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一天,南京云锦研究所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来人自称是支提山华严寺方丈,带来一件明代袈裟,希望研究所采用独特的云锦工艺加以复制。
这件袈裟可不是一般的袈裟,而是宁德支提山华严寺世代相传的明代皇家饰品。传说中的明代云锦工艺早已失传多年,明代皇家的云锦饰物,现已不易见到。然而,这件云锦袈裟不应该被视为仅仅是一件稀世珍品。因为从纹饰及其用途来看,袈裟还是皇权和宗教相结合的一件皇家饰品,同时还是后人研究前明历史不可替代的一个物件。
当工作人员将袈裟缓缓展开时,专家们看见该云锦呈长方形,其长2.18米,宽1.3米。左右两边各有24条小金龙,下摆是24个灯笼图饰,袈裟中间由一块块方形图案组成,图案中有牡丹,有如意云,有莲花,最值得一提的是袈裟正中间有5条五爪龙间隔分布;而在5条五爪龙的横幅上,织有6条与中间5条五爪龙差不多大小的五爪龙有些令人纳闷。经专家组仔细辨认后,发现横幅上的6条五爪龙并不居中,而是靠右一字排列,左边明显是后人以黄色锦丝填补上去的。专家组一致认定,此袈裟原本“横幅”上应该有9条五爪龙。
经专家这么一分析,这件五爪金龙云锦袈裟不就是拥有“九五之尊”的龙饰袈裟,而绝非一般凡人所能穿戴,只有皇帝才能享用了?那么,这件明代皇家饰品何以出现在偏僻山野的寺庙之中呢?由此,让人对袈裟的主人产生无限遐想,联想到六百年前大明王朝那段血雨腥风的历史年代,有洪武,有建文,有永乐,还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历史情结。
遥想建文四年,燕王叛军兵临城下,明皇宫的一场熊熊大火将建文帝及其22位从亡大臣投入历史的迷雾之中,成为600年来一大历史迷案。历代正史已将建文四年的执政痕迹一笔勾销了,只有野史中还能看到建文出亡的各种传说。云锦袈裟的出现,正好说明了建文时代的历史是延续不断的;尽管它已被正史抹杀殆尽。一时间,支提山竟成为专家学者踪迹建文帝的归属地,从而也揭开建文时期那段尘封的历史。
元朝末年,天下混乱,民不聊生。各路起义军纷纷揭竿而起,以朱元璋为首的一支农民起义军,崛起于濠州,代表了广大汉族平民的利益,向元朝最高统治开战。恰逢历史转折点,民心所向,起义军势如破竹,很快就瓦解了元朝长达九十七年的集权统治,并建立起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汉人统治的大明王朝。
然而,改朝换代从来都是换汤不换药,其社会本质并没有发生根本改变。新王朝的建立只能是延续着旧王朝的阶级统治。农民起义军推选出来的皇帝,只能再一次代表皇室极其少数权贵的利益,继续统治着天下庶民。
建立新政权的明太祖为了达到个人权力的高度集中,他苛政严刑,废千年相制,无所不尽其极。为了朱明天下的长治久安,他又分封朱姓藩王,屠杀开国功勋,以血腥杀戮,荡平朝野威胁,最终将看似太平的天下交给皇孙朱允炆。
事实上,朱允炆接手的大明王朝却是一个诸侯割据,地方非法圈地,百姓不堪重赋之局面。为此,建文元年,年轻的皇帝就带着他的书生团队大力推行宽仁,宽刑、宽赋的新政。这些仁政养民之举措,很快得到广大弱势群体的拥护;然而,由于新政损害到一部分权贵集团的利益而遭受抵制。与此同时,地方藩王的不满情绪也纷纷抬头,其中不乏剑拔弩张者,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在如此错综复杂的背景下,朝廷却仓促推行削藩令,其所把握时机明显不对;另一方面朝野上下人心不齐,朝廷对抗地方藩势的军事准备尚不成熟,难怪爆发“靖难之役”后,朝廷竟一发而不可收拾。如此可见,建文朝在错误的时间发动了一场错误的战争,其失败的结局已在所难免。
回顾建文四年的金川门事变,使得南京城最后一道防线连同建文帝心中的防线一同崩溃。城破之时,建文帝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政治优势,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在此生死攸关之际,全国勤王之兵又都相互观望,全无救驾之意。随后事态的发展,匪夷所思的一把大火,将建文的生死变成千古之迷,同时,也将建文朝推入万劫不复的历史深渊。
假如建文帝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也就一了百了。假如建文帝在靖难之后,苟活于人生,有幸逃出南京城或浪迹天涯。那么,当他获悉朱棣大开杀戒,建文朝满朝文官多数宁死不从,一个个惨遭杀戮时,建文帝又作何感想?是懊悔?是痛心?是无奈?然而,历史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令人不解的是,建文帝遁形以来600余年竟然杳无音讯。当忠于建文朝的大臣们一个个英勇就义之时,当燕王朱棣大肆滥杀无辜之际,作为一国之君的朱允炆倒成了缩头乌龟,不免令后人为之唏嘘不已。嫡传天子在国破人亡之际,不能挺身而出,不能与他的忠义臣子同生共死,而选择了逃避,难道建文帝除了文弱之外,还是一个贪生怕死、不敢面对现实的懵懂小儿?假如事实真相果真如此,对于这样的一位皇帝,我们又何必苦苦寻觅他的踪迹!
所以,我不再热衷于踪迹建文的去向。无论建文帝是死是逃,我只希望从这个落难皇帝身上看到一点历史的教训。一个文弱书生皇帝仅仅执政了四年就被地方藩王赶下台,这是怎样的一段历史?如果建文正如野史传说的那样,逃亡到世界的某个地方,而几百年来销声匿迹的话,只能说明建文帝是一个无能的君主,就其文弱不堪,优柔寡断的性格而言,他的失败也是必然的。我以为这件袈裟的主人是建文帝也好,不是也好,只能是建文帝的悲哀,只能是明朝历史的悲哀!对于一个弱肉强食的宫廷争斗,对于一个强权统治的封建王朝,一个文弱书生的君主何以号令天下,何以实现他的理想?尽管他的理想是建立一个平等互助的社会,可几百年来,又有哪一个朝代可以做到呢?在我看来,人类社会的绝对平等,只是人类的美好愿望而已。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并无例外!
那么,这件袈裟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高超的云锦工艺,还向我们揭开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透过这件云锦袈裟,我们从中看到了皇权斗争的残酷性;透过这件袈裟,我们还看清了一个颠覆不破的历史真理,那就是成者为王败为寇。这也许就是建文王朝留给我们的历史启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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