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次,连城富豪林坚回到绵县老家,在家乡修桥造路,捐资办学,设立教育资金,奖教奖学,出手阔绰,挥金如土,声粗气壮,着实让代课老师飘云大开眼界,顿时萌发了采写林坚的念头。本来,市日报社的记者已联系好林坚,准备就此次善举,为他写一个人物专题。没想到飘云已跟学校领导通了声气,得到支持,捷足先登,向林坚提出单独采访的要求。按说,林坚是连城屈指可数的富豪,和明星一样成为引人注目的公众人物,上报上电视是家常便饭,并不打紧,想不到他决然婉拒了报社记者的采访,欣然接受飘云的“独家专访”。
采访完毕,林坚随便问起了飘云的家庭情况。飘云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林坚。林坚听完,竟表现出极大的惊诧,但很快又换上关心的态度,说通过这次采访,觉得他们真的很投缘,他最近想出一本个人传记,省城一个著名作家想操刀帮他写,他还没拿定主意,飘云有兴趣,他倒可以考虑让她写。飘云简直受宠若惊,迟疑说,林老板,我行吗?林坚很神秘地笑着说,那要看我怎么说,你怎么想了。找个时间,你到我住的酒店找我。末了,林坚给了飘云一张名片。
采访时间定于星期日的上午,地点在林坚下榻的绵县唯一一家三星级的绵云酒店。
星期日,飘云本想趁个早,去绵云酒店采访林坚。不想三岁半的侄女小洁突发急病,上吐下泻,情况十分危急,村里的诊所都不敢接,赶紧坐车直奔县医院。医生说必须住院治疗,让家属先交住院费。飘云和哥嫂都急了,现在上哪去找这么多钱?飘云又想起林坚还在酒店等着采访,怕时间耽误了,便先给林坚打了电话。没想到林坚听说小洁病得很厉害,急急问明了情况,搁下电话就自己驱车过来。
当飘云把林坚领进病房时,嫂子丽梅却傻了眼,和林坚对峙了好一会,好象他们早就在那里见过。哥哥赵松林也跟林坚认识似的,喜出望外,撇下病床上的小洁,直跟林坚套近乎。
林坚撇开赵松林的烦缠,走近病床,看着病床上的小洁,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问了几句后,从黑色公文包里抽出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让飘云赶快去交住院费,自己去找院长,特别嘱咐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物,对小洁特别的治疗和护理。
院长好象跟林坚熟悉,听他们讲话就听出来了。真是熟人好办事,刚才因为钱还没到位,医生护士对他们爱理不理的,现在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他们没想到的问题,医生护士都会主动提醒。
这一切,飘云看在眼里,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当一切的忙乎稍微平静下来,小洁也安静入睡。
林坚叮嘱赵松林和丽梅要好好照顾小洁,并拿出一沓百元的钞票,放到丽梅的手里,说是小洁的治疗费和营养费。丽梅不敢轻易收下,低着头再三推辞。赵松林涎着脸走过来,林坚却视而不见,把钱放到飘云手里。飘云有点受宠若惊,刚要推辞,林坚马上拉下脸,说,我刚一见小洁,就觉得跟这孩子有缘,再说,就是别人我也这么做。
飘云就替丽梅收下这份“厚礼”,小洁出院后,剩下的钱都还给丽梅,丽梅迟疑不敢收,让身边手疾眼快的赵松林抢着收下了,丽梅也没说什么。飘云看在眼里,气有点不顺,虽说长兄如父,她平时很尊重兄长,特别是父母都过世了,但哥哥好逸恶劳,劣迹不少,对嫂子也没好脸色,稍不顺眼,拳脚相加。站在妹妹的角度,她不便说什么,站在女人的角度,她很不满哥哥的做法。奇怪的是,自从小洁生了病以后,哥哥对嫂子的态度明显好转。那时飘云没想那么多,认为哥哥手里有几个钱转,心情好。
二
林坚在绵县逗留了五天就走了,临走还去看了小洁。不过,飘云发现这个情景不是在病房,而是在医院门口的僻静处。那时见到林坚和嫂子丽梅在谈什么,嫂子的神情有点紧张,很不自在的样子。飘云那时也没往别处多想。当然,以她的聪明灵敏,自然避开了那个场面。
