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中秋月圆了。不觉想起了古人的那句诗:多谢月相怜,今宵月正圆。可是,我的月圆又在哪里呢?
每每这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的在月光下漫步。月光,确然是可以排解忧烦的。当你走在林荫道上,徜徉在斑驳的月影间,感受到那如水的清辉在四野诗意的弥漫,而你隐约听到那柔丽的“月光曲”自幽微的夜色中传来,这会是怎样的一种享受呵。月亮的魔力就在于,她是一位真正的天使,她的光临会让我们的灵魂得到净化,让我们的生活充满诗意,让我们眷念起那伴随我们漫长人生旅途的——亲情和友情。
早年读谢希逸的《月赋》,为其写月的意境深深感染,至今记忆犹新。“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欢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凄美的诗句,写尽了月下怀人的惆怅与无奈。后世苏轼也化用其句而吟出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绝响。是的,月亮是多情的,也是善解人意的,当你孤独和寂寞的时候,它就悄然爬上树梢,挂在你的窗前,与你相对顾盼,听你倾述心曲。如果你高兴,还可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古往今来,月亮一直向人们展示着它的风情与魔力。
今晚月明星稀。守望在窗前,眼看着那轮明月又渐渐挂上了树梢,月华如水,夜色朦胧,恍惚间,就陷入李太白静夜思的情绪中去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忘不了故乡的那轮明月,那不了那月光朗照的夜晚,老家门前的那棵苦楝树,总投下细碎而斑驳的月影,见证了我多少童年的欢乐,印下了我多少少年的忧愁。就在那样的年月里,父亲和祖父先后离我们而去,又过了多少年,弟妹们相继长大成人,各自成家离开了老屋。如今,只有年迈的老母孤守穷庐,年年守望那枚中秋圆月,祈盼劳燕分飞的儿女们有回家团圆的一天。可就是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只能在一年尽了的旧历年关,才能满足她几天时间。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怎能忘啊,故乡的姑娘,一双眼睛如明月照人。永远忘不了我们在青春期的约会。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她着一身红裙等我在梧桐树下,“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呵,有多少珍珠般的记忆都留在了那美丽的年华!没曾想到,十年的恩爱之后,等着我们的是分袂而行。就为了要去香港的那点儿虚荣,惺惺相惜的恋侣走上了永远的陌途。
于是又想起了《影梅庵忆语》,想起了冒辟疆对董小婉爱月赏月情致的记叙:“姬最爱月,每以身随升沉为去住。夏纳凉小苑,与幼儿诵唐人咏月及流萤纨扇诗,半榻小几,恒屡移以领月之四面。午夜归阁,仍推窗延月于枕簟间,月去复卷幔倚窗而望。”每读到这些文字,就觉得小婉的声音情态尽在纸端,而反复诵读,不忍释卷。特别是两人在阁中赏月时,小婉对冒襄说的一段肺腑之言,每读之,都无端平添我多少惆怅。我想像着,那夜一定朗月高悬,小婉与冒公子相倚轩窗,“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只听小婉吐气如兰,声若珠玉:“古人厌晨欢,乐宵宴,盖夜之时逸,月之气静,碧海青天,霜缟冰净,较赤日红尘,迥隔仙凡。人生攘攘,至夜不休,或有月未出已齁睡者,桂华露影,无福消受。与子长历四序,娟秀浣洁,领略幽香,仙路禅关,于此静得矣。”且不说她尽得玩月三昧,单是她对冒公子的一片痴痴,就着实让人感佩不已。只可惜了一代红颜,生逢乱世而过早仙去,悲哉!联想到自己的坎坷与漂零,不能不慨叹人生的无奈与生命无常。
月华莹莹,今夜无眠。又要中秋月圆了,我坐在窗前,守望着那轮秋月缓缓升起,它是那么皎洁,那么光鲜,那么灿烂。它就是岁月烟尘永不变的那轮秦月,它就是杨柳岸晓风中的风月,它就是千里寄相思的故乡之月呀。
夜渐深,月益清。我悄悄推门出户,步于月光下,行于树影间,只觉心海情绪万端,思忆绵绵,多少沧桑往事云奔而来,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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