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我的 由美意陇上树

发表于-2011年07月20日 凌晨2:40评论-6条

一、(一)

竖式灰色帆布包,ip白色笔记本,天蓝色越野单车,二十岁的行囊。

晚意深沉地涂摸在墨色柏油路的时候,我来到这座临海的小城。咸咸的海风氤氲在街道上空,吹走了一些些三天来的抑郁。

节奏感徒地慢下来,三三两两的人们从海边回来,手中拿着我叫不上名字的用具(我怕水),徒给这夜增添了一些野营的味道。

天边泛起鱼肚白,仿佛这天涯一隅没有夜生活似得。是海的关系吧,我想。街道边的咖啡屋、理发厅、台球厅、服装店、饰品店、小吃店、网吧都红红绿绿融入了海藻味弥漫的夜幕。

我疲惫地推着单车,打量着路旁各种精致的小店,人们那种闲散的神情,我觉得这才是生活。

偶尔看一眼路边的标识物——龙门街,哈,有意思的名字。三天来第一次笑。‘鱼跃龙门’就是在这里诞生的吗?还是为了纪念某个卑微的人物跃入龙门了呢?不得而知。

此时我很累了,不想追究,所以这念头一闪而过而已。

街心双行道上的jppe车快的出奇,想北京市里人是享受不到这个风驰电掣的快感了,想着不由得疲惫一笑。

单车也似累了,爬的很吃力。

腾一只手拉拉背包带,肩膀有点酸痛。可是我不想坐下来休息,我的目标是:三医院。

仰天狠狠打个喷嚏,用袖口擦擦带出的泪。谁想我了呢?果真还有人记得我吗?我怀疑。

想念是双方的,对不起,我没想那个想念我的人。我就想医院来着,可医院是死的,它不想我,于是很晚了,我还在路上跋涉着。

(二)

夜色阑珊着浓了。

海风送来一丝丝凉意,酷暑的夜,很惬意的,可我竟觉得感伤。

她好吗?见了她说什么呢?她能认出我来吗?

远处水天连着,仿佛再往前走就得把单车扛到肩上似的。

肚子开始抗议了,怪我思想太集中冷落了它,闹的很厉害。可我没胃口,小吃街飘过来的香味,油腻腻的让我想吐。潜意识问自己,那果真是香味吗?现在才知道,人饿到一定程度是不想吃东西的。

她说来了,给我个电话,医院不让化妆,我很糟蹋,不想你看到那么不堪的我。

通知,礼貌我懂。

可是电话没电了,她的号在手机里的,我不记得了。这世界真奇怪,键盘代替了笔墨,u盘代替了记忆力,手机代替了思念。天知道我说我想你的时候,想的是手机呢还是空气呢?

我气恼地把它扔进路边的草坪,走一段觉得就算把它当了也够吃一顿饭的钱了,又不舍地捡回来。此刻它就睡在我手腕上的手机套里。连它都累了,何况背了它一路的手控我乎。

累到极致就不觉得累了。脚也麻了,没感觉了,只是机械地走着。像我上的那个‘某市某大麻木科’一样,连思考都麻了。成天思考着女生的生理构造是怎样的呀?海绵体肌肉组织是怎么形成的啊?能否把人体荷尔蒙提炼出来啊?等等等,思考的一片颓废。

离校的时候,宝剑说:“别傻了,网上的东西几分实,几分幻,隐藏在英文id背后的面孔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玩玩即可,当不得真的。”

这就是我和剑的分别。他把所有没看到过的东西都当假的,甚至怀疑我们手里课本的真实性。一切站在怀疑的角度看问题,典型的怀疑论者。

剑的说法是:我们需要永远用怀疑的眼光看这个世界,世界才会进步。

说好听点,不容易受骗;说难听点,活的太假了。

我不赞成剑的观点,也不排斥,保持中立吧。

剑说你就这一点不好,要吗大俗,要吗大雅,立在中间,墙头草,优柔寡断。

我说你呢?他把一口香糖卷起来抛向空中,然后张嘴准确无误接住,潇洒地甩一下三分长头发说:“我什么都不是。”

我懒得和他讨论这个,我一边往背包里放衣服一边说:“宝剑,帮我请个假吧。”

