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却还是抽空安排自己的事情。下个星期孩子放假,陪我去医院非她莫属了。家里打扫好了,基本不用收拾,就是把一些衣物整理好。他回家的时候,我坐在床上,正在翻弄小零碎。
“又买了瓜果?”我问。
“你多吃点,补充营养。”看他兴冲冲的神情,就晓得是熟人给的。
“对了,你再去县城拉上我,我想让萍姐做个b超检查下。”
“唉,生什么啊,让我辛苦养不说,到时老了还得给他拼命娶媳妇。”他顿时愁眉苦脸。
“预产期是明年二月,恰好是我的本命年,我提前取好了名字,要是儿子,就叫小龙,要是女儿,就叫小龙女。”我无视他的感受,继续侍弄我的零碎。
“你成天上网,辐射大,孩子说不定不健全。”他那张破嘴又胡说八道了。
我气得牙齿都想打颤,可一切的不快都被孩子的到来淹没了。于是,辗转笑着说,放心吧,老天会如我所愿,赐予我一个漂亮完美的小淘气。
他说,两个女儿够受了,是儿子的话,留下倒还可以。我说好不容易有了,无论男女,我都要定了。他问我不嫌麻烦?我说为了自己的幸福,受多大麻烦也无所谓。他哼了一声,说我想孩子想特疯了吧?
我说他有,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他说他的不是我的啊?我说既然他的是我的,那把我的也当他的试试。他怔在哪里,半天再不反驳了。
暑假过后,我就出外躲避,不然,等计划办的人来就迟了。我说。
你真打算生下来吗?他郑重其事问。
我知道所有人不赞成,但是,我不会再为你们活了。半辈子,我谁都对得起了,唯有对不起自己。我从未想过索取,也一直是无私无谓,而你们呢,又有谁站在我的立场考虑过?我不是故意要这样,是你们的自私让我寒心。你们连假客气都不敢,更别说真心了。所以,这次,我不会再用我的仁道以及我孩子的性命成全你们的任何要求。你们是无辜,可我的孩子也是无辜,我更是无辜。
他见我主意已决,就说那自今起,别乱跑了,呆在家好好休养。我这才转怒为喜。不过,他问我放得下目前悠闲的生活吗?我说没有放不下的,我也是俗人一个。他说那就好,只要我意志坚定,生就生呗!
可我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了。这一天,我等的好辛苦,这一天,来的太迟太晚,这一天,于我来说过于沉重。
十八岁,同龄的女友都占好了白马王子,要么就图显赫的家庭地位。他大我六岁,家徒四壁,外债累累,离异不说,且带有一个会走路的女儿。继母的身份谁都不愿意背,更何况我根本不爱他?我只是失恋,就注定这样的婚姻?
我的善良害了我,见到他女儿肮脏的小脸,邋遢的穿着,我便涌起一股救赎的冲动。
我以为我的的壮举会换来他的感动。他却胡浪荡,不分白昼地赌。我以为是每个女人都会这么做,全世界却好像剩下我一个。当我怀了自己的骨肉,婆婆坚持要做掉,家里每个人也持反对态度。
为了牵住我的人,他答应我生。我不是无知愚昧,我的头也没长在他们身上,是我对他太寄予希望。
结果希望成了失望。公婆重男轻女,妯娌也趁此欺负,女儿被顽疾折磨的日子,我往返于医院,经济又拮据,他跑的不见踪影,并说是我把家搞得四分五裂。我哭啊,闹啊,没有人理睬,也无人伸出援手。而当孩子稍微大点,他撂给我一摊子地里的活,又要照管他的女儿。
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我几乎天天以泪洗脸。
才说孩子上了幼儿园,我进了厂有了工作,却遭遇父亡母再嫁,弟妹在社会流浪的打击。我的婚姻都没保障,还要将幼小的弟弟接来当儿子养。多少回,叩问老天,为什么对我不公平,多少回,我跪在父亲坟前,问他为什么要我承受不该承受的?
别人都说我有三个孩子。我对他女儿,对弟弟也好,都视为生命最亲的人。尽管旁人都说抚养人家的不顶用,我还是尽心尽力。尤其是父亲,他时常教导我要搞好团结,我不能辜负他。我不求弟弟和他女儿的回报,我只求他们做个身心健康的人,做个对社会有用、有益的人。
没有人能够明白,我在这期间不辞劳累的付出,也没有人懂,我在黑夜里孤依无助的彷徨。他们认为你的倾心奉献是理所应当,他们只一味地享受自我的快乐,他们从不曾想,你为何要将青春葬送,以至于把自己熬成老太婆?
他凡事不让我做主,且从不教育女儿要感恩。他说他女儿是他的私有物品,与我无关,我不计较,也不心碎,我只是问自己,值得吗?何苦呢?农村有二胎的指标,而我不会、不知生属于自己的孩子吗?女友说养只猫狗都会摇尾巴,可我仁慈的心究竟得到了什么?
