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儿歌——《话说济南》之二十一
旧时的济南儿歌,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伴随着一代代济南人成长起来,细细品味,煞是有趣。
孩子“淘觉”难以入眠时,怀着爱心和耐心的妈妈,便一手紧揽孩子,另一手有节奏地轻拍其背,唱起“催眠曲”:“噢,噢,噢!睡着了,狗来了,猫来了,狼儿跳过河来了,吓的宝宝睡着了……”晚上,大人让孩子在月光下咿呀学语:“月亮奶奶,拄着拐拐,跌个轱辘,拾个小钱儿,买个包包儿,一点点儿……”;为把孩子逗乐和适应孩子的好奇心,唱儿歌道:“东西道,南北走,看见各庄里人咬狗,拿起狗来跐(投掷)砖头,转头咬了狗一口。”“说胡诌,道胡诌,大年五更里立了秋,公鸡下了个双黄蛋,囡子(济南人称公牛为囡子)将(生)了个犁舐牛(济南人称母牛为舐牛)”。
四、五岁的小孩,特别是小女孩,传唱的儿歌,充满着生活气息和浓烈情趣,如:“趵突泉,三股水儿,湿了妹妹的花裤腿儿,妹妹妹妹你别哭,俺家种着二亩谷,碾了小米儿喝稀饭,保你明年再来看”;又如:“扁豆花,一嘟噜,俺娘教给俺织绒布,哥哥嫌俺织得密,嫂嫂嫌俺织得粗,娘啊娘啊受不得,骑马回俺婆家去,嫂子送到大门外,哥哥送到上马台。上马台上一把火,烧着嫂子我念佛,烧着哥哥疼煞我”;再如:“花椒树,耷拉枝儿,上头驮着对小闺女儿,红花绿叶够不着,两把剪子对着铰,左手铰的牡丹花,右手铰的灵芝草……”
小孩做不同的游戏,有不同的儿歌。确定先后次序或选择带头人,是由“将军保儿”来决定的,双方同出拳头,口唱“将军将军保儿,你吃梨子我吃枣”。做“黄鼬(黄鼠狼)拉鸡”时,一名当“黄鼬”,一名当“鸡头”,“鸡头”后面的小孩,一个个紧抓前面的衣襟,排气长队作“鸡群”。“黄鼬”先高声问:“哪里的鸡?”“鸡头”“鸡群”同声回答:“山里的鸡。”问:“下了多少蛋?”答:“下了一百一。”问:“叫吃不?”答:“不叫吃。”大吼一声:“偏吃你那老母鸡!”“黄鼬”边吼,边去捉“鸡群”,“鸡群”向一旁躲闪,“鸡头”与“黄鼬”战斗。捉着为赢,捉不到为输;做“摸碑”比赛时,用扎腿带子捂住双眼,去摸指定的地方或某建筑物。摸前先问:“蔡伯喈,摸碑才(相传东汉文学家蔡邕有黑夜摸碑成诵的才能,语出于此),摸摸哪里再回来?”待所指处摸准了为胜,摸不着便要“捶小牛”,即用拳头捶“小牛”的背部,边捶边唱:“捶,捶,捶小牛,捶得小牛一低头。”
济南儿歌,如同约丽的花朵,散发着沁人的芳香,至今仍有传唱。
济南会社——《话说济南》之二十二
旧时,济南的会和社,是群众自愿结合起来,进行某种合作或互助互济的群众组织,对百姓的经济生活、文化生活都产生过积极意义和重大影响。
范围较大,又具经济、文化意义的会,主要有“庙会”、“花灯会”、“烟火会”等,是约定俗成、定期定点的经济文化活动;“扒会”是一种民间集资会。一般由四、五家为一会。分若干次,每次各出相等数量的资金,用“抓阄”来决定使用这些资金的先后顺序。“抓阄”的人数和次数相等。“抓阄”的时间、地点公议决定,前一次“抓”到“阄”使用了这些资金的,下次只出资不“抓阄”,以此类推,最后一次不再“抓阄”,由从未用过的人使这些资金。这种无息无偿的民间聚资方式,既可保证分散的资金集中轮流使用,又有效的抵制了高利贷盘剥,故在城乡均有存在;“募捐会”则是以几十万乃至更多户组成的救助组织,本会之人都须按规定钱数募捐,予以救助,使遭灾者维持起码的生活,渡过难关。