回到病房,飘云见哥哥赵松林坐在病床前,正往嘴唇抹湿手指头,沾沾自喜地数着钞票。飘云纳闷了,问哪来的这么多钱。赵松林咧开嘴说,林老板给小洁的。飘云故意问起嫂子,赵松林头也不抬,说,我让她送送林老板。飘云看着哥哥那个熊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两个月后,林坚又重返绵县,参加他捐资的村道动工奠基典礼。这是飘云从报上看到的。飘云刚从学校回来,就见到赵松林正逗着小洁玩,让飘云很诧异。平时,哥哥对小洁不冷不热,从没抱过她,也从没逗她玩。村里曾有传言,说小洁长得一点都不像赵松林。开始,飘云也没在意过,毕竟,子女长得不像父母亲的多的是。后来,她也觉得奇怪,嫂子嫁给哥哥几年不曾生育,几年后,嫂子能给她家添上一个小生命,虽说是个女孩,也给平静乏味的生活增添几分活跃和乐趣。可哥哥就是打心里不喜欢小洁,好象小洁彻头彻尾不是他的孩子。虽说心里老是疙瘩,这种事却乱猜疑不得,久而也习以为常。没想到这次哥哥一反常态,跟小洁很投缘,玩得挺开心,和他平时数钱一样开心。飘云纳闷地问起嫂子。赵松林说她到城里串亲戚。飘云更奇怪,她从没听说过嫂子城里有什么亲戚,再说,小洁平时就跟嫂子亲,嫂子到城里串亲戚却不把她带在身边,这不合情理呀。
黄昏时分,嫂子回来了,飘云见她打照面时眼神躲躲闪闪的,有点怪怪的。哥哥见到嫂子却眉开眼笑,像是撞上了财神爷。对哥哥来说,没有比撞上财神爷更能让他开心了。
然而,没过多久,哥哥又对嫂子横眉冷对了,对小洁也爱理不理。飘云后来心里总结了一条“赵松林定理”,像这种情况,就可以断定哥哥花光了钱,兜里没钱,家里就起了战火。
飘云知道嫂子跟林坚有点瓜葛是在一个晚上。哥哥喝醉了酒,喷着酒气对嫂子大发雷霆,没头没脸直骂她贱,背井离亲到城里当人家什么小保姆,让人家搞大肚子,让外面的人风言风语,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在人前抬不起头。奇怪的是嫂子竟低头垂眼,死言绝语,一点不为自己辩护。要知道,女人别的让人冤枉还能忍气吞声,这关系一生名节的大事,要是没做出不轨的行为来,拼死都要争个是非曲直的。
哥哥醉后吐真言,虽没指名道姓揪出让他戴绿帽子的人。飘云听声辨影,嗅出一点气息来,却一点都没憎恨起嫂子,倒欣赏嫂子有眼光,有法子,能让城里边的大老板动心。平心而论,她觉得嫂子嫁给哥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冤上加屈,换了她,怎么也不会看上哥哥这种没骨头的男人。
三
飘云当代课教师的第三个年头,上头文件下来,九三年三月二十七日以后任教的代课教师都不符合转正的条件。飘云是九七年进去的,转正无望。不久又传来了对她不利的消息,对于没有资格参加民转公考试的代课教师进行清退。由于飘云所在的学校实际上还缺乏教师,学校还是留下了她。但景况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的工资不再在当地教委办领取,而是由学校和村里共同酌情支付。这等于说她这代课教师的身份连上面都不再认可,前途更加暗淡。一天,飘云忽然找出林坚的名片,拨通了林坚的手机。林坚在电话里怂恿她:“来吧,只要你是一只想飞的小鸟,连城就是鸟的天堂。”
那晚,飘云彻夜未眠。
两个月后,放暑假时,飘云寻思着,想趁着暑假到连城开阔眼界,要真能混个头脸,就永远告别讲台;要是混不下去,还有重回讲台的后路。没想到,刚放假不到十天,小洁又病倒了,这次病得不轻,患的竟是白血病。县医院治不了,医生建议把小洁送连城大医院,要动“骨髓移植”手术才有得救。丽梅不懂什么“白血病”和“骨髓移植”,但听这病挺古怪,就意识到严重性。
飘云又一夜未眠。第二天,她对丽梅说,嫂子,小洁得马上送连城,而且还得林老板才能帮上忙。
丽梅一听林坚的名字,头就耷拉下来,说,干嘛又摊上他?
赵松林火了,直向丽梅开机关枪,傻了你,整个煮不熟,到连城,不找林老板找谁?小洁是我的女儿,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等死!
上连城大医院是刻不容缓的事,但摆在面前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钱。
林坚以前对他们一家的救助,早经不起赵松林的折腾,一嫖二赌三吃喝,早没了。送小洁到连城治病要花多少钱,他们一个没底,万几千不知道能填几天。赵松林在邻近三村四寨臭名远扬,没一个愿意把钱借给他打水漂。最后,赵松林找村里的瘸子李借。
赵松林一走,丽梅看到床上的小洁,眼泪就滑下来。
飘云忽然话外有话说,嫂子,我向医生打听过了,医生说,白血病最好的治疗方法是‘骨髓移植’,无血缘关系中,配型机率仅为三十万分之一,所以,希望很渺茫。而同胞兄弟姐妹中配型机率是四分之一。小洁病成这样,光靠药物是很难治好的。嫂子,照你的具体情况,你可以再生一个。
丽梅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飘云。
飘云说,嫂子,一直以来,我尊重你,也一直把小洁当自己亲侄女看待。
丽梅惊诧地看着飘云,有点结巴,小姑,你,你说的什么话?