那家伙把衣服往肩上一甩,唱着‘给我一杯壮阳水,换我一夜不下垂…’改篇自《忘情水》的变态歪歌,约会女孩去了。

得了,还是乖乖地留个假条吧。

二、

妩城。

昨晚来到医院很晚了,没打搅她,在医院的走廊上眯了一晚。第二天在医院服务台给她病房打电话,告诉她我两个小时后到,把东西存放在医院,然后去找宾馆。

一个美丽的海滨小城,不知是不是又和哪个古代的美人有什么渊源。

我以为叫得其所,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柔和而妩媚的,人、建筑、阳光、沙滩…,连海水都没什么大的波浪。一浪一浪层叠轻柔融入沙滩,唰出斑斓的海星供情人把玩。

水边的游人拿着冲浪板跑着入水,我是羡慕的,因为自己不会。不过他们不是冲浪的,是划浪的。

我觉得好笑,转头,指给连意看,发现连意也在看着的,只是不像我这么喜形于色。

或许是因为她在海边长大,见怪不怪了吧,我想。

就像我在医院总觉得无所适从,味道辛辣。而她,一身病号服也能穿出如此自然清丽可人的形象。

是不是待在一个坏境里久了,会被坏境同化呢?像村上春树笔下那个宾馆服务员女孩‘宾馆精灵?’

而她,小意,虽不是救病治人的白衣天使,但因为待在医院久了,也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白衣’天使?

海那边是什么呢?我习惯性地投给连意询问的眼神,却看到连意呆呆地看着远天出神,想什么呢?嘴角挂着一丝如有似无的笑。我解读不了这个笑,它好像洞悉了一切,也好像根本没什么含义,只是单纯的挂在嘴角。她的神情让我觉得她不是在沉思,而是……

我装作不经意推她一下:“小意,咱们去那边玩沙吧。”

我只想吸引她,我不喜欢看到她老僧入定的神情,那让我心痛。

“不了,我想回去。”她轻轻地说。

我们从岩石上滑下来,她掖一掖和这个季节不相称的粗棉布衣,说:“强子,我们回去吧,另找时间来,好吗?”

又恢复那阳光般狡黠的眼神。

“好。”我抬手看看表,已经不知不觉过去四个半小时了。

她把手给我,她的手凉凉的,是海风的关系吧,我想。

我们相跟着背着即将被大海吞没的夕阳向停单车的地方走去。

途中她顽皮地捡了两只小海星,说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我不在了你要把他们养大啊。

我说好啊,随手接过来一只,通体晶黄带点零零星星的黑,很漂亮。

为什么要拿这个做纪念呢?生命消失之痛一向是我不能承受的,哪怕之一只狗,一只鸟。

有时候,我狠自己的心软,怪自己意志不坚定。可是建造已好的心境崩塌于一段文字,或是一个眼神,又有什么不好呢,说明那颗心依旧柔软,这和坚定无冲突。心可以无限扩大,敏感善良却难得。

就在她说到‘我不在了’的时候,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我们推着单车沿着龙门街步行道走了一段,她说累了。我让她坐上单车前的横梁上,推着她走。她真的好轻,轻到也就我一个半旅行包的重量,心狠狠揪着,揪作一团。

我故作轻松地说:“你好轻啊,是我喜欢的类型。”

没话找话:“为什么叫龙门街呢?”

“传说这是八仙成仙之路”,声音轻的像是飘过来的,但字字入耳。

“哦。”

空气忽然凝结了似的,我们在不漏声的空气壁里穿行,偶尔有行人经过,仿佛一出哑剧,我任由思想在霓虹、行人、海藻味、小意之间缱绻的散不开。

我们又习惯地静下来,这种静从我们网上聊天开始就有了,想不起说什么的时候,就自然地潜着。我想我们都是沉默的大多数,但这种沉默没有尴尬,它只是一种自然的过渡。

她双手扶车把,身子前倾,我看不到她脸。长长青丝给清爽的海风吹拂着拂上我的右脸,有几根搭在我的眉毛上,我的眼开始湿润。

她转身,我低头。

她把上半身偎在我的胸口,说:“强子,今晚别守我了,医院有护士的。”

我仰起头,泪回流,模糊着答应:“哦。”