在我全心全意为他们过活的日子中,爱我的人离我千万里远,事业也擦肩而过,他心野的从未在我身边,更别说给我过踏实和安稳。每当他们的大小事临头,柔弱的我唯有一肩挑。而每当我的大小事来临,所有人逃之夭夭。
我再怎么悔恨却无济于事。谁叫我选择有误,谁叫我刀子嘴豆腐心?
在我悲痛欲绝时,一个男人无意走进我的心海。不是我受不起诱惑,是我实在撑不下去了,便靠在了这个男人的肩膀。三十年了,第一次体会到幸福的滋味,我醉得一塌糊涂,醒来后,我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为爱的人活着。三十年来,没有人让我这么放松过,短短两个月,我胖了十多斤。
我怀孕了。拿出离婚协议书,说他放我走吧,我要重新开始,跟着他我太委屈,也太艰难。他叫来了母亲弟妹,诉落我的种种罪状。在这之前,已经心如死灰了,在乎多一次么?我心碎的是我的亲人,我最爱的母亲,她在我最需要爱和温暖的时候,不见踪影,在我为自己活一天时,竟然跑来第一个阻止。
她说我不守妇道也就罢了,她还命令我立即做掉。我说偶尔犯错上帝都会原谅,我难道十恶不赦,那么不可饶恕吗?不管多大的灾祸光顾,我都咬紧牙关挺着,命运逼迫的我走到悬崖边,我亲爱的人又来拿刀杀我,叫我如何想得通,又如何活得下去?
母亲,你不能给我一条生路?从小到大,你大小事都给我往身上搁置,摊派,你说什么我都点头,我是习惯了同甘共苦,我是习惯了逆来顺受,我是习惯了忍辱负重,可你也不至于那么咄咄逼人。我是软弱,痴傻,不善言语,但你忘了吗?你的女儿极有思想。你这样强加,我会心存恨念的。
痛定思痛,为了顾全大局,我还是上了手术台,也作别了哪个男人。而我一病就是六年,且麻木不仁,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弟弟娶妻生女了,大女儿去了外地上学,小女儿明年也要飞走了,连妹妹的小可爱都活蹦乱跳。
他有他的活法,我有我的心伤,我们永远都背道而驰。
我奄奄一息了,但仍把他们当成此生最大的敌人,并拒绝接近他们。对他们不闻不问,也丝毫不想和他们有瓜葛。不爱他们,不是因为他们伤害过我,是我为他们做的太多。我后悔却不遗憾。我收起了我施爱的情怀,我迫使自己不再被他们的磨难勾引。
我把目光转向社会,转向周边的人群,我努力忘记伤疤,我用沉默麻醉着自己。当我不停歇的行动赢来他们一致的赞赏时,最亲的人却被我抛之脑后,最爱的人却被我疏远。大家说我不分里外,大家说我不正常,可我逐渐充实,逐渐步入正轨。
我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对峙。
无论悲喜,我都是一如既往的深沉。他却破例对我关怀备至,母亲也是两天一来,三天一个电话,妹妹住我家,做什么好饭必有我的一份。弟弟每次回家,都要路过看看,大女儿也开口称呼我妗子。
我不是渴望这样?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一幕吗?
怎一脸苦笑,怎不让甜蜜塞满心田?那长久以来积攒的怨恨随着岁月的流逝消失殆尽了么?以为我会刻印一辈子,以为我不会活过来,以为,我和他们是今生的对头,是老天安排的冤家,是永不能相交的两类人。
本命年,古人有讲究,不死也要掉块肉。母亲给我买好了红棉袄,妹妹买了红内衣,他买了大红的手提包,弟媳买了红裙子,女儿买了红鞋。我不要他们怜悯我,我还没有脆弱到不堪的地步。
就算再弥补,我心里的疙瘩也解不开,就算再热心,我也不会回应。
我心凉透顶了,我想安静度日。
六月,我的生日,老天给了我一个意外的钟情。他嘴上虽说,困难、非常时期,我凑什么热闹,心里却默认。女友说,赶紧生吧,她全力支持我。母亲带着一身的灰尘来了,她说弟弟的小家伙开春就能上学,她好全心伺候我。
妹妹把她的小可爱的衣服给我打点好了,说只待预产期了。大女儿说,再有一年多她就工作了,到时她给小家伙买奶粉,小女儿说,她走之前,还能洗半年的尿布。我不兴奋,不动情,怎又哭得天昏地暗?
我还能哭,我还会哭,我的泪水不是若干年前就归纳大海了么?
血浓于水,亲的假不了?相处有了感情?还是老天不忍我颓废,特地让他们给予安慰?独自飞翔至今,没有人可依靠,也依靠不上其他人,而我这刻却不能不迎合,不释怀。时光不能倒流,我们的明天也不多了。
看,母亲的头发苍白,我枕边的人也略显沧桑,孩子们都成人了,我不是口口声声放下恩怨,珍惜拥有吗?要是再耿耿于怀,就是一错再错。历经生离死别,还有什么不能跨越?把阳光放进心扉,给自己,给大家一个良好的两端。
看在小龙和小龙女的份上,也应该顺从老天的旨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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