飘云笑得很轻,嫂子,我没嫁人,可我是女人。
丽梅低下头,喃喃说,我还能怎么生?
飘云对丽梅的软弱有点看不过眼,嫂子,你还救不救小洁?小洁都这样了,你还想瞒什么,难道要我替你说出来不成?
丽梅忽然双膝一软,瘫软在地,眼泪不止,语无伦次,小姑,我对不起你们赵家,也害了小洁,是我造了孽!
飘云忙扶起丽梅,说,这不怪你,嫂子,我过去尊重你的选择,现在还尊重你的选择。
丽梅呆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飘云。
飘云怕她没明白过来,补了一句:嫂子,你做的事,我不想追究什么。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了小洁。小洁,我一直没当她生分。
四
瘸子李是个瘸子,光棍一条,人叫“一条龙”,虽是瘸子,人长得凶悍,加上了无牵挂,棺材背在脊梁上,见鬼都不怕,在村了开了赌场,赚了不少黑钱,腿脚好的反而怕他三分。赵松林是他那里的常客,跟他称兄道弟,叫得很亲。可这次赵松林上门借钱,他却不给一个面子,说他的钱是棺材本,不轻易借人,赵松林软磨烂缠没能说动他。最后还是瘸子李看他可怜,换了口气说,你这赌鬼向我借钱,我就心里别扭,不吉利啊,你让你妹妹飘云过来,幸许我会考虑考虑。
赵松林顿时就明白这瘸子打的是什么歪主意,他妈的,你瘸子李不就多几个臭钱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这辈子能找个缺胳膊少腿的女人就是你爹妈葬的风水好了,想打我妹妹的主意,你是想女人想昏了头。
想是这么想,话可不敢说出来。回去,赵松林还是把瘸子李的话搬给了飘云。本想飘云会跳将起来,谩骂瘸子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不到飘云显得平静,莞尔一笑,说,那就让我去吧。
丽梅胆小怕事,她还不知道瘸子李的德性,几年前都想打她主意,自从林坚开始周济她一家后,奇怪的,他就没动过她的心思。现在他明摆着想吃飘云这块嫩肉,哪能送肉上刀砧。丽梅是女人,就能替飘云想得周全。她劝飘云别把男人想得太简单了,钱可以慢慢想办法。
赵松林朝丽梅一瞪眼,说,你先管了你自己,我妹子会拿主意。
飘云却若无其事的,问赵松林,瘸子李能借他们多少钱。
赵松林说,先借几千块,应应急,以后就走一步瞧一眼了。瘸子李那家伙,借得越多心里越不踏实。
丽梅还要劝,飘云安慰她,借钱还债,咱又不想黑他的钱,看瘸子李能吃了我。
瘸子李没想到飘云真会上门借钱,既窃喜又犯猜疑。
瘸子李就问飘云,妹子,你借钱做嘛子事?
飘云笑着说,瘸子哥,你真会明知故问,我们借的是小洁的救命钱。
瘸子李说,可我的钱是留着娶媳妇的。
飘云笑得更响亮,瘸子哥,谁不知道你不缺这几个钱呢?
瘸子李也笑了,那倒是,我不缺钱,可我就缺个暖被窝的媳妇。
飘云就知道瘸子李的德行,不慌不忙地应付,你不缺钱,哪就会缺媳妇?
瘸子李涎着色鬼的脸说,我现在就想媳妇暖被窝。说完,一高一低几个瘸步走到门边,把门关上了。
飘云忽然嗤地笑出声,说,瘸子哥,你能借我们多少钱?
瘸子李一愣,有点结巴,你,你要多少钱?几千?
飘云软声软气说,几十万你总该有吧?
瘸子李叫出了声,你以为我是林坚?几千可以谈,几十万,我要是腿好,抢银行好了。
林坚在连城是商界巨贾,几年在绵县撒下了不少的积德钱,博得了一浪高一浪的美誉,所以,有人一攀比,就会听到这句约定俗成的话:你以为你是林坚,拿钱咂人呀。
飘云说,瘸子哥,你知道吗,我家小洁犯的不是一般的病,没几十万治不好,你没几十万,凭什么现在就抱媳妇暖被窝?
瘸子李见飘云那架势,明摆着有备而来,面对着不动声色的飘云,这个凶悍的“一条龙”牛不起来,不敢“霸王硬上弓”,他悻悻说道,你明知道我这没几十万,干嘛又跑来向我借?
飘云手一伸,你有几千块就行了。
瘸子李哼了一声,我凭什么平白无故借你几千块,再说,这几千块也不顶事。跟几十万差太远了。
飘云说,瘸子哥,你还不知道,我家小洁是林老板的干女儿,这几年他没少照顾小洁。这次向你借钱,就是想把小洁送到连城治病,几千块也就是安顿用的,安顿好了,我们就找林老板想办法。你说几十万,林老板难不难拿出来?