她双手环着我的腰,把左耳转过来紧紧听在我胸口。看着她的背从静止到一点一点的抽搐,从无声到静静的哭泣。

只所以说静静的,是因为她的哭声很轻,如果不是因为她匐在我胸口,人耳几乎不闻。

我放慢速度,不想惊扰她。

led灯一盏一盏亮了,我心说:轻点、轻点……

其实周遭很静的,没什么声音,我只是不想忽然出现杂音惊扰她的梦。她似乎睡了,很安静,只是不紧不松搂着我的手传过来一丝丝动静。

四周霓虹晕起寂静迷蒙的梦,空气结出类似茧的痂,拥着她周身,仿佛观音身边的虹影,令人不敢高声耳语。

三、

医院。

医生护士都亲切地询问她的情况,亲切里透着轻车熟路,仿佛她已经是医院一口人了,见面打个招呼而已。

她对每个人都开朗的笑,和和我在一起时的静默派如两人。

病房里到处是苏打水的味道,她说嗅到这个味道就觉得心安,有种回家的感觉。我说这哪是家,家里是柴米油盐味。

(一)

借钱真是件既折磨人又费智商的事,难怪孔乙己那么瘦。

当晚在宾馆挨个给同学打电话借钱,因为她无意中提到,她向往那种两个人的生活,我想给她。

好在大家都很热情,没费什么力气就借到五万。

最后打给宝剑,他家伙声音厚重地说:“有事说事”,估计又在那个无知少女的床上。

我支吾半天:“宝剑,那个……”

“明白了”手机那头一阵嘟嘟的忙音。

他明白什么了呢?算了,钱也差不多够了。

我租好房,然后订好婚纱,一百朵玫瑰花;明天去医院看她,我要给她她想要的生活,哪怕美好很短暂。

(二)

第二天,刚蒙蒙亮。

手机信息提示音传来刘若英《后来》,她说:“强子,起来了吗,来陪我好吗?”

医院的走廊上有几个小护士在哭,我开始害怕,一瞬间浑身发冷。我忘了她刚给我发过信息。

疯一般地向306跑去,隔着厚厚的门窗,看见她好好的坐在床上玩我送她的电脑。强大的恐惧感消失,我虚脱了般靠墙出溜到地上,不知为什么,我只想哭。实际上也哭出来了,只是,很激烈地压抑着而已。

想起昨晚的决定。于是,没进病房,去银行提了款,很奇怪卡上竟然有十万,想起昨晚宝剑说的“明白了”恍然大悟。

给宝剑打电话,说:“谢谢。”

那家伙估计被我扰了美梦,迷糊着:“什么呀”,又是一阵嘟嘟忙音,好事不必说破,心知肚明。

我说剑你别太滥情了,滥情不好。

那家伙从一大堆《医药.常识.病理》中抬头:“非也,非也,余岂滥情乎,余已多情也。” 

不愧是帅哥,近视镜不影响美观反而起到点睛之效,不过让我厌恶的是这家伙总把‘老子’呼来唤去的压我。

“有分别吗?”

“当然有,滥者,浪费挥霍也;多者,丰沛充足也。”

这也可以知之者乎一通,i服了yeu。遇到这种情况,我通常是装死。

(三)

直接去婚纱店,还有花店。不过我临时把玫瑰换成了百合,因为我觉得百合更适合她的清纯。

去车店重新把单车擦得程亮一新。然后在前面的横梁上绑一个厚厚的海绵垫,我想让她坐的舒服点。

四、

医院。

她不在,护士说她今天化疗。

我坐在她专属床上,拿起放在床上的笔记本,qq没关,日志开着的。我随手打开一篇:

标题|病房日记|

日期|2005、6、16|

丹…功课很忙吗?

我居然开始想你了…

想着你…哭醒…

你这颗‘丹’有没有催眠的功效呢?

医院的夜好静

抱紧双臂在胸前

虽然同室还有大叔大妈的

可是…我还是好孤单

觉得自己好傻

名字都不知道…

就为你失魂落魄

丹…

是不是我内心太空虚

以至你那么容易就进入我内心…

我想不是的

九年的生活里

异性朋友就你一个

咪咪说…

凭你的姿色多骗几个…

我才不呢

我就要你一个!