民间的社,多用于丧事。几乎每条街道、每个村庄都有“丧社”和“架子社”,以备本社人家有丧事时急用。“丧社”设有“总理丧务”、“内柜”、“外柜”等人员,一遇丧事,“丧社”便到,在“总理事务”的主持下全权办理发丧事宜,不须丧主亲劳;“架子社”是“丧社”的附属组织,具有相对独立性。发丧时,先将人装进棺材,将棺材抬到又粗又长的“木杠”上,再在棺材上罩上玻璃罩或锦制罩或绣花罩,加在一起足有一、二千斤重,从家里抬到坟上,人少了不行,需“三十六名夫”才可抬得动。俗称“抬架子”,故要有“架子社”。社中之人遇有发丧,不管忙闲寒暑,都必须按约去抬。
清末义和团失败后,其后裔曾以“白莲教”、“大刀会”、“红枪会”、“黑会”的名义复出再现,大都具有迷信色彩,不具互助互济性质,而且数量较少,兹不赘述。
另外,“连宗续谱”是以同宗族的人联接在一起的,虽无会社之名,却具有会社的性质。
济南亲情——《话说济南》之二十三
说到亲情,首先自然是家庭成员之间的感情,不过,这里我要说的是亲戚之间的亲情。
先说“血亲”。血亲有两种,一种叫“姑表亲”。父亲的“丈人家”即儿子的“姥姥家”,父亲的“姐妹家”即儿子的“姑姑家”,这些亲戚就是“姑表亲”。由于“姑表亲”间的血缘关系颇近,故常有“外甥似舅舅”和“侄女像姑姑”的说法。济南人对“姑表亲”历来高度重视,俗话说“姑表亲,辈辈亲,砸断骨头连着筋”,也有的称之为“钢刀割不断的亲戚”;另一种是“姨表亲”,。母亲的出了嫁的“姐妹家”,是儿子的“姨家”,父亲和姨夫之间的关系叫“连襟”、“连衿”、“联袂”、“两乔”。“姨表亲”和“姑表亲”在血缘关系上是一样的,却被看作是“二类”亲戚。不过,只要“走得好”、“赶得近”、“视姨为娘”亦非常亲密。有些人因对“姨表亲”的关系处理得不好而常出纠纷,俗说:“姨表亲,当辈亲,死了姨,断了根。”还有些“远房的亲戚”,如伯母、婶母的娘家、姐妹家和“亲串亲”、“拐着弯的亲戚”,因其血缘关系较远,故其交也少,其情也淡。有人称这种“远房亲戚”是“三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姑表亲”、“姨表亲”,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都应互相往来“走动”,若长期不走动,“不往来”,就会“生冷”起来,以致“断亲”,俗说:“三年不登门,是亲也不亲。”
再说干亲。“干亲”是没有血缘关系,只以情谊维系着的一种亲戚。它的形成有五种情况:一是男子间义气相激,自愿跪拜盟誓,结拜而成的“异性兄弟”或“干兄弟”;二是女子间情谊所感,经过跪拜、盟誓之程序,结拜而成的“异姓姐妹”,称“拜娇”。三是父母亲为乞求娇儿“长命百岁”,为儿女认的“干妈”,“认干妈”须特作一条极硕大的单裤给“干妈”穿上,把不懂事的孩子包进肥裤中,再从裤腿里爬出来。“再生”一次。四是为“知恩图报”,认恩人为“干爸”、“干妈”。五是幼年丧父母的人,寻善人认“干妈”、“干爸”以求依托。旧济南这种干亲颇多,解放后渐少。
最后说说族人。济南人称同宗同族而出了“五服”(即五代)的人为“族人”,它介乎于“家人”和“街坊”之间,只要“合得来”、“处得好”亦形同家人。“族人”之间,只管辈分,不论年龄,故有“小叔大侄”甚而“小爷爷、大孙子”以及“摇篮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的情况。
济南人常说“亲顾亲顾”,亲戚间本是相互照顾、帮助的关系。所谓“有三家富亲不算穷”,“有三家穷亲不算富”。而实际上,亲戚间在政治、经济地位上差别并不太大,因为“肩膀不齐难做亲”。有的人处理亲情不检点。“锯往一头拉”而常生“隙”,故俗说:“亲为亲,财为财,恼了都从财上来。”
古今苍头——《话说济南》之二十四
济南人常管奸诈狡猾之徒叫“苍头”、“老苍头”,带有明显的贬义,近乎于骂人。那么,何为“苍头”呢?