瘸子李在椅子上坐下来,慢条斯里地说,要是没了几千,你们就到不了连城,几十万不也成泡影?你不跟我暖被窝,我就不借。
飘云也在他对面坐下来,瘸子哥,你可以不借给我,我可以找别家借,我借钱是好听话,可是有利息的,我们找到林老板,还怕还不起万几千块。瘸子哥,你别后悔了。
飘云说完,起身开门,就要离去,瘸子李忙喊住她,把早准备好的五千块钱塞到飘云手里,说,妹子,瘸子哥也不要你的什么利息,你以后有啥困难,别找外人,就找你瘸子哥,你跟我呆了这么一刻,瘸子哥心里就舒服死了,跟你一起暖被窝一样舒服。
瘸子李把钱塞在飘云手里的当儿,手却久久不肯放开,那只长满汗毛的手直摩裟着飘云那只白皮嫩肉的手,爱不释手。
飘云反手搭着瘸子李的手背,轻轻地搓了几下,柔声说,瘸子哥,你是个好人,好人就有好报,你还不相信我。
瘸子李这个凶悍的汉子,让飘云这么一搓一哄,整个就软了,呆呆地看着飘云拿了钱离去,半晌都没转过神。据说他以后几天,老是闻闻那只让飘云搓过的手,比赢回几千块还惬意。
五
林坚接到丽梅电话时,先是一怔,接下去,听说她人已经到了连城,而且是陪小洁来看病的,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车子驶向人民医院的路上,林坚满脑子反复叠现着丽梅和小洁的影子。
几年前,林坚的妻子患乳癌病逝。不到一月,林坚就雇了一个小保姆。小保姆说小也不小,二十几,长得俊俏秀气,还没褪去农村女人的质朴,很耐看又有几许矜持羞涩,小家碧玉那种。林坚刚看一眼,就有几分钟意。问起籍贯,竟是绵县来的,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激动,林坚就一口把她留下,包住包吃,每月净拿六百块,那乡下女子竟厚道说老实话:“老板,你真是好老板,你若让我先说,我顶多只说三百块。”
林坚笑了:“你若勤快点,里里外外打点齐整干净,让我看了心宽体舒,多加两三百块,小菜一碟。”
乡下女子说:“我只念了小学,拿笔写字干不来,收收扫扫,打打点点,做饭炒菜带孩子是里手。”
林坚盯着她笑着说:“你怎么称呼?”
“称呼?”她有点蒙头蒙脑。
林坚又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丽梅。”
“名字俗点,不过实在,我就叫你名字。”
叫丽梅的乡下女子点点头,也不敢跟林坚多说什么,回头就找活儿做。
那时,女儿林珊一岁多,林坚把她交给托儿所,在家的时间少,丽梅做完保姆该做的事,空闲的时间很多,无聊时就看看电视,电视不好看就打打毛衣。当然,只要林坚在家,问他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她就陪他聊几句,不过话不多,通常有问必答,始终保持矜持的样子,不敢跟林坚有太多的亲近。
过了些日子,林坚就在闲聊中问起丽梅的家事:“丽梅,家里除了你,还有些什么人?”
“我婆婆、丈夫,还有一个小姑。”
“你嫁人了?”林坚惊讶得乍舌,眼睛贼溜溜地瞅着她。
丽梅羞涩地点头。
“看不出来,嫁了人的女人有这么好的身段。这么艳人的皮肤?”林坚异样的目光逼得丽梅垂下了头,红云飞上脸颊,红透耳根粉颈。
“你怎么跑到连城来的?你丈夫带你?”
丽梅摇摇头,咬着嘴唇,半晌说:“老板,没事我干活去了。”
林坚点点头,看着她迷人的身影像中了定身法。
丽梅出门时,好像忘了带什么衣物之类的细软东西。据她说,她带来的那套衣服也是半路买的,很便宜的清仓货,才十几块钱,穿着挺老土,身上那件衣服也破了几个小洞眼,挺惹眼刺目的。宰相仆人七品官。林大老板的保姆身价也不菲,这穿戴多少影响了林大老板的形象。林坚出于多种考虑,带着丽梅逛了商场,由她任选几件。
丽梅开头不敢,后来在林坚鼓励的目光下,壮了胆子,下了决心,东挑西拣,竟拣不出一件。林坚疑惑地说:“怎么,没有一件让你中意的?”