我那么爱你怎么能骗你呢

我们会见面的

对吧?丹…

夏天好热…

病房的气味…

病人的汗味…

苏打水味混在一起…

我讨厌这种味道!

让人窒息…

你们一群大男生的宿舍

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会不会有百臭争鸣的局面呢?

好想看看你的宿舍…

我昨天化疗了,

好难受啊…

抓头皮的时候

头发掉了好多

仿佛看到它们狞笑着…

嘲笑我痴人做梦…

你在哪里呢?

能来看看我吗…

一眼也好…

法国梧桐灰色树皮

又抛落了一季…

新陈代谢后迎来新的生机

我…还能吗…

真希望你这颗丹

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她被和她一样苍白的床单包裹着,被护士推入病房,我起身迎她,她虚弱开朗的笑,很开心的样子。同病室的大叔大妈,都转头悄悄抹眼角。

“丹,你来了”语气有一点点的委屈,是撒娇吗?

“嗯。”我回应她,抱她换到另一张床上。我想我的心已经稀烂了,疼感一丝一丝在流失。

“要注意什么吗?”我转身问护士。

“没什么,就是她身体有点弱,吃点营养的,有事叫我。”暗示我跟她出去一下。

“她的情况你知道吗?”小护士眼眶发红。

“大致。”我简短的回答。

“对于一些高危病人,根据需要采用骨髓移植,但并不能根除,有时甚至会突然出现发热、皮肤瘙痒、盗汗、消瘦等症状,早期症状不明显,一般发现已经到了晚期。”

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小护士犹豫一下:“她已经……”

(一)

把嗡嗡的脑袋顶在冰冷的墙面上,深呼吸,透过模糊的玻璃看着她又用让我无数次心痛的眼神看着窗外。我撩起衣襟哈着气,用力拭擦着模糊不堪的玻璃,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就是忽然觉得这模糊让人沉重,害怕,我想看清楚点。可是,越哈越模糊,恍惚间她不在床上了。

“小意,”我急切地推门而入,并叫一声。

“嗯?”她转过头,眼神关切地询问我。

“没事。”我说,随手拿起桌上的鸭梨,“我去给你洗个梨。”

我不想她看到我的恐惧、担扰、柔弱,在她询问的眼神下落荒而逃。

我害怕,那一刻的恐惧仿佛灵魂抛离身体,空级了。开水房没人,面对墙壁我急切想处理下这种空灵的情绪。

病房。

“拿纸、笔给我”她指着床头上的抽屉,眼神游离,我们都不敢接触对方的眼神。不过我很快知道我们躲避的不在一个轨道上,也就松了口气。

她沙沙写完,把纸条折起来提给我,脸颊发红,拉起被子蒙住头指着门:“去外面再看。”

手漂亮白皙修长,字当然更不在话下,那末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没看到过她这样的我一边纳闷着一边出了病房。

答案很快浮现,纸上用很小很娟秀的字体写着:两包卫生巾。

于是,就有了个百年不遇的场景:

别人求婚是开着汽车,拿着玫瑰花,婚纱和钻戒。

而我是骑着单车,拿着百合花,婚纱和卫生巾。

由此,我第一次知道卫生纸和卫生巾的分别。

(二)、

“有卫生巾吗?”在饭店吃完饭我总是会这样问。

然后无一列外的服务员女孩都会怔着看我一会,觉得我不像开玩笑,然后拿出‘卫生巾’提给我。

那时自恋地觉得帅哥就是帅哥,也由此,每次去饭店都忘不了要‘卫生巾’。

现在想起觉得自己特无知,明明自己说错了,还一副‘快啊,你不知道吗’居高临下的神情。

服务员女孩怔那一会儿应该是在想:我要不要生气呢? 

