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活着不容易,快乐更不容易。快乐就象为人民服务,一个人快乐一时容易,但难得的是快乐一辈子。所以,我认为,培养一个人乐观的生活态度,比培养一个人的知识更重要。
一个人可以快乐一生,但不可能幸福一生。快乐比幸福长久。按尼采的说法,幸福是一种力增长的感觉。那么看来幸福侧重于生命中的拥有和获得了。幸福在于接连不断的充实。一个人不可能一直保持着这种直线上升的状态。不能保持,那么我们就不可能在这种感觉中长久停留。但快乐就不同了,因为快乐是一种生活态度。而生活态度是可以一点一滴的培养的。有了这种快乐的生活态度,我们的生命才可能变得灵动而飞扬,迎世俗之风而如旗般招展。
快乐是一种生活态度,是一种更内在的东西,所以快乐并不是说就那么一直咧着嘴傻笑,也不是说象后主刘禅似的乐不思蜀,整天嘻嘻哈哈,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浑浑噩噩的当一辈子二百五,也不是搞得象圣人似的,老婆死了,自己在旁边还鼓缶而歌。平常人用不着去达到那种哲学上的高度的,我们的快乐不脱离正常的实际生活,只不过顺应天理人欲,不缺斤短两的克扣自己,不委屈自己,也不委屈别人,对生活达观面对罢了。
说到顺应天理人欲,我想到一句中国式的老活,“能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当然是某个唐瑭式的男子作的一个暗喻。——中国人说话从来都喜欢摭摭掩掩,曲径通幽的,尤其是官场上上级向下级要好处的时候,向来讲究的是点到为止。——“能得牡丹花下死”,说白了,就是能在女人的生殖器旁死去,死得光荣,死了拉倒,无怨无悔。当初说这句话的家伙当然是个不计后果的大色鬼。但平心而论,这句话说得倒也直截了当,痛快!这句话有些人现在仍然口头上经常引用。现在我在这里引用,并不是为了当成座右铭般的去实践,去向那个家伙学习,而是觉得人在种种欲望面前就应该如那个老色鬼般的洒脱与豪迈。人生在世,欲望多多,如果是有益的有意义的欲望,都尽量去满足,所以我欣赏我们的导师恩格斯的这句话,“人所具有的,我无不具有”。如果通过自身努力仍无法满足,那就不要眼巴巴的再望着了,干脆洒脱的罢手,所以我也欣赏我们老祖宗的这句话,“退一步天高地阔”。快乐不是要让大家丧失欲望,而是得亦乐,失亦乐。
我接受这个观点,说中国文化是乐感文化。想想也是,比如我们的孔夫子就不主张大家痛苦,庄子就更激进了,为了避免痛苦,他甚至号召大家要丧失自我,“吾丧我”、“无已”,也就是说,干脆把自己的存在都忘了。这和西方追求自我的态度恰恰相反,这种文化态度的存在,我想也许与我们的文化观点是建立在天人合一的基础上有关吧。痛苦使生命变得深沉和厚重,快乐使生命变得轻灵与淳美。我们的文化不向黑暗深处挺进,我们更愿意走向光明。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说过“你不配受苦”这样的话,他把生命中的痛苦看成是某种崇高的东西,号召大家去拥抱痛苦,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生命得到最终解脱与升华,从而投入上帝的怀抱。他当然有他的道理。但在我们的文化中,我们却很难接受他的观点。因为我们没有上帝和天堂。我们的文化认为,即便置身于痛苦之中,我们也要“苦中作乐”,并力求从痛苦中尽快寻找到一条抵达快乐的路途。所以我们的文人徐文长即便叠遭不幸,坎坷终生仍然能写出这样的对联:“乐难顿段,得乐时零碎乐些;苦无尽头,到苦处休言苦极”。于无限沉重中仍不放弃快乐的愿望。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谨慎的接受着中国的文化,我希望这种快乐的文化血液能够在我身上不停的流淌,直到我死的那天。当然,会有那么一天,到那时,我就会如秋后的蟋蟀,蹦不几天了,到那时嘴歪眼斜,腰酸腿疼,病歪歪的,我知道,那时的快乐就需要毅力和勇气了,但那时,快乐在生命中就会一变而成为崇高。我们的生命最终也可以达到崇高。
海子说,“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但我现在就作准备,从现在起,就做一个快乐的人。快乐万岁,我要把快乐进行到底,一直快乐到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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