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生在乐亭县城一户买卖人家,起初嫁给了一个国民党的军官,但北平解放时那个男人去了台湾,母亲被遗弃了。母亲带着一儿一女回到老家乐亭,一次父亲在会里中学包瓦匠活儿,经老舅介绍认识了母亲。父亲原来的老婆死于难产,娶母亲那年父亲三十六岁,但已是五个女儿的父亲了。母亲带着自己的两个可怜孩子,接纳了父亲的五个女儿,又和父亲生下了我们姐弟三个。从北平到乡下,从军官的妻子,到泥瓦匠的老婆,这是多么大的心理落差。把别人的那么多儿女当成自己的骨肉,为她们做饭缝衣,供她们读书,几十年一直到她们出嫁。单凭这一点,我就敢说,我母亲是天下最伟大的女性。
母亲一直收藏着年轻时穿的几件旗袍,晚上有时拿出来看看,我有时还能从母亲的眼睛中看到泪光。是对前夫的思念?还是对逝去岁月的感慨,我们不得而知,也不敢去问。但这些心爱的衣服,在我家最艰难的时候,经母亲巧手裁剪改做,变成了姐姐们的花裙子,花衬衣。母亲和男人一样在生产队上班,姐姐们上学没钱供,母亲就变卖首饰和字画。咬着牙供三姐,四姐,五姐,六姐上了大学,晚年母亲流着泪说,可惜了二姐和大哥,二姐很聪明因为哄弟弟妹妹没上学,大哥是赶上文革,因母亲的“历史问题”耽误了。
我是家里老小,我上初中时,早上要和母亲挑水浇会儿菜,我家的水桶一大一小,小的是用来摆水的,怕水桶落固井里,还用一条鞋带儿绑上。冬天我喜欢去滑冰,常常是天已很晚了我还和小伙伴们借着天光滑冰车,好几回是母亲找到大坑里,揪着我耳朵拎回家。
1992年5月8日,母亲从广州探亲回家,在天津东站出了车祸,当时七处骨折。在天津铁路医院住了四个月才康复回家。但因输了不少血,造血机能下降,留下了贫血的毛病。于1998年秋天离开了我们,母亲走的时候,突然变天,狂风大作下起了冰雹。母亲的坟地有一棵杨树,长得异常粗壮,树身上长满了眼睛。我每次去上坟,对大树异常敬重,我想树的根须连着母亲的灵魂,母亲正攀援在树的枝头注视着我们,保佑着我们。 感谢边城隐士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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