(三)、

婚纱,百合花,卫生巾,骑单车回到医院,交给专职护理她的小护士。然后去找她的主治医师,我还有些事情需要知道,带她走之前。

我对医生的印象不好,但有时候,你不得不给不喜欢的人打交道到。形势比人强,为了适应严酷的形势,得学会妥协。

像现在:

“你好,丁医生。”我说。

看着他从电脑后面抬起头,那比电脑屏还厚的眼镜片,眯着的小眼,我想他不把别人的气管当盲肠给彻了就万幸了。

“小王说,你要带连意走?”磁性的男中音。

小王是医院安排给连意的专职护士,是来实习的。

“对,她身体行吗?”就算多想损他一顿,现在也必须忍着。

“她现在是晚期了,且身体又弱,不过,只要定期来检查,短期内是没问题的,就目前来说。”他推一下厚重眼镜。

这几句话说的真严密,少一个字就连不起来了。

“还有,她是特殊病人,护理这方面会复杂一点,而且,她这种情况随时有可能出现危险,必须随时随地看护。你能做到吗?”他抬头看着我,显得很迫切。

我很想说,废话,老子好堪也是学医的,但是,当然不能这样说。

我想医生和医生终是不一样的,就算因为他的眼镜,而在医学界不能有什么大的成就,但他终究是一位有医德的医生。他也是热爱生命的。

“应该没问题的。”我说,“这段时间看着小王护理她,也学到一点。”总得谦虚点,尤其是在前辈面。

“好,那我给孤儿院打个电话问问。”

我看着他按‘3534***’。 趁他打电话的间迹,环顾一下这间不足20平米的办公室,书、药架,试验台,桌子,电脑,还蛮廉洁的。 由此对他的印象稍稍好点,至少不那么敌对了。

“侯院长说可以。”他抽一支笔沙沙写了东西,并递给我。

侯院长,就是抚养我和连意长大的孤儿院院长,我六岁的时候被人领养了,小意则没有。

“淋巴癌是原发于淋巴造血系统的恶性肿瘤,即‘恶性淋巴瘤’,是近年来增长最快的一种癌症。临床上淋巴癌的发病趋于年轻化,发病率也逐年增加。但淋巴癌的表现隐匿,不易察觉,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定期体检。

淋巴癌的早期症状与感冒等相类似,大部分患者颈部、腋窝或腹股沟出现淋巴核无痛肿胀。如果在一个月内出现上半身淋巴结无疼痛肿大;浑身发冷、体温增高(尤其是夜间);体重下降、没有胃口、没有力气、咳嗽、呼吸困难、皮肤发痒、扁桃体肿大、头疼等,需要特别警惕。

淋巴癌的发病确切病因至今不明,可能与环境污染、生活节奏快等因素有关。”

我并没有问他,他唠唠叨叨的说着,看得出来,他很关心连意,毕竟一年了,小猫小狗都该有感情了,何况人呢。

“一旦发现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尽快带她来医院。”他把纸条提给我,“那么,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好的,谢谢你,丁医生。”加速逃离。

走廊上,和着苏打水的空气虽不大好味,但和丁医生办公室里的压迫比起来,不知好了多少倍,我贪婪地深呼吸几口人间空气,盯着‘专家室’的牌子,觉得这不是我要上班的地方。

第一:我想我选错学校了;

第二:我治不好连意的病;

第三,尤其是第三,第三很重要,那就是:在我还没有选择医学院之前,就已经开始讨厌医生了。

(四)、

我拿着丁医生写的纸条到前台办了出院手续。看着签字画押后,我觉得这很像我和连意的‘结婚证’,或者说‘介绍信’。

病房的走廊上围了好多人 ,唧唧喳喳的,不时传出笑声。在医院这种严肃的地方,似乎不该有这种情况,我纳闷着加快步伐。

306,这不是……

我从拥簇的人群头顶上看过去,看到让我瞬间从丁医生的‘太平间’升到人间的一幕:

小意在三四个护士的拥簇下穿着我带来的婚纱,仿佛一幅自由女神像,安静、娴舒、矜持、羞怯,清澈、明净、优雅……这些美好如同月亮本质的词汇,用来形容此刻的小意,都不过分。仿佛一朵动态的水莲仙施施然降落在人间。

等等,婚纱应该是在……

算了,不追究这个了,过程固然重要,但结果已经这么完美了,过程忽略就忽略了吧。

“让个道,谢谢。”

小意看到我马上低下头,洁白的婚纱很配她白白的皮肤,就是那种基因钝化后的天然白。不过她此时的脸色不再苍白,我想应该是小护士给她画了一层淡妆的缘故,看起来像是千年前的琥珀玉上了一层树脂般流光、溢彩。

山地包横陈在床上,鼓鼓的肚皮,像吃饱的青蛙。里面装满了小意的东西,还有护士、同室大叔大妈们的好意。

我说你很美,小意说不要你看,说着转过身去。不看就不看,我也学者小意扭一下身,逗的一屋子人都呵呵大笑。

我背起山地包:“可以走了吗?”环顾一下众人。

小王撅撅嘴:“就这样走?”

