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因忙于工作或其他一些琐事,极少有时间陪儿子,也因此导致儿子的孤独感越来越强烈。下午,出于长时间来对儿子的愧疚,终于答应带他去放风筝。儿子兴高采烈的拿了风筝和线,问要去哪里。我说:“去山上吧”。一来,是想让儿子锻炼一下,他有点胖了,需要瘦瘦身。二来,今天是正月十七,是岳母的忌日。她过世后,就埋在那不远的山上,很想去看看她。
穿过山脚下的村庄,上山的路分作两条,一条是通向那片墓地的,但因一年来的雨水太少,上山的路已非常难走,浮土就有一尺多厚。另一条是水泥铺就的路面,通向这边近一些的山顶。考虑到儿子的体力,便选择了好走的一条,不过,墓地是不能去了。
山上,风要比下面大很多,风筝在我们的手里也算是听话。所有的线都放了出去,高高的、远远的,只剩一个黑点,模糊不清。转过头去,望向那边的山头,虽然远到看不见,但知道,我的岳母,就歇在哪里,一如这飞出的风筝,只是少了手中的这根线,我们,再也牵不到。
岳母和我们也在同一个企业工作,虽也只是个普通的工人,但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女,追求的人很多,但是她拒绝了一些条件不错的异性的追求,也放弃了回市里的机会,选择嫁了心灵手巧的岳父,生活过的幸福而惬意。岳母对公婆极为孝顺,虽然并不住在一起,但买菜做饭,一日三餐,洗衣服收拾家务,所有这些是必定是要做完之后,很晚的才回到自己的家中。而自己的家也被岳母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家中并无太多摆设,但永远是一尘不染,家具、沙发以及家中的每件物品上都用洁白的布单覆盖,布单上都是岳母自己一针一线绣出的各式各样的图案。
和妻子相恋之初,岳母是极力反对的,只因对我有些道听途说的误会,近一年之后,也因对我有了真正的了解,同意了我们的交往,唯一的要求是我必须等妻过了本命年才可以结婚,而那年妻刚满二十岁。(详见《我的幸福生活二》)
自同意我们的交往之后,岳母对我的态度也有了180度的转变。那时我住在单位的单身宿舍,平日的衣食住行,岳母必定要一一过问,衣服床单被套总是要求我每周末都拿过去洗了,我想要自己洗,却总是推说我洗的不干净,从不让我沾手,吃饭也是要求我每日去妻的爷爷奶奶家,吃完再回宿舍。妻一家都是北方人,主食以馒头为主,岳母知道我不喜欢吃,每餐的饭桌上便必定是会有米饭或是面条之类的主食,绝不再是单一的馒头。而饭前饭后一切的事情,也从不让我插手,直到后来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才同意由我和妻轮换着洗碗。有一个例外就是每个周日会在妻自己的家里做一顿比较丰盛的饭菜,因为我的厨艺还过得去,所以那餐饭菜基本是由我掌勺。
而让我尢不能忘的,却是一件看起来很小的事情。
那时,妻子家里住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妻占一间卧室,妻弟的床搭在厨房,厨房则改在了靠阴面阳台。妻弟在外地上学。有时去妻家里,若遇到下雨或是雪天,岳母便不让我再回宿舍,就睡在妻弟的那张小床上,而每次我洗漱睡下之后,岳母总是会把我脱下的袜子和鞋垫拿去仔细的洗刷了。要知道,那时的我,正是年轻爱运动的年龄,每天饭后,我都会到厂办中学踢一两个小时足球,偏我又生就一双汗脚,运动之后,那鞋里的味道实在是自己都有些难以忍受的,真是难为了岳母。而我也总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睡,听着岳母洗洗刷刷的声音,一面享受着来自岳母的关爱,一面任由自己的感动缓缓滋生。
前几天,妻弟与他的妻子闹了别扭,我对妻弟提起这件事。妻弟的恋爱过程中,他的岳母待他也如亲儿子一般。我告诉他, 因为当年岳母洗袜子鞋垫这件事,我必须也一定会对自己岳母最疼爱的女儿疼爱一辈子。
岳母是在1997年下半年被查出患了脑瘤,恶性的。诊断书医生交到了我的手上,没敢给岳母看,一时大脑的空白过后,给岳父打了电话,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了岳父一切。其后是两年多的寻医问药。这期间,因考虑到岳母的身体状况,我和妻比约定的期限提前一年结了婚。
2000年2月中旬,岳母的身体状况已经差到药物基本没有了效用,人也已经基本失去了意识,最后在岳父及岳母的人同医生商议后,停止了治疗。三天后,在我们大家的注视和悲痛中,岳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三十四天后,我的儿子降生到这个世界。我想,没能来得及看一眼她的外孙,或许就是岳母临走前那不愿闭上的眼里流露出的最大的遗憾和牵挂吧。
山上的风依然吹着,儿子依然放飞着他钟爱的风筝。我面朝着岳母停留地方,心里默默地念着:妈,我来看您了,放心吧,您的孙儿健康、聪明、活泼,你的女儿依然美丽,您的女婿,半个儿子,也没让你失望。请您放心,天堂里,我们愿意看到您的快乐。
我一直觉得,岳母并没走远,她一直就在那里,在那里注视着我们保佑着我们。虽然,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我宁愿相信,只要她的儿女亲人还生活在这块土地上,她的魂,就不会离开那座她栖息的坟茔。
-----写于2011年2月19日,修改于2011年2011年6月28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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