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　米　和　芦　粟

孩提的那个年代，城里的孩子很是渴望能得到一穗苞米，一根芦粟。因为那时，即使有钱，也很难卖得到的东西。

在1958年前，我居住的那个地方有着很多的土地，宅子里的许多户人家都有大小不一的田地，在这些田地上，家家都会种上有些玉米和芦粟。外婆给我母亲一方土地，作为是陪嫁的礼品，母亲在这方土地上也种过蔬菜，玉米和芦粟。所以每到夏天，我们这里的孩子和大人常能吃到这些东西。自大跃进后，所有的土地都被那些厂家占据了，宅子里的很多人家再也不能种平常喜欢吃的东西了，越是这样，这里的孩子越是想这些东西。

好在奶奶的老家在市郊，好在奶奶在老家还有着一方的田地，虽说这方田地奶奶已无力去耕种，但在一个远房的伯伯照看下，倒也长出许多的苞米和芦粟。

在那些年里，每到夏天，奶奶总会带我到乡下去，一则是亲戚之间的走动，二则去那里尝个新鲜。然后再捎带上一些，让家里的亲人尝个鲜。这东西虽说极其普通，可在那时也很稀少。每次前去乡下的伯父家里，乡间的那些老亲都十分地好客，对我常常露出羡慕的眼神。

那时，我毕竟是个孩子，贪玩的心思往往超越吃的心思，我到乡下去的最大愿望，那就是到树丛里去捉知了，到草丛里去捉蚂蚱。尽管乡下的伯父知道我的心思，但是他不会放纵我一去就玩。总是先让我尝够芦粟的甜润，苞米的鲜嫩，随后再叫那个大哥哥陪我一起到树丛里去捉知了。

我小的时候，夏日到乡下去是我最快乐的选择，每次去我都是争着要去的，最主要的我是家里的长子，到乡下去能拿更多的芦粟和玉米回家。可在其他的日子里，奶奶要我陪她到乡下去并不是我很自愿的，因为乡下没有城里好玩，又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虽说有时很勉强，但我还是跟着去了，因为我对奶奶有着很深的情感。也就是这样，奶奶最愿意把我带在自己的身边。到我进了工厂，成了大人，奶奶还会经常让我陪着她到乡下去看看那里的亲人。后来，乡下的土地也没有了，我和家里人也吃不到苞米和芦粟了，于是奶奶也就不叫我到乡下去了。

每次从乡下背苞米和芦粟回城里时，路上的行人，车上的工人，总会问上几句，更有些阿姨，会用乞求的口吻跟我奶奶商量，想买给她们一些，可见那时东西的奇缺。

在那个时候，城里的许多孩子没有机会尝到过这些农作物，有的甚至见都没有见过。因为那时，乡下人是不敢把这些东西带进城里去卖的，一旦去卖，很可能连人带物被送进了派出所，冠以一个罪名，投机倒把。我伯父家的小儿子，就曾经被人抓过，东西也给没收了。

如今不同了，这嫩玉米很多很多，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只要你想吃。这芦粟还是比较少，因为现在的乡下人种的芦粟，大都是留给自己吃的。

我在上海的郊区住了许多年，每到夏天，周围的邻居和那些远亲时常会送到我的家里，让我和老妻尝个新鲜，让我把儿时的那些乐趣回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