大家都把眼睛移向她,看她有什么鬼点子。

还别说,细看小王还真是个美人胚子,165cm的个头,圆圆的烧饼脸,白色的护士衣、护士帽,白里透红的皮肤,红润的唇,圆圆的鼻头。使我想起《山楂树之恋》的女主角。

小王走近我,把山地包从我背上拿下来,反挂在我胸前,然后强行拉我蹲下来。小王的意图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因为蹲着,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小意潮红的双颊。绝对的入尘世,而不染。和小王的开朗狡黠比,小意的美少几分烟火味。

护士和同病室的叔叔阿姨们有的扶着小意,有的帮我扶着包。我背上的她真的好轻。

五、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戏里的人生总是在高[chao]时葛然而止,那么,现实里的人生呢?每当想到这个,就浑身发冷,不敢想,甚至连假设都不敢。我怕戏里的人生在某一天,某一晚降落在我们、我和小意之间的现实里。

我们就这样懵懂地,开心地,幸福地开始我们所谓‘家庭’的生活。

我和小意都喜欢茶,而且都梦想着开一间类似于‘过客驿站’的茶馆,所以,小意的空间叫“云水禅心”。

每天都有不同的客人,来了去的, 去了来的,很少有雷同者。他们品尝一壶喜爱的茶,茶也甘愿被茶客冲泡,于是在茶壶里开始和结束一生的故事。茶馆里要有岁月洗礼过的门窗、桌椅,款式不一的茶壶、茶杯,几幅古老的字画、几株给季节打理过的野花。

生意清淡点没关系,看着茶客喝完茶,匆匆赶往下一站,前路是否如意,都风雨无阻。然后在傍晚的时候拥坐在古老的窗棂下,清洗一天来茶客用过的用具,聊聊陆羽的《茶经》,想着又是一天的幸福。

小意在她的空间里勾勒出很美的意境。小意说,饮茶可清神,几盏淡茶,似琼浆玉液,品后烦恼自消。

小意对茶道的悟性很好,这从她的原姓氏上就可看出来:“由美”,现在的‘连’并不是她本姓。

不错,小意是日本人,是侯院长去日本公关时捡到的小孩,找不到人领养,就抱回来了。

(一)、

“丹,给我拿个盘子,快。”小意在厨房喊着。

“好。”我飞快地把刚写好的稿子打包邮出去,我新找的生财之道。

这临海的小城并没有因为海水而清凉,尤其是这中午的时候,厨房里的小意,头戴电风扇帽,身围红太狼头像的围裙,洁白的额头密密均匀地布满晶莹的汗珠,仿佛一朵朝露的野花。

小意做的饭很好吃,也喜欢做饭,不过一星期只能进一次厨房,因为厨房的油烟味对小意身体不好。我们约好,一星期我六天,她一天。其实,刚开始我一天都不让她进,可是,小意说家是两个人的,如果不让她付出一点,她会觉得自己是外人。

小意既有中国女人的气质美,也有日本女人的阴柔美,既有中国女人的上得厅堂,也有日本女人的下得厨房。

在美和美的两两pk外加软硬兼施之下,我气短了,放她忙一天,她就用这一天的时间,把六天后的东西收拾的妥妥当当。看着小意里里外外的忙碌,常给我一种天伦之外的错觉。清醒回魂后,每次的失落感都加倍,我由衷的希望这不是一种错觉,可是……

小意的饭量不大,而且,不能吃太重的盐,所以大多数时候就是看着我吃,我会把两菜一汤一饭,统统吃干净。看着小意眼里的幸福,我的幸福就来自那里,我想她的幸福肯定没我的多。

夏末的夕阳暖暖懒懒地敷在右手边《读者》上的时候,叫醒睡一下午的小意,她是个嗜睡的女孩,睡觉养颜应该是真的。

她会勾住我的脖子,我回吻一下她的眼睑,她长长地长个身,问五点了吗? 天天不例外。 

每天这个时候是我们外出的时候,一天里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外出。路线大多固定,海边和‘摇滚集散中心’,——就是一群年轻人玩摇滚的地方。

小意知道我爱摇滚;心情低落时去海边。所以,我几乎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小意的心情好和不好。

其实,我只是陪小意散步,并没有很想去的地方,所以大多数时候,小意就像遛狗般牵着我的手,不同的是,我觉得很幸福,不知道狗给主人牵着会不会幸福?