丽梅红着脸:“不是不中意,就是……这都不是乡下人穿的,穿了让人笑掉牙。”
林坚笑着说:“你这叫‘陈焕生上城’,出门会让人议论。记住,这是连城,吃得好,住得好,人家看不到,你这身打扮土得掉渣,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乡巴佬。”
林坚说完,立马当起丽梅的参谋,帮她挑了一套连衣裙和一副套装。女人都有虚荣心,丽梅也毫不例外具有女人天性的虚荣心,不过是让传统礼教所压束。面对这些只有在电视里才看到的花花绿绿的服饰,心就飘动了。在林坚的怂勇下,拿了林坚为她挑选的连衣裙,躲进更衣室,摆弄一阵,出来时,彻头彻尾的改头换面,一身鲜亮,叫林坚这种猎过无数美女的情场老手也惊艳不已。
面对林坚那种会叫人心跳的异样的眼光,丽梅脸颊发烫,粉颈像只熟透的辣椒。
“老板,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林坚嘘叹不已:“丽梅,你投胎投错了地方,要生在连城,你不是现在这样子。”
丽梅在林家住了一段日子,林坚对她很满意。她话不多,喜欢把咂闲话的时间用于干活,里里外外操持得井井有条,是理家的好把手,但这不是令林坚满意的真正理由,重要的是她身上总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牵动着林坚的目光,这种特殊的愉悦感说不清道不明,因为这种愉悦感在潜意识中是一种朦胧美,更让林坚感到新鲜,感到兴奋。相比那些投个媚眼,送个秋波都明码标价的女人,丽梅还真吊起了他的胃口。跟一个毫无心机的美貌女人在一起,简直是神仙过的生活。平时很少回家的林坚,那段日子竟勤于回家。
这天晚上,林坚独自坐在客厅看电视。丽梅理完家务,还未来得及歇口气,熟睡的小林珊醒了,哭得挺凶。丽梅左哄右哄架不住,冲了奶粉让她吃。她吃了几口又歪着脑袋蹬着眼,哭得更欢,一双小手往丽梅胸前部位乱抓。丽梅毕竟是嫁了人的女人,懂得孩子的手语,毫不犹豫地解开上衣扣子,掏出丰满拨尖的奶子,塞进小林珊嘴里。小林珊画饼充饥,居然也得到满足,啖着丽梅的奶头又酣然入睡。这情景,让林坚看呆了。
丽梅把小林珊哄睡了,林坚马上招呼她一起看电视。丽梅忸忸捏捏的,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林坚说看电视有毛病不成,城里人最看不起的是乡下人忸忸捏捏。丽梅只好侧身坐在林智坚身边,他们中间空着一个人的位子。
林坚竟放了十分刺激的成人片。丽梅在乡下没看过这玩艺,直看得心惊肉跳,脸红耳赤,如坐针毡。林坚的身子不知不觉中向她靠近,差不多磨鬓擦肩时,丽梅神经质地站起来,惊慌失措:“小珊醒了,我去哄她。”林坚一把抓住她的手,趁势往身边拉,把她揽个满怀,说:“小珊睡得好好的,别骗我,你为什么要回避我,我很可怕吗?老实说,我对女人挺体贴的,呆会你就明白了。”丽梅心乱如麻,电视屏幕上男欢女爱发出的欢畅声撞击她的耳膜,让她头皮发炸,仿佛中了魔,身不由己。
那一次,林坚在客厅的沙发上占有了丽梅的身体。
事后,丽梅低头暗泣。林坚掏出一沓钞票塞给她。丽梅把钞票打翻。林坚一怔,忽又笑起来:“看我多糊涂,你不是这种女人。丽梅,我会负责任的。”
发生了那事儿后,丽梅面对林坚时有点不自在,可对林坚却没任何敌视和仇恨,丽梅虽没完全在心理上迎合林坚,也没从心理上对林坚拒于千里之外。林坚于是借“工作之便”,又和丽梅恩爱了几次。后来的几次恩爱中,丽梅竟不由自主地,身体起了积极的反应,一个离开丈夫身边多时的女人,面对一个风流成性的中年老板,纵是守身如玉的贞女烈妇,心理防线也会很快崩溃。后来林坚在一次和丽梅狂欢后说,丽梅,你有丈夫,可我发现你不像是生过孩子的。这话本无意,却仿佛戳中丽梅的心痛。她竟泪水婆娑。林坚估计其中必有隐情,搬出那套哄女人的技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盘问出丽梅埋藏在心底的一段隐情。
丽梅三年前嫁给赵村的赵松林,几年后肚里没有动静。丈夫赵松林以为生孩子是女人的任务,女人生不了孩子,毛病一定出在女人身上。其母也这么想。母子不谋而合,于是到村里一神汉那里问个端详。神汉把丽梅全身各个重要部位看得通透,最后石破天惊说丽梅身上有邪气,要她夜里到他家烧把香,让神替她脱胎换骨。想不到丽梅夜里独上神汉家,神汉却以神自居,逼她委身于神。丽梅打骨子里讨厌这个瘦骨嶙峋、色迷迷的老头,决然掉头回家,可刚回家又让赵松林母子骂了出去。丽梅在神汉门口徘徊了好久,终于没有踏进那个与死神只有一步之遥的门坎,也离开了那个没给她多少留恋的家。
听完丽梅带泪啼血的诉说,林坚心生怜悯。那一夜,他对丽梅爱抚备至。
