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女儿一周岁生日来临之前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内容是父亲在女儿生日之前来我这儿逛逛，听说父亲要来我这儿的消息我很高兴，我来长治已经十年多了，父亲因路途遥远而不愿意来，这下怎么想开了？放下电话，我在心里犯嘀咕。老家是天镇东边的，距离大同有一百多公里，大同离长治有五百多公里，从大同到长治乘火车没有直达的。我每次返回长治的时候习惯乘村里到镇的公交车，一般是下午13:30，到镇火车站大约14:00左右，到镇的火车正点到站是15:40，途经天镇县城，终点是大同，正点到站快18:52。然后在大同火车售票厅买去往太原的22:58点左右的火车票，到太原火车站凌晨五点左右，再转乘7:12发车的太原到晋城途经长治的列车，到站是上午十一点十分，也可以转乘9:42太原到商丘途经长治的列车，整点到站是14:30左右。父亲从小吃苦耐劳，平时节俭惯了，出门为了省钱，习惯买硬座票。每次从老家到长治，因一路上休息不好，身体显得困乏，感觉浑身乏力，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最快也得三五天才能恢复。父亲快八十岁的人啦，我才三十多岁，身体都顶不住，父亲消瘦的身体能顶得住吗？对于父亲的到来我喜忧参半，喜的是父亲好久没有来了，这次来，怎么能不高兴。担忧的是父亲的身体消瘦，经不住路上的折腾，万一身体不舒服，或者水土不符……

父亲从家里出发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了电话，让我第二天到站接他，因为我所在的地方也不在长治，而是长治的一个县城下的小镇。我十点出发提前到站外去接父亲（到车站十点四十。），生怕父亲不识路，列车到站的时候，我站在出站口边沿，四处寻找那个骨瘦如柴的身影。可是，找来找去还是不见他的身影，列车开出后，看着从出站口出来的乘客都一一走远，我的心有些焦急，莫不是坐过了站点，还是……我急得不知所措，父亲会不会落在站台附近？候车室通往站台的进站口的门已经锁了，我只好绕道转到站台，并且沿着站台附近走了老远，仍然找不到父亲的身影。从站台出来的时候，因见不到父亲的身影，心情一直很焦急，误入铁路家属，走了几步，一只狼狗朝我袭来，我看事情不妙，拔腿就跑，幸好狼狗脖子上系着铁链，我刚刚跨入的地方正好它袭击不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跑离铁路家属院，大脑一下子清醒了。心想：可能父亲乘坐的是9:42从太原发往商丘途经长治的列车，如果14:30接不到父亲的话再说，即便父亲坐过了车站，父亲还是有办法的，毕竟父亲念过书，而且经常乘车出门，这样一想，我的心平静了许多。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忙完之后，急着赶车，路上车子拥堵，延误了将近半个小时，下了车已经14:50了，早已经过了火车到站时间，下了车往前三十米远右拐就是通往火车站的路了，离候车室大约200米，我小跑着往候车室方向跑。路上还有稀疏的人流，跑了不多时，老远看见父亲圪蹴在候车室的台阶上，目光朝着我去的方向，一路的颠簸，脸色略显灰暗，虽然有些困乏，眼睛还是朝着我来的方向注视着，见了我，没等我开口，父亲先发话了：“爹不像先前了，走的时候你妈让爹给你拿些绿豆、小米之类，爹想给你们拿些，就是心有余力力不从心了……”返家的路上，我和父亲乘坐的是出租车。路上途经县城，父亲像小孩似的，一时忘记了困乏，眼睛不住地朝车窗外眺望，嘴里不住地说：“好地方，好地方，比咱们县城强……”我们楼下就是饭店，在饭店给父亲要了他平时喜欢吃的杭州小笼包子、蛋汤等，临走时父亲执意让服务员将吃剩四五个小笼包子打包起来带走，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依从父亲的意思。（父亲从小生活节俭惯了，到哪儿吃饭都习惯将剩菜、剩饭打包。）

我们居住在五楼，所在居民区没有电梯，上下只好用脚“丈量”，上楼的时候，我搀扶父亲，父亲对我说：“爹还能走动，只是怕走远路，走多了就走不动了。”

“我扶您走，您省力气。”

父亲嘴上说着不用我搀扶，但是父亲走起路来明显不如前，偶尔还能看见父亲的腿打颤。我知道父亲一直很要强，年轻时候只要自己能做的事情从来不想拖链别人。现在老了，还是改变不了要强的习性，明摆着腿困得用不上劲了，还是坚持自己走，不想让我搀扶。

上了三楼，父亲停下来歇息，嘴里喘着粗气。偶尔还能听见父亲“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进了家，我将父亲安顿好，和父亲说了几句话，知道父亲一路疲乏，让父亲早早休息。

等父亲睡踏实，我返回店铺。

晚饭开饭时分，我到楼上让父亲吃饭，父亲熟睡得正酣，我轻轻推醒父亲，要父亲吃晚饭。父亲睁开眼，对我说：“爹不饿，你们吃吧。”

“哪我们吃饭了，您多休息休息。”

“恩。”

说完，父亲又进入了梦乡，均匀的呼噜声“呼哧呼哧——”伴着父亲入眠，看着熟睡中的父亲，我轻轻帮父亲掖上薄被。

心想：父亲，您不远千里来看望儿子，您辛苦了。小时候，您一直给我们姊妹掖被，这次您实在太累了，让儿子亲手为您掖被，让您也感受一次儿子对您的爱戴。

窗外华灯初上，夜色渐浓，我上来至少有一个多小时了，我知道妻子和员工都吃过晚饭，也许此时他们还忙着为顾客服务，但是，我还是不忍心离开父亲，尽管我在他身旁也不过是坐坐而已。我的手机响了，我怕吵醒熟睡中的父亲，将手机挂断。

轻轻走出房门，在卫生间给妻子打了电话，让妻子收拾碗筷，不要再等我回去吃饭了，我想多陪陪父亲，父亲一路很累……

父亲醒来时是晚上十点二十五分，我偎依在父亲身旁，回想父亲年轻时候吃得苦头，朦胧中感觉到父亲身体动了动，我随时开灯。父亲见我对我说：“你还没睡？”我点点头。

“爹上厕所呀？”

“嗯。”

陪父亲上完厕所返回床上，父亲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上午七点半了。

吃过早饭，我们将老店的东西搬迁到离老店五十多米的新店，新店装修一新，从整体布局到定型，我颇费了一番周折。

在我的指挥下，大家一起动手进行搬迁，父亲想帮点忙，欲言又止的动作中，我读懂父亲的心思。

“爸爸，您不再是年轻那会儿的人啦，您能来我这儿看着我们做，顺便帮助儿子打理一下，儿子就心满意足了。”我对父亲说。

“爹想帮你们拿点东西，身体不行了，手上还行，腿走起来显得很费劲……”父亲说话的时候满含着内疚。

年轻时候父亲每到一处都要带我到附近转转，边走边给我讲解，让儿子不虚此行。而今，我想带父亲转转，走不了多远，父亲就得停下来歇息片刻，然后再继续走。为了减轻父亲腿脚的重负，我租了一辆摩的，边走边看边给父亲做介绍。

跟上腿脚不灵便，父亲哪儿都不愿意去，和年轻时候的父亲判若两人，也许父亲确实老了，我心里默念着。

上年纪的人都善于怀旧，父亲也一样，经常讲他的过去。为此，我征得父亲的同意，陪父亲乘车到附近的红色旅游区，让父亲重温一次旧梦，怀想过去那艰苦的岁月。本来还想带父亲就近看看“后羿射日”、“精卫填海”“落实”“女娲补天”等旅游景点，父亲摇摇头，我也只好尊重父亲的意愿。

父亲喜欢听一些老歌：《二人台五哥放羊》、《二人台卖菜》、山西北路梆子等，父亲闲暇时候，我打开电脑播放父亲喜欢听的民歌，父亲观看得出神，高兴的表情写在脸上。

父亲好客，平时喜欢喝酒，对下酒菜要求不是太高，年轻时候习惯老妈的腌菜、花生豆做下酒菜，有客人来的时候就让母亲炒菜。随着年龄大了，花生豆被软质食品取代了。抽空买了王致和腐乳、鹌鹑蛋、松花蛋、薄片牛肉等。

跟上上下楼梯不方便，父亲腿脚不灵便，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每天不可能一直陪着父亲出出进进，父亲小住了一星期就返回去了。尽管我一再挽留，父亲还是执意要回去。

“你妈视力不太好，她一个人在家，爹不放心，平时吵闹起来挺狠她的，一走开还是割舍不下她，哎！老伴老伴儿，老了就知道还是有个伴儿……”听着父亲的话语，我还能说什么。

父亲决定要走的前天，为了减轻父亲旅途的劳累，我执意让父亲乘长治到大同的大巴，父亲不愿意。我只好听从父亲的旨意。

父亲决定要返回，我留住身留不住心，还是依从父亲的意思。上午我到超市买了好多母亲喜欢吃的水果、食品之类的东西，准备从家出发的时候，我打包东西，父亲对我说：“你的心意，爹带你妈领了，但是爹确实拿不了这么多东西……”经过父亲分拣，父亲带的东西仅有二成，八成的东西都留在我这儿了。

将父亲送上火车，火车缓缓驶出了站台，我的心有些茫然若是的感觉。“相见时难别亦难。”老爸，你返回去之后，什么时候再来呢？

返回家，看着茶几上摆放的八成剩下的东西，我的心如压千斤巨石一样沉重……

-全文完-