《史记?苏秦列传》中,苏秦对魏襄王曰:“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二十万。”司马迁对“苍头”解释为“以青巾裹头,以异于众”、“苍头”可看作是战国时期的一个军种“黑头军”。“黑头军”这个概念一直沿用到汉代。
汉代的达官贵族,为显示自己地位显赫,所用之奴仆,亦用青巾裹头,并管其中聪慧得宠者叫“苍头”,渐渐地“苍头”就成了奴仆的通称。所以,汉代的“苍头”多指奴仆。东汉初年,被刘邦所杀的诸侯彭越之后彭宠,自立为燕王,与汉光武帝刘秀作对。彭宠有心腹“苍头”叫子密,此人狡猾奸诈、口蜜腹剑,甚得燕王彭宠的宠信。一夜,他趁彭宠熟睡之机,将主子杀害,劫掠其人丁财务投降了刘秀,立了大功。刘秀为表彰子密的功绩,欲封他为侯,但考虑到他不过是个“苍头”,又是杀主而降的不义小人,便封他为“苍头不义侯”,以示他虽居侯王之职,但却是不义之人。此封,对后世奴仆效忠主子具有一定影响。同时,也使后世进一步明确了奴仆们的“苍头”称谓。至宋明各代亦称奴仆为“苍头”。
清代,满人为帝,满人习惯于在帝前直接自称奴才,汉人便自称臣民。于是“苍头”一词不再是奴仆的通称,而成为不仁不义的代名词。
如今,济南人则不太自觉地沿用了“苍头不义侯”这个故事的含义,管用不正当手段诈取功名利禄的人和行为叫“苍头”,至于“老苍头”中的“老”字,是用于加重语气的,有老奸巨猾、刁钻古怪之意,也有将其省称为“苍”的,如“此人不可交,太苍了”。
“差池”是个文言词——《话说济南》之二十五
济南人常用“差池”这个词,菜切得长短不一、大小不等说“差池”,学生的学习成绩落后,还说“差池”。比如说:“你写的这字,七大八小的,忒差池了。”看来,“差池”是个贬义词,有参差不齐,落后于人的意思。许多人以为“差池”一词是土得掉渣的济南土话。其理由是在报刊上见不到“差池”二字。
其实,“差池”并非土话,更非“土得掉渣”。鲁迅在《华盖集?我的“集”和“系”》中,就曾使用过“差池”:“如果论史,就赞几句孔明,骂一通秦桧,这些是非也是早已论定,学述一回,决没有什么差池。”连鲁迅都用的词,怎么会是土话呢?
“差池”,最早出现于《诗经》,《邺风?燕燕》云:“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卫庄公死后,卫公子完继位为君,其弟州吁欲篡位夺权,设计将其兄杀害,自己作了“国君”。公子完的生母载妫,被迫避难逃奔于陈国,其嫡母卫庄姜夫人,一向与载妫亲密,情同姐妹手足,故予以送别。于是,写了这首送别的诗。诗中“差池”一词,指燕子的羽毛未丰,参差不齐,难以高飞,借以烘托出放心不下,忧心忡忡的心态和“泣涕如雨”的下句来。因而,“差池”一词是文言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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