丽梅在林家的身份虽没改变,身价却陡增。林坚在物质上都满足丽梅。但丽梅不是那种水性扬花爱慕虚荣的女人,从不主动向林坚要什么。林坚没表态过要娶她,她也没表态过自己要一辈子离开丈夫。她缺乏爱,在林坚那里能得到一种心理的补偿,也没觉得林坚是那种坏男人。
这天,丽梅送小林珊到托儿所,回来竟带来一个样子很丑的粗犷男人。丽梅对林坚说这是她丈夫赵松林,找她到连城来,已经在连城转悠了几天,不想在街上碰到她。林坚思忖半晌,说丽梅你怎么办?丽梅低头拉拉衣襟,不吭一声。她丈夫笑嘻嘻地说,林老板,谢谢你照顾丽梅,我要带她回去,几个月没疼一回,心里特难受。林坚不想再看这个粗野的男人一眼,悠悠叹了一口气,给了丽梅五千块钱,说这是你的工资。丽梅看了一眼,又低下头,说,多给了,我不拿。赵松林接了钱,嘻皮笑脸说,我替她谢了,林老板,乡下娘们不懂规矩,你别见怪。赵松林把钱塞兜里,拽着丽梅的手直对林坚点头折腰。
林坚望着丽梅的背影,依恋地叫了声丽梅。丽梅呆立一会,终于没回头……
六
林坚出现在病房,飘云表现出近乎夸张的惊喜。
“林老板,终于把你盼来了,真是……哎,小洁是个不幸的孩子,小小年纪的。”
赵松林也凑过来搭话:“看林老板跟咱小洁多亲。大好人喔!”
赵松林和飘云一唱一和唱双簧。丽梅却一旁低首垂眉,无动于衷。
林坚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关心的是小洁的病。”
赵松林赶紧接过话茬:“医院说小洁患的是什么白血病。天晓得白血病是种受罪的病。”
飘云的话干脆得多:“医生说小洁患的白血病是个绝症,多少钱填进去,说不定人财两空。”
林坚神情严峻:“小洁的病一定要治好,不管多大的困难,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也不要轻易放弃。”
这时,小洁醒过来,睁眼第一句话就叫妈妈。丽梅赶紧扑到床边,柔声细气说:“小洁,妈在这里,妈不离开你。”
丽梅说着,握住小洁的手直往脸上摩挲,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一生的依托。
林坚看着被病魔折磨的小洁,心里有一种揪心的痛。
赵松林走近床头,握住了小洁另一只小手,说:“小洁,林老板来看你,快谢林老板。”
小洁嗫嚅着干裂的嘴唇:“谢林老板。”
林坚靠近病床,轻抚小洁的脸蛋,内心油生一种莫名的感动,感到自己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入小洁的身上,血脉相连。
“小洁,叫我林伯,好吗?”
赵松林像捡到宝似的,忙不迭说:“小洁,叫林伯,快叫林伯。”
小洁的嘴唇又轻轻动了一下:“林伯……”
林坚不由得低下头,贴近小洁的脸蛋,轻轻地亲了一下。
赵松林像蜇了一下叫起来:“林老板,小洁病得很重的。”
林坚一摆手:“没什么,这病又不会传染,除了药物的治疗,小洁需要更多的鼓励和关爱。你们要把小洁照顾好,不能出什么差错,钱不是问题。”
林坚拿出一张支票,填写完毕,迟疑一下,走到丽梅身边,递到她眼前,说:“丽梅,这是十万元的支票,先垫上,大人有苦大人受,千万别苦了孩子。今后还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
十万元的支票,对于受惯了穷的乡下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丽梅却迟疑不动。
赵松林别的不灵光,对钱却有一种天生的好感,手舞足蹈的,就要接过支票,林坚却转过身,把支票给了飘云,又依恋地向丽梅和小洁投去最后一瞥,走出病房。
赵松林忽然想起什么,拉着飘云说:“小云,这支票怎么用,别忘了问林老板。”
飘云说:“哥,我送林老板去,呆会再跟你说清楚。”
飘云追上林坚:“林老板,我送你。”
林坚绅士风度地报以一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在门口伫立,飘云忽然沉重地说:“林老板,医生说了,白血病最好的治疗方法是‘骨髓移植’,无血缘关系中,配型机率仅为三十万分之一,可遇不可求。而同胞兄弟姐妹中配型机率是四分之一,我嫂子要是能再生一个,救小洁的希望大多了。”
林坚没有动,淡淡地说:“这我懂,但这话,应该跟你哥说。”
飘云笑得很轻:“林老板,这事我哥办不到。我只能跟你商量。”
林坚忽然扭过身,答非所问:“你还在乡下教书?还是个代课老师?”
飘云点点头:“转不了。”
林坚愤愤不平:“怎么,还没转正?学校和教育局吃的是什么饭,像你这种人才还搁在一边。这世道究竟怎么啦?”
