马上就要放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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