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利赫可能斗不过癌症,但卡扎菲却不一定斗不过反对派。
这不在不断的炮火声里,他又出来讲话了:他痛斥了一些“反利”势力承认反对派为利合法政权的恶毒行为,拒绝了反对派全国过渡委员会为利比亚人民合法代表的企图,呼吁支持者把反对派踩在脚下,并重申自己绝不会投降。卡扎菲同时称,他有数百万利比亚人民的支持,他们都无惧死亡,愿意为信仰的事业殉道献身,这份事业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段讲话,尽管不是血肉身体只是一段录音,却足够让一个偌大的广场兴高采烈了。这段画面不禁让我想起了当年迎接最高指示的场景。从画面上看上万人总有吧,上新闻后自然也就可以写成“卡扎菲代表了最广大的利比亚人民的根本利益,卡扎菲获得了全体利比亚人民的拥护,而反对派则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的极少数叛徒,彻头彻尾的资本主义走狗。
作为旁观者看利比亚,可比伊拉克阿富汗热闹多了。萨达姆太笨蛋,开战没几天就乖乖成了阶下囚。塔利班太没人气,虽一度也进城执政了,但不仅得罪了国内的女人,连国际上最早承认自己的兄弟加同志,最后也不敢占到自己一边为自己说话,以至于成了彻头彻尾的恐怖组织。
倒是利比亚,一边是一位老牌合法的独裁执政者,一边是一群不服独裁的反对派,再加上几个只肯在天上飞的帝国主义,这三角恋爱的阵势,很招人眼目。究竟谁是谁非,谁多谁少,谁胜谁负,就算祖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怕也真难以分辨:究竟是选择做爱戴卡扎菲总统的的黎波里人民还是做反对派领导的班加西的战士,或者是选择做打倒帝国主义的民族英雄还是做国际友人的战友同盟?
这个难题其实中国人早就遇到过。街谈巷议的小道消息不说,就说刚巧看到的一段大宅门里的对话:共[chan*]党进城了,白景园回了一趟家,又生气的离开了。白景园的父母互相揭了一阵子各自的老底,担心着谁会被共党首先喀嚓掉。七太太对白景园说,虽说你是共党的人,可不管怎么说还姓白,还是回家住吧。又对母亲说,你快收拾东西带外孙回乡下吧。听说共党待不了多久,蒋介石要打回来,蒋介石后面还有美国人,黄头发蓝眼珠的美国人和俄罗斯老毛子差不多,还是乡下安全些。
这么看,别说完全不知道共[chan*]党是谁的平头百姓们,看不清未来的天下是谁的江山,就是共[chan*]党的亲生父母和祖父母也一样糊里糊涂,至少开始时是这样。
不过,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白家人很快就明白了。所以白七爷主动献上了家族的祖传秘方,让自己得了个忠臣良民的名号,或者叫新社会的人民。当然这名号也就管用几年,没准接下来的革命运动,他的身份会再一次转变,反而成了剥削人民的罪大恶极的剥削者。
认真看,人民也是个不好当的差事。闯王来了迎闯王,努尔哈赤来了迎皇上。红军来了就送干粮,日本人来了就跪太君。说实话,八年抗日的战场上,有多少地道的日本人?倒是更多是死心塌地帮日本人打中国人的汉奸。四年解放的战役里,一线流血牺牲的尸体们,哪个又不是炎黄的子孙?不是为人子为人夫的百姓?要说英雄和战犯的区别,不过是看你是被国还是被共抓来的壮丁,看你所在的这一边是胜了还是败了而已。
从这个角度再看《集结号》里的谷子地。应该说他是幸运的,多次战斗还活着,受尽委屈而颐养天年。同时他也是罪恶的,在他的枪口下多少中国人不再能活着!他们的尸首没有人收敛!他们的名字没有人记住,他们的家属没有一点名分。在换一个角度,假如谷子地带领连队参加了金门战役,他自己侥幸活下来成了国民党的俘虏,这结论不也完全一样吗?
还好,《集结号》47个战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没有人喊“为了新中国前进”,也没人喊“共[chan*]党万岁”,其中唯一动情的一句话就是谷子地对指导员说的那句“下辈子咱们还做好兄弟。”这一点虽然不革命却很实在。
人生的路很漫长,关键的地方一两步就决定了一生的命运,这取决于你是否选择对了要做谁的人民。当英雄不容易,做罪魁也难,多数情况下只是一把炮灰而已。
世界最后一名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的老兵克洛德·斯坦利·乔勒斯辞世了,终年110岁。他14岁加入英国海军参加一战,二战又在澳大利亚州执行爆破任务。回顾一生的时候,他说:“当兵只是为了生存的一份工作,是一种谋生的手段,混饭吃的职业而已。一战时军方告诉我说德国军人是魔鬼。我发现德国军人与其他所有年轻人没什么两样。战争愚蠢不堪,即费时间又耗精力。战争是老人设计出来的游戏,而参加战斗丢掉性命的则都是年轻人。”
不过换个角度看,打仗也很好玩。作为人民,你终于有了献身的机会。只要手里有把枪就是战士,就能一过开枪的瘾。和平年代不敢做的事,这时却成了鼓励的事。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杀仨是英雄。需要注意的是赌一把谁能胜,好选择站在哪一边、再有就是小心点,别成了枪口下的靶子。与难民比起来,干这个可潇洒多了。
于木鱼宅
2011-7-18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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