今天的目的地还是摇滚集散中心。

进门,似乎比往常安静,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时候。三百平的空地上,零散几个人。

大马、肖柳、云隐、晴琳在三米高的台上调试设备。

‘大马’他有一把大马士革刀,姓马。

‘肖柳’人如其名,瘦高的男生,柳叶脸。

‘云隐’年龄不大,却是几个人里最老成的,常常语出惊人,有点深山隐士的味道。

‘晴琳’女孩子,很疯的那种,齐脖短发,棱角分明的脸,她到哪里,哪里就有阳光。

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每个下午都来,混的很熟了。

“晴琳,这里怎么比往常安静啊?”走近台边,小意问。

晴琳看我们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大事。我们又转头用眼神一一询问三个男孩。

大马勉强牵动一下嘴角:“以后这里没什么‘摇滚集散中心’了,政府把这里买了,盖楼呢。”

(二)、

该来的总会来,该散的总会散。

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是我和小意最后一次来,不知道‘rock’是不是最后一次演出,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迷茫青春的带了海的味道的摇滚。

‘rock’我们乐队的名称。

‘rock’——岩石,有多坚硬呢?

六、

花灯渐渐稀疏了,我们坐在台上,台下也聚集了一些人,大家都没走,因为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在这里见到。

开始有人大嚎“i was never bad enough to mind…”

大马他们又站起来给大家配乐,不管了,玩过这一晚再说,我抱起一把吉他……

晚上回来的路上,小意就开始发烧,我们就直接去了医院。

小意被推进重症监护室之前说:“丹,你要好好的,我爱你。”

“我爱你。”我在心里说。

无论你是由美意,还是连意,我爱你。

护士、医生匆忙地进进出出,我知道,我的爱情该宣判了,学医的我当然知道,这刑期是无期。大喜大悲都有准备了,所以格外的平静。

(一)、

深夜。

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我已五六个小时没动,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困。

护士小王走来坐在我旁边,握住我一只手:“没事的,她会好的。”

“你回家休息休息吧,她醒了,我通知你。”

我没那么傻,不会选择现在离开。

(二)、

看着医生进出了一晚,凌晨,拂晓第一缕光穿过后院的法国梧桐上,漏进宽大的天窗,我面前‘重症’字样的红色字熄灭了,我守了一夜的长明灯熄灭了。

侯院长来了。很多人给她告别,我平静的,就像每夜守着她睡觉一样。

“睡吧。”我说。

我觉得自己变态,我狠自己的平静。

回到我们的小家,家已不再是家了,因为没有了她。

屋子被盗了,所有的身家,什么都没有了。

笔记本,银行卡,单车,……

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理由,看着厨房里她用过的东西,任有眼泪横冲直闯流满脸庞,哭到虚弱,托着窗台,坐在廊檐上,想起我们的茶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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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绍庆推荐:绍庆
☆ 编辑点评 ☆
绍庆点评:

一篇中国版的生死恋,通过细腻的描写,把一对恋人的真挚感情跃然纸上。
小说以散文诗的形式表达,比较新颖,推荐了!

文章评论共[6]个
谷米-评论

细腻的描写,把一对恋人的真挚感情跃然纸上。小说不错。期待更多佳作。at:2011年07月20日 上午11:15

陇上树-回复多谢。 at:2011年07月20日 下午6:39

义勇学者-评论

爱得如此痴迷,描写如此细腻。现在的年轻人啊,说什么好呢?无语。at:2011年07月20日 下午3:43

陇上树-回复爱,本来就是痴迷的吗。 at:2011年07月20日 下午6:38

平蓉静儿-评论

细腻的描写让人感动!佩服啊!问好!!at:2011年08月29日 晚上10:29

陇上树-回复多谢,欢迎常来!一杯薄茶…… at:2011年09月01日 下午5: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