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母亲从黄山的亲戚家打电话到办公室,说第二天回舒城,先到合肥,问我有没有时间接她。电话我没有接着,接电话的同事听不懂母亲的家乡土话,没有听清回来的车次和具体时间。下了班,我先给小妹打了电话问了黄山的电话号码,我再打过去,恰好是母亲接的,电话中,母亲听说我能接她,很高兴的样子,说早上七点钟启车,到合肥可能是下午两三点吧!汽车公司的车子,具体的车次和车站她也说不清,我没有再问,母亲不识字。 第二日,我早早地到了车站那儿,一问,紧挨着有四五家车站,都是挂着汽车公司的牌子,问了几个车站的人,有没有从黄山七点开过来的车下午到站的,都说有。又问我,车号是多少,进哪个站,我说不清,他们说,那我也没法帮你了。 他们帮不了,我只好等在从黄山进站的车必经的路口,看一辆辆车的进出,好不容易到下午一点的时候,看到一辆挂着屯溪——合肥牌照的车,我就紧跟着在后面跑,到站了,我紧盯着车门,都没有我的母亲。这样的,我又回到路口,看到从黄山来的车再跟过去,接连的有三四辆,都没有看到我的母亲。我的心不禁有点忐忑不安,打电话给舒城,小妹说也没有接到母亲的电话,我的心更是咚咚的跳。母亲从没有出过远门,到合肥这样的坐车,这是第二次,头一次还是十多年前,母亲又不认识字,一时间,心中种种不详的感觉蔓延开来。 三点多的时候,又给小妹打了电话,说到现在没有接到母亲,让她下午在店里等着。就最后一次盲无目的地从北边车站穿过一个车站经过交通饭店到对面的车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就突然见到了母亲。半年多没见,母亲又是老了,身边还放着大大小小三四个包,母亲也远远地看到了我,朝我挥挥手,好像就要穿过来。有几辆车出站,挡住了她的路,从车缝里看,她很焦急的样子。我赶紧跑过去,母亲看着我,说:“说是汽车公司的车子,怎么又变成旅游车站了?”我说都一样,接到了就好。 引着母亲穿过车水马龙的路,几次,母亲看着川流不息的车,很犹豫的,想走不敢走,我一个手拎着包,一个手想牵着她,母亲伸出手却缩了回去。毕竟,儿子大了,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母亲有点不习惯,我的心开始悲哀,什么时候,在母亲的呵护和牵引下长大,又离开母亲在外面东奔西走,和母亲,母子间虽时时牵挂,但是随着时日的变迁,和母亲竟然是有了隔膜。 好不容易等到一辆801车,上了车,车里已挤得水泄不通,大包小包的,母亲说:“你站好,我看着包。”包里是给父亲带的几包清火的菊花和给小外甥带的一个风筝,母亲怕被人挤坏。车子开起来,母亲站不稳,我终还是伸出手,握着母亲的手,母亲没有再缩回去了,只是感激地看着我。母亲的手暖暖地在我的手里,却是更粗糙了,感觉一道道裂口。一路上,就这样握着母亲的手,母亲另一个手小心护着包里的东西,一边和我说着黄山亲戚和家里的事,声音很轻,我也认真地听着,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扶手,害怕自己跌倒,更害怕这一辈子把所有精力和心血全付在这个家和我们这几个子女身上的母亲跌倒。
本文已被编辑[一剑霜寒十四州]于2004-9-30 20:20:1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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