“林老板,除了教书,我还有许多长处的。”
“哦,你的长处,我有兴趣听听。”林坚掏心掏肺,“约个时间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时可以找我。”
目送林坚上了车,飘云又低头看了手里那张支票。
七
暑假快过去了,飘云这几天总往外跑。丽梅觉察到什么,偷偷地找出林坚的名片,跑出去,给林坚打个电话。
林坚有点急切地说,丽梅,小洁没事吧?
丽梅答非所问,飘云呢?
林坚轻描淡写说,她走了,我们是谈工作的事。丽梅,什么时候,你也来我这?下午我有空,我等你。
丽梅半天没回过神,飘云这时候神仙般悠然回来。
病房里,赵松林看护着小洁。丽梅把飘云叫到了走廊僻静处。飘云好像心有灵犀,丽梅还没开口,她就开宗明义说,嫂子,我想留在连城,不回去教书了。我过够那种无聊的日子。嫂子,你喜欢过去那种日子吗?
丽梅一脸茫然,本来打好了主意,想劝劝飘云,倒让飘云先发制人。她打心里不喜欢过去那种生活,倒不是乡下生活的苦,就说苦吧,城里生活好是好,也有说不出的苦,她是跟赵松林过不了那种生活,可那又能怎么改变呢?她还不是挺着过来了。她是逆来顺受惯了,心里麻了,觉得这就是她的生活,所以她把不能忍的都忍下来。她知道飘云跟她的想法不一样,她知书识字,有太多她想不到不敢想的想法。现在,倒过来劝她,能劝得了她吗?
丽梅喃喃,小姑,林老板没难为你吧?
飘云忽然笑了,从丽梅暧昧的眼神中,同样作为女人,她能看透那种眼神,不禁笑得有点放浪,嫂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会轻易出卖自己,拿自己的将来开玩笑?我只想托林老板找份工作,别的我不贪。
丽梅轻轻叹了一声,像是跟自己说的,你现在不贪,将来能不贪?
飘云拉起丽梅的手,对了,林老板捎了几句话,他很心疼小洁的,他说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小洁。
丽梅语噎。
飘云话里有话,嫂子,对你,我还是那句话:为了小洁,我过去尊重你的选择,现在还尊重你的选择。
八
丽梅坐在林坚的车里,头微低着,一句话没说,脸色有点苍白,有点憔悴。
林坚的手轻轻地搭在丽梅的大腿上。丽梅不敢拿开林坚的手,更怕自己的反抗动作让司机看到。
与林坚有染的女人中,丽梅是最土的一个,这种土又是她最本色的,素面朝天,不着雕琢和粉饰,这样能看出迷人之处才是最迷人的。几年过去了,丽梅还能让阅尽美色的林坚心动,她的天然本色功不可没。当然,林坚偏要在万紫千红丛中寻觅一点青绿,除了觉得其美得天然,更因为丽梅对他无求,和一个无争无求的心爱女人在一起是最享受的,最省心的。丽梅是林坚所有女人中不用设防的纯粹的女人。
然而这次,林坚却有意无意地对丽梅冷眼旁观。尽管丽梅表面波澜不兴,不露声色,还是让老奸巨滑的林坚看出了异常。
林坚觉得这是他与丽梅值得记上一笔的夜晚,他竟第一次要防着她和她上床。这么一想,他竟有一种难抑的兴奋。
对付丽梅,在心理上,他完全处于上风。
丽梅走进房子,有点忐忑地环顾四周。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去做。进了房子后,她就局促得有点手脚无措。在林坚面前,她总是被动的。
“去冲个凉吧。”林坚躺在沙发上,兀自抽起了烟。
丽梅一怔,更觉得烟雾中的林坚不可捉摸,话里不禁带着些许生气:“我是不是很脏?”
