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逐渐老去,已经很老了。可我还一直没有为他写过东西。
父亲生于58年,读过小学二年级,成绩十分优异,班上一二名。但由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经济条件,二年级还没有结束就被迫退学了。那时我们那个地方还在是大生产队,还在凭工分吃饭。退学后十岁左右的父亲就在我们生产队的纸厂里当了个工人。
那时十岁左右的父亲凭借他的聪明和勤劳,在厂里就能拿到和那些下地干活的大人一样的工分了。后来父亲又在对上当过记分员,当过采购员,现在只要有时间他就总是会向我讲起他当记分员、采购员时候的日子。那时他一生中最为自豪,最为幸福的日子。
父亲姊妹多,有三个妹妹,一个兄弟。到土地承包到户的时候,父亲不得不放下那些轻松的活计,回家种地。那时生产条件差,而且我们家地又少又远,远的光爬坡就要两个多小时。父亲和爷爷每天天不亮地不明的就起来,吃点冷饭,再带上些洋芋之类的东西当晌午。每晚总是要黑了好久才到家。父亲就是凭着这样的辛勤劳作才养活了一家人,才供完他的弟弟妹妹读完小学。
18岁不到,父亲就讨了母亲。二十岁我的第一个哥哥就出世了,但不幸的是他没有能活下来,才生下来几天就去了。要不然我应该排行老四而不是老三。
由于父亲的辛勤与努力,那时我们家里在整个生产队还比较的殷实。20岁,父亲带着母亲修我们生产队最大的房子。那时的交通不方便,没有车,修房子所用的木料是父亲和母亲从很远的地方买来,一根一根的抬回来的,有的一天抬一回,有的两天一回还到不了;房子的石头父亲一块一块背来又一块一块砌上去的。瓦是父亲一片一片地做来盖上去的。
父亲当时还是我们村比较出名的泥水匠。母亲过门后,而且我两个大的姑姑也没有读书了,家里的活计稍微轻松了。每年锄完草的农闲时间,父亲总是外出帮人,找钱贴补家用,那时家里吃的虽不愁了你,但是没有钱花。
我第二个哥哥出世不到一岁,奶奶就死了。父亲给奶奶做三昼四宵的道场,是我们那里迄今为止也不多的大道场。
奶奶的死,给我们家带来了巨大的转变。
奶奶死后不久的一个夏天,那是姑姑出嫁不久的一个夏天。雨特别大,大雨直到晚上也没有稍停,忽然一声巨响,我们家的后面滚石头把我家的墙子打爆了,把后阳沟的堵断了,水冒进了屋子里来。父亲和母亲就冒雨去整理,不料一个金灿灿的火闪子刚划过,又一块是头滑下来,压在了母亲身上,不知道父亲是怎样搬开石头把母亲抱出来的。从此开始母亲就在床上躺了半年多。
母亲的伤还没有好,爷爷就要分家了,说父亲和母亲成天子家里白吃白喝。分家的是后,我们分到的土地全是被我爷爷拣起来不要了的,而且出嫁了的姑姑的地我们也没有。分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分到了一张烂床,一个簸箕,几双碗筷,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但父亲和母亲没有妥协下来,也没有办法妥协下来,岁月压在他们身上的是无比沉重的担子,是一次又一次的灾难。
我读小学五年级那年,哥哥在盐津读高中。二哥不喜欢读书已经没有读了。
那年月半,就是七月十三的下午,我们还没有吃饭。就看见哥哥哭着回来了,原来是给他读书的钱全部被偷了。也就在那天,还没有黑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一手锈起来的房子就被上面滚下来的石头砸得稀烂,从此我们一家人就过借人篱下的日子,父亲又开始了修房子的日子。
房子修好不久,二哥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就出去打工去了,这一去就是十年,没有音讯。母亲每一次想起,总是一把鼻子一把泪,而这十年父亲也明显地苍老的许多。等待和守望成了他们做漫长的时光,每个夜晚他们都要坐到一两点才睡,为的就是等待一个人的回来。
二哥是前年回来,去年我大学毕业,跟着哥哥,我们兄弟三人在贵州包工程做,带有二十多个工人,把母亲也接了过去,以为从此日子就会好转了,没想到哥哥又出车祸。
大哥出车祸的时候,我正回盐津考试。我从盐津赶到贵州毕节医院的时候,大哥还是人事不知。母亲则以泪洗面,茶水不进。那段时间一家人都忙里忙外,没顾得上一人在家的父亲,虽然大哥终究还是醒过来,还是医好了,但这年父亲和母亲却又苍老了许多,也脆弱了许多。
父亲的现在虚弱的身体,是岁月留给他的,是我们留给他的。父亲这苦难的岁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好会结束,才能过上好日子,才能快快乐乐的颐养天年。
男人三十而立,父亲十八岁不到就立起整个家来;男人三十而立,我都快满三十了,却仍旧没有一个好的工作,仍旧立不起来。
前三十年靠父亲,后三十年靠儿子。前三十年我的父亲我倒是靠住了,不知道父亲这后三十年靠我得住不?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虽然是个孤言寡语的男人,虽然是个严厉的父亲。但父亲对我们的爱大得无疆,却又小得无微不至。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总是个沉默少言的人,父亲的一生像一匹马的一生,默默地负重,默默地前行。
父亲,我最尊敬的父亲,我最深爱的父亲,您是我一生最敬佩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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