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她19岁那年嫁给我父亲,不久,父亲到重庆读书四年,毕业后又在外地工作。爷爷去世很早,家里剩下母亲和年迈的婆婆,母亲忙里忙外,不分昼夜的劳作。由于母亲身材高大,在外同男劳动力做一样的农活,回到家里还要照顾婆婆,从没有人见她喊一声累,更没有人看见她掉过一滴泪。
母亲一生中生了8个孩子,由于疾病和饥饿死去了四个,每死去一个孩子,都伴随着母亲一次撕心裂肺的恸哭,后来一位阴阳先生对母亲说老是死孩子的原因是我家房子风水不好,必须改个座向,于是母亲就叫人把房子改建了。可是,生产队长说没有经过社员大会决定就擅自建房,要强行拆除。
当生产队长带人来强行拆除时,母亲死死阻拦,在母亲的哭喊声中,邻居们也出来求情,最后生产队长也只好作罢。这是我第一次见母亲流泪,她是为儿女第一次流下委屈的泪水。
其实,母亲是一位非常坚强,流血不流泪的人。据说,在大跃进时代,全中国人民都在饥饿的悲惨日子里,我家后面的红薯地的红薯被人偷挖了,有人怀疑是母亲干的,因为当时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母亲一个劳动力,生活最困难,偷东西的嫌疑最大,生产队长叫人把母亲拉去合脚印,母亲感到受了莫大侮辱,一怒之下,拿菜刀将一只大脚趾母子砍掉,鲜血喷溅而出,母亲当即昏了过去,哥哥抱着母亲的脚大哭,小叔连忙叫来乡村医生包扎止血。后来,母亲大半个月没有下地干活。但她没有没有掉过一滴泪,更没有叫过一声痛。
劳累,疾病,痛苦,从没有让她掉过一滴眼泪,然而因为自己的孩子,她会流下伤心的泪水。记得在一个夏天,我带弟弟到村里轧面房玩耍,弟弟对轧面机旋转的齿轮感到好奇,于是用手指头去顶,结果将右手中指尖截掉,当即送到村里医生那里包扎了,回到家里,母亲拆开纱布看到弟弟白生生的指尖骨,她伤心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我站在一旁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为我掉泪得时候,而我却没有看见。那是我大四的时候,我生病住院,学校给我家里发了一封电报,母亲接到电报正在乡上开群众会,当即就伤心的大哭起来,几乎惊动了整个会场,弟弟好不容易才将她劝住,后来弟弟把当时的情形告诉我,我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母亲最后一次掉泪,是在她一次大病中。当时弟弟在深圳打工因为和人打架被关进派出所,母亲听到消息,忘记了自己的病,她立即从床上支撑着起来,拄着拐杖,走了十多里路,找到我教书的镇中学,一见面他就大哭起来,我大吃一惊,忙问出了什么事,她把弟弟的事告诉我,要我马上去深圳找人解救弟弟。我立即向学校请了假,到深圳后很快解决了问题。母亲经过这次磨难元气大伤,此后一直没有恢复过来,以至一年不如一年,最后离开了她深爱的儿女们,当她临终看到哥哥、我、弟弟三人围在他身边,她带着微笑闭上了双眼。
母亲一生深爱着自己的儿女,她一直深爱着我们,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随着岁月的流逝,母亲的这种爱我越来越深深的感受到。正如我在一首《致母亲》小诗里写道“我是常驻你眼中的沙砾,你长年为我流着泪滴。我是你肩上卸不下的重担,你长年为我驼背而活。我是你心头的肉,你长年为我而心痛。”可是,当我能理解到这些的时候,母亲已经永远的离我而去了。我常想也许是上帝看到母亲在人间活得太痛苦,从而将她接到天堂享福去了。如果真是这样,我那常常受煎熬的心也将得到一丝安慰。
安息吧,我的好母亲!来生再做你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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