轮到林坚发怔了,好像他要的不是这种答案。他直了直身子,淡淡地笑了:“怎么这么想呢,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我喜欢跟女人睡觉前,那个女人在我面前应该是全新的,不沾任何一个男人留下的痕迹,哪怕是外衣上存留着一个男人的一点气息。我要那个女人在那一刻,完全是属于我的。”
丽梅捏弄着衣裳上的扣子,觉得悲哀,来连城之后,赵松林根本就没碰过她。赵松林不是不想动她,而是来连城后,光想着小洁的病就让她头疼,哪有这种心事,弄得赵松林一点兴趣都没。这些天,好几个晚上他就往外跑,两三个钟头后才回来。回来时,身上还带着不属于一个男人的气味。丽梅知道,赵松林身上有钱的时候,有几件事是少不了做的。丽梅也懒得管他,反而觉得落得个清闲。不是她清心寡欲,而是她跟赵松林没那兴趣。
丽梅心里还有一个疙瘩,以前林坚跟她在一起,从没这么要求过,反而对她身上带有淡淡汗味的特有气味感到兴奋,说什么他就喜欢这种毫无杂质的原汁原味,还把她当珍品稀味一样全身舔了个遍。说实在,抛开那种苟且的羞辱感不谈,比起粗鲁而不解风情,只顾自己享受不顾他人感受的赵松林,林坚能让她找到做女人的乐趣。
然而,林坚今晚不同往常的做法,让她真“找不到北”。
“怎么啦,还用想这么多,多洗个澡对身体也有好处。”林坚掐灭了烟,翘起了腿,仍然微笑着看着她,“就好象我喜欢抽烟,但跟女人上床之前,我会好好地刷一遍牙齿,除了让身边的女人舒服,也可以让自己清清爽爽。”
丽梅抬起头,刚想说什么,林坚已站起来,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递给了丽梅。丽梅接过,眉头微蹙,睡衣虽然洗涤得干干净净,还带有洗涤剂的芳香,可她就觉得这睡衣像“千人骑”的妓 女,从里到外都脏,胸口一阵恶心,转身跑进了浴房。
林坚看着她进了浴房,眼光好久才撤回来,从身上掏出一小包东西,把那些粉末状的东西倒进杯里,又冲了一杯开水,自己又倒了一杯“人头马”,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品着。
丽梅洗完澡,出来时自然焕然一新,只是穿着睡衣心里有点不自在。
林坚指着桌上那杯开水,说:“你不喜欢喝酒,就陪我喝杯水吧。”
丽梅想不到林坚今晚挺多事的,不过她不想违他的意。她刚拿起杯,林坚就跟她碰了杯,说:“咱一口干了它。”
丽梅一仰脖子,几口就喝光。她觉得这开水的味道有点异味,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想更快地完成往下的事情。
喝完水,丽梅转过身,想主动地躺到床上,林坚却有点粗鲁地抓住她的胳膊,猛地往他怀里拉。她顿时觉得自己全身瘫软,整个贴在他身上。林坚开始亲吻她,当亲到她的眼睛时,感觉嘴里啖着有点咸咸味道的液体,一怔,推开她,发现她眼里噙着眼泪。
“你怎么啦,丽梅,你知道我做这种事,是不喜欢我身边这个女人想着别的事的。”
“林、林老板……”
林坚用手指轻轻压住丽梅的嘴:“别,这里不是公共场合,你还叫我林老板?”
丽梅低下了头:“我不是想别的事,我是想着咱的事。”
“咱的事?这不是很快就要做了吗?”
“是我们小洁的事。”
尽管小洁是林坚和丽梅共同的女儿,在他们之间乃不争的事实,但“我们”二字从丽梅口中郑重其事地说出,却是第一次,不同凡响。林坚心头一震,不禁搂紧了丽梅。
“小洁怎么啦?是不是钱不够用?”
“钱不是问题。如果你想救女儿,今晚你就好好地待我。”
林坚捧起她的脸,无限怜爱又无不得意地说:“我什么时候没好好地待过你。不过,我今晚真的要特别特别地待你。”
林坚俯下脸,又亲着丽梅的眼睛,一直由上而下,亲到她的脚丫子。
丽梅慢慢闭上眼睛。
……
九
秋风乍起,南方的连城开始有点凉意。
几个月了,连城每天都在改变着什么。这些改变,因为太多了,倒让人说不出具体的变化。但有一点变化,每个人都能潜意识地觉察到,就是季节的更替,所谓“冷暖自知”。
赵松林要带着丽梅离开连城了。攥着林坚给他们存下五万元的存折,赵松林像喝足了酒的醉鬼,手舞足蹈。
飘云下意识地拿出林坚给她的名片,看着发呆。
赵松林说:“小云,林老板说了,你先留在连城,我和嫂子回去料理一下家里的事,会很快再到连城来的。”
飘云忽然厌恶地瞪了赵松林一眼,手一攥,那张精美的名片变形了。
赵松林不理会飘云厌恶的眼色,回头拽了丽梅一把。一直像个木头人的丽梅,忽然挣脱赵松林的手,狂奔起来。赵松林追上去,想拽住丽梅的手,却抓了空。
丽梅边奔走边狂笑着,喊着:“小洁,妈救你来了。妈跟林坚生个弟弟,妈救你来了。”
丽梅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来,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忽然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啊!妈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小洁,妈对不起你。是林坚那狼心狗肺的骗了妈。他不是你爸,你没有爸爸!妈对不起你啊!啊!啊!啊┅┅”
赵松林抓起丽梅的胳膊,凶着脸骂:“你疯了?林老板凭啥骗你!你自己贱,自己卖脸皮,也不能卖林老板的名声!”
丽梅不知哪来的劲儿,手猛地一甩,把赵松林硬生生推倒,爬起来,没命地奔跑。赵松林翻了身,尾随追去。
赵松林追了几步,忽然回头:“小云,快,一起把你嫂子追回来!”
飘云神情木然,眼泪无声滑落,喃喃自语:“小洁,小姑害了你,小姑不该把你